嚴皓鉅擡頭看了一眼嚴皓聆,又看了夢繞一眼,搖了搖頭,低聲說道:“這事不能再這兒說。”
夢繞極少見到嚴皓鉅吞吞吐吐的樣子,想來是有急事,但這急事卻不能在嚴皓聆在場時說,便點了點頭,轉過頭來對喝着酒的幾人說道:“我去廚房再拿幾個下酒的好菜來。”
幾人應下,嚴皓鉅嚷着說道:“我去幫你端菜!”
兩人出了廂房走到了廚房後面的一個無人小院子,嚴皓鉅這才拉住夢繞的手,昂着頭說道:“尹姐姐,你可不可以不要離開嚴家呀?”
夢繞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嚴皓鉅在玩煽情嗎?你從前可是不叫我尹姐姐的。”
嚴皓鉅白皙的小臉噌一下紅了,撇了撇嘴,“喂,小乞丐,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呀!爺喊你一聲姐姐是你三生修來的福氣!”
夢繞被嚴皓鉅逗樂了,伸手整理了嚴皓鉅有些凌亂的頭髮,這才笑着問道:“說罷,有什麼事值得你連大魚大肉都不吃而要出來與我單獨聊的?”
嚴皓鉅低下頭去,心裡暗道小乞丐果然就是小乞丐,真是什麼都瞞不住她。
夢繞耐下心,輕聲說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是嚴老爺與嚴夫人希望我離開嚴家是嗎?”
嚴皓鉅一驚,猛然擡頭,眼裡都是驚訝,“你怎麼知道?”
夢繞輕笑着,聲音宛如清脆悅耳的小鈴鐺那般,“你這不是都寫在了臉上,還問我作甚?”
嚴皓鉅昂起的小臉帶着絲絲不捨,眼裡有些淚光閃閃的,就一直盯着夢繞不說話,他真的捨不得一直以來待他甚好的小乞丐,還記得當初見到小乞丐的時候,小乞丐比他高一點兒,比他瘦小許多。
那時候他貪吃去追雞,小乞丐不放心,跟在他身後,兩人就此迷路。那一次,小乞丐揹着她走出了暗道,他那麼胖,她那麼瘦,當時她爲什麼就有力氣揹他呢?
還有,許多次他都口不擇言諷刺小乞丐,可小乞丐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從不生氣,甚至還教他做人的道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就將小乞丐當作是最好的姐姐。
可如今,爹孃都在計劃着怎麼趕走小乞丐,他真的不想要小乞丐離開,他只能偷偷地將爹孃的計劃告訴她,希望聰明的她能夠想辦法,一直留在嚴家。
夢繞看着嚴皓鉅漂亮的大眼睛有些溼潤,便嘆了一口氣,蹲了下來,柔聲說道:“嚴皓鉅是怕你哥哥知道你爹孃要趕我走才單獨找我出來的嗎?”
嚴皓聆有些哽咽,緩緩地點了點頭。
夢繞笑了笑,眼裡有些寵溺,“真是懂事的乖孩子,想來你也是知道你娘跟你哥哥關係不大好才如此做吧?其實,我在不在這個家,對於你而言都不影響的不是嗎?
鉅兒長大了,要留心的事情很多呢,要努力讀書考科舉,要處處學習,見識更多。日後還得娶個漂亮的妻子,帶着一大羣奶娃娃呢,夢繞在鉅兒的生活中只是充當着路人的角色罷了。
夢繞這般說只是想要鉅兒知道,身邊的朋友離開了自己不過是是各自生活罷了,情分在就好,若以後還能見上一面,或許還能體會到把酒話桑麻的那份愜意,那豈不是更好?”
嚴皓鉅畢竟還是個孩子,與夢繞二十多歲的靈魂思想上還是一定差距,此時嚴皓鉅又如何能明白夢繞此番話的用意呢。
嚴皓鉅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哭出來了,“小乞丐何必說這麼多,不過就是不想要鉅兒留着,想要棄我而去罷了!”
夢繞苦笑着,只能安慰道:“傻孩子,沒有的事。夢繞最喜歡鉅兒了,又怎麼會棄你而去?若是鉅兒日後想夢繞了,便來找夢繞呀,夢繞又不會躲你,是不?”
嚴皓鉅聞言,才漸漸止住眼淚,夢繞拿着帕子替嚴皓鉅擦了擦眼睛。
嚴皓鉅的眼淚擦乾了,視線也清晰了,方覺得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他可是很久都沒有哭鼻子了,這次還爲了小乞丐的一一番就流眼淚了,頓時覺得困窘,說起話來也結巴了,“我,我,哥哥他們還等着呢,我,我到廚房,去,去拿些菜。”說罷拔腿就跑。
夢繞知道嚴皓鉅是不好意思了,便隨他,只是站在原地等着他情緒好些自己再走進廚房去。
暗處一把沙啞低沉的聲音又響起來,“這丫頭方纔的一番話倒是看透了世間許多情誼,可惜了這丫頭的命不好,攤上個這樣的僱主。”
另一把稍微尖銳的女人聲回答着,“呵呵,難得遇上你欣賞的人,卻無法,今晚她必須死,而且是留不得全屍的那一種死法。”說罷一躍而上,落在後面的男子嘆了一口氣,“小丫頭的醋也吃。”便跟上去。
運行着輕功的兩人在遠處悄聲而下,黑衣女子慢慢走上去,手上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把匕首,她的手微微一動,匕首銀光一閃。
有一絲銀光反射到夢繞的臉上,夢繞心中一緊,這銀光她一輩子都忘不了,那是刀劍匕首的銀光!
夢繞頭也沒回,連忙向前跑了幾步,手上的動作卻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她摸了摸腰間,懷裡有藥粉與嚴皓聆今日所送的香粉,有毒藥粉,唯獨沒有利器。
夢繞心裡罵了一聲沒時運,便加快速度向前跑。
可,她畢竟是沒有功夫在身,又如何能逃出帶功夫之人的手掌心。
幾乎在兩個呼吸的時間內,夢繞將手中的鐲子脫下,往地下一扔,“啪”一聲清脆的響聲響起後,夢繞大喊一句嚴皓聆,下一秒,廚房的後院便一片寧靜,似乎那一瞬間撕心裂肺的喊聲不曾有過一般。
嚴皓鉅似乎聽到夢繞的喊聲,端着菜快步走了出來,卻不見夢繞的身影,以爲夢繞回去廂房了,正要往廂房的方向走去,卻踩到了什麼東西。
嚴皓鉅低頭一看,只見是一隻碎了的翡翠色的鐲子。
嚴皓鉅撿起鐲子上,只摸到了一絲溫溼,是,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