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三姑娘,巷子窄小,勞煩將馬車退出,讓我等過去。”寧清嵐從轎中出來,淺淺而笑。
“你認識我?哼,只是……想讓我退出,你憑什麼?”
周若倩斜眼打量,眼前的女子一身淡綠色長裙,袖口上繡着藍色的小花,銀絲線勾出了幾片祥雲,修剪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約素,纖細的身子從轎子上下來,輕輕轉動間長裙散開,舉手投足如風拂揚柳般婀娜多姿。
周若倩打量寧清嵐時,寧清嵐同樣在打量她,前世種種歷歷在目,再一次相見,嬌蠻無理還是一樣的沒有絲毫改變。
她想了想認真道:“週三姑娘,你們不是趕着去進香嗎?這條路如此窄小,根本容不得我們一起過去啊,所以只有請你們讓讓了。”
“你……哼。”
周若倩大怒,寧清嵐的話明顯是在嘲笑她,不僅說她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看不出來,同時還威脅她,要是她不退出巷子的話,那就耗着吧,反正她們是不等時間的,而上香都得是求個好時辰的。
“你敢笑我?”周若倩看着對方的笑臉,手中鞭子一揚再次揮起,小小庶女也敢嘲弄於她。
寧清嵐見此,似乎嚇得傻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只是那凌厲的鞭子還未近身,就被身旁的轎伕一把扯住。
“週三姑娘請三思,貴府馬匹驚撞我等在先,家奴無禮在後,此時竟然還想打傷我家姑娘,此等目無法紀之事,侍郎大人知道後,不知會不會大義滅親呢?”這轎伕氣勢大變,語氣硬朗,說得明瞭,可惜周若倩卻聽不明白。
她如何能想到眼前這位明明不受寵的庶女,馬上就要嫁進她家的小小妾室,在寧瑜遠的心中會有着重要的地位?她只覺得這個轎伕分明看不起她,鞭子那頭傳來巨力,幾乎要將她拉扯過去,令她心中怒火更盛。
“大義滅親?就爲了她嗎?”手中再次用力,周若倩的俏臉憋得通紅。
狹小的巷子裡,氣氛一時僵住,周若倩與那轎伕誰也不肯相讓。
“倩兒,住手。”
這時,馬車中再次傳來聲音,話音一落,寧清嵐的臉色變得古怪,怎麼今日全碰上了?
車簾掀開,露出裡面端坐着的一位高貴典雅的三旬婦人,細眉長眼,妝容精緻。
“你是寧清嵐?我是玉兒的母親。”婦人輕輕開口,隔着衆人看向寧清嵐,無形中帶有似有似無的氣勢,直向寧清嵐壓來。
寧清嵐的名字她知道,玉兒在她面前說起過,她本不想在寧綺蘿嫁過來後就納妾,不過玉兒一直堅持,她也就不願多管,兒子大了,喜歡什麼人也有了自己的主意。
只是,她剛纔一直坐在馬車中,聽其聲音,這個寧清嵐可不是個安份的主兒,現在見其相貌,那清冷的眼眸更是讓她不喜。
“原來是周夫人……”寧清嵐神色一變,正要見禮,可身體一軟,以手撫額就要暈倒。
“姑娘你怎麼了?”蘇嬤嬤一把將她扶住。
“頭有些暈……”寧清嵐低着頭,身姿柔弱,楚楚可憐。
“即然寧姑娘身體不舒服,不如就在此休息片刻,讓我們先過去如何?。”周夫人神色淡淡,話雖是詢問,語氣卻肯定。
“即然周夫人急着趕路,那自然是晚輩讓路了。”寧清嵐走到一旁,對轎伕說道:“將轎子退出巷子,讓周夫人與三姑娘過去。”
護衛臉色鐵青,心有不甘,他們勇德侯府什麼時候退讓過,更不明白寧清嵐爲何一看到周夫人就完全的服軟了。
蘇嬤嬤見此喝道:“還不快些,陳嬤嬤都受了傷,剛纔姑娘也撞到了頭,我與姑娘就在此等候,你們快去快回。”
轎伕看着眼下的形勢,只得鬆開手中的鞭子,向另兩名轎伕說道。“張泉李德,你二人速速將轎子擡走,我與王義在此保護姑娘。”
“是”
很快,兩名轎伕擡着空轎向另一頭走去,周若倩則高傲的睕了寧清嵐一眼,擡腳上了馬車,車窗關上,馬車緩緩行了起來,路過寧清嵐面前時,之前那個無禮的婦人塞了一包銀子到受傷的婆婦手裡。
“王嬤嬤,你先忍一下,我們馬上帶你去看大夫。”寧清嵐看着張嬤嬤臉上的傷,一條長長的血痕從左臉一直在頸部,足足有手掌長,鮮血流下來,真是十分可怖。
“不要緊,姑娘不必爲奴婢擔心。”王嬤嬤輕輕搖頭,手中緊緊的抓着剛得到的銀子,這樣的事情她們做奴婢的時有發生,這懷裡的銀子如此豐厚,一切也都值了,只是這個七姑娘也太過無用,被人撞得暈倒也不敢吭一聲,庶出就是庶出啊。
“嗯。”寧清嵐不再多說,看着以轉回的轎子,正要上轎時,剛低下頭的她卻噝了一聲。
“可是剛纔撞到頭的地方?”蘇嬤嬤趕緊將她扶住。
“嗯,有些暈。”寧清嵐回到轎中,只是一旁的轎伕卻臉色難看,出府前,大老爺可是吩咐過的,他們今日的任務,一是盯着這位七姑娘,看她有沒有什麼奇怪的行爲,二則是,要保護好她,千萬不能讓她受傷。
現在他是明顯失職,心裡一陣煩悶,手一揮,轎子走起,很快出了巷子,向着小喜所在的回春堂而去。
只是,就在她們離開後不久,巷子口的三樓茶樓上,兩個錦衣年青人正品茶對坐。
“二哥,那個什麼七姑娘可真無用,見到未來婆婆就想着討好,也不看看她是什麼身份,一個妾室,再怎麼討好也不會有人尊重她,明明是被人撞了,卻還眼巴巴的給人讓路,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可笑的人,連她身邊的那個婦人也比她強……”
說話的少年十五六歲年紀,一身華服,圓圓的眼睛黑白分明,靈活異常,傲氣十足,一看就知是個權貴之後。
對面男子年紀略大,約有二十,一雙修長的手指夾了塊雞肉給少年,薄脣輕輕一笑:“她是勇德侯府二房的庶女,排行第七,上個月才讓周家二子求爲貴妾,怎麼,你覺得她可憐無用?”
少年哼了聲,鼻孔朝天:“難道不是嗎?”
他是不會承認他心裡其實是在憤怒,怒那周家夫人與周若倩欺人太盛,怒那女太過軟弱無能,可那又關他自己什麼事?他的憤怒來得實在有些莫名。
“承繼,要不咱們來打個睹。”被叫二哥的男子低笑,一身書生打扮的他更顯儒雅。
“好,睹什麼?”承繼一下子來了興趣,眼中閃着亮光,他這個二哥一向聰慧,跟他在一起最好玩了。
“就睹周家母女兩天內必會受罰。”男子將面前的酒杯握在手中,好看的眉頭一挑,一口將酒水飲下。
“就因那個七姑娘嗎?好,要是二哥猜對了,這塊寒玉就送於二哥了。”承繼眼珠子一轉豪爽大笑,解下腰間玉佩往桌上一放。
“幹”
兩人對視一笑,舉杯共飲。
正在這時,對面的巷子口傳來一陣喧譁,許多老百姓飛快的從巷子口跑過。
“快讓開,快讓開,驚馬了,周侍郎家的馬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