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歲的時候,我曾把万俟晟推到了水池中。”万俟晏輕聲說着。
沈銀秋半晌沒有迴應,他擡頭,沈銀秋才點頭額了聲。
兩人無言,沈銀秋吶吶問道:“沒了?”
“他差點喪命於此。”
“這樣……沒事,他不是現在還長的好好的嗎。”沈銀秋這人,偏心眼的時候真是偏到家了。
万俟晏像似沒有料到她會是這個反應,因爲他記得有一次兩人翻到一個案件,上面記錄着一個九歲孩子下手狠毒,殺了自家的幾個同胞兄弟。被沈銀秋冷嘲了。
他一直以爲沈銀秋對這種行爲很厭惡很厭惡。
“你不覺得我很惡毒?”他原本幫沈銀秋包紮手臂的時候就是半蹲着的,一直沒有起來過,此時也是蹲在她的面前擡頭看着她。
沈銀秋啊了一聲,惡不惡毒什麼的,她想了想道:“當時你還小嘛,何況你一定在最後的關頭救了他。”
她是如此的堅定着。
万俟晏斂下眼眸道:“我當時真的想淹死他。”
沈銀秋:“……”
“但最後,他的貼身嬤嬤尋來了。”
沈銀秋摟着他的脖子,自己俯身抱住他,無聲的安慰。
都是藉口,如果万俟晏真的想害死万俟晟,万俟晟是絕對活不到現在的,不管最後是誰救了万俟晟,總歸是万俟晏的退讓才能人救到他。
就在這瞬間,沈銀秋忽然想到,問道:“你不會是故意恐嚇他的吧?記得你說過他小時候很黏着你。”
万俟晏微微眯眼,“我絕對沒有說過這種話,阿秋。”
“額……那就是我聽別人說的。”沈銀秋趕緊轉移話題道,“所以万俟晟纔會對你有那麼大的意見吧?他好像什麼都不知道?”
如果知道的話,今晚就不會說那種話了。
“確實,他小時候腦子一根筋,連他孃的話都不聽,完全不像那個女人生的,所以她纔會把這些事情都瞞着他。後來他長大了,學會了幾分狡猾,也不過是爲了掩飾自己的脆弱,虛張聲勢的張牙舞爪。”万俟晏冷靜的分析着,“他的手上也培養了一些勢力,在外人面前吊兒郎當,看着好像紈絝子弟。”
沈銀秋聽了他的一大串話,心裡已經明白了什麼,對於這個弟弟,万俟晏談不上喜歡,但是絕對沒有厭惡到要他命就是了。哪怕是剛纔他打了万俟晟一掌,從万俟晟的高聲喊叫中就可以看出,對方並沒有受到重傷。
她甚至開始懷疑,万俟晏以前把他推開是爲了保護他還是什麼,打住!這個腦洞要不得!
“反正過去的事就過去了,不用太在意其他。”
万俟晏起身道:“嗯,你不在意就好。”
“我……不在意什麼?”沈銀秋茫然。
“我小時候故意推万俟晟下水想殺死他的事。”
沈銀秋靜默了幾息,忽然不受控制的笑了起來,“這,這個我有什麼好在意的!你當時受傷了嗎?”
“嗯,站在池水邊,着了涼。”
沈銀秋拍桌,努力堅持嚴肅的神情道:“總之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啊!我們洗洗早點休息吧!”
万俟晏看着她的神情,忽然不明白這有什麼好笑的,不應該是一件……很嚴肅的事?
這個問題他思索不出來是因爲什麼,只能忽略而過,讓沈銀秋早點歇息。
小半個時辰後,沈銀秋躺在這柔軟的大牀上嘆氣,睡了那麼多地方,只有長安院的牀榻是最讓人慾罷不能的,在這個冬天,簡直躺下就不想起來了。
万俟晏躺在她身邊,兩人各蓋着一牀被子,正經的不像是夫妻。
“明天,我們還要進宮嗎?”一天裡發生了那麼多事,沈銀秋也還沒有睡意。
万俟晏側頭看她,及腰的青絲柔順的被她順到一邊,半張臉在燭光的照映下很柔和。
他收回目光道:“沒有皇上的傳召,你就不用進去了,我會讓萬三萬童護金護木,護送你去暗閣。”
沈銀秋猛地轉身,“爲什麼,你要自己單獨進宮,那個刺客不是抓到了嗎?辛子國的三皇子的羽翼都被你折斷了,他飛不起來,廢魚一條。抓他又沒有什麼危險。”
“明日……抓了辛子國的三皇子之後,我要帶人出宮回侯府。”
沈銀秋納悶的嗯了聲,“你要……帶什麼人回這裡?”
万俟晏也側身看着沈銀秋,慢慢的湊近她,沈銀秋有點懵,看着他越靠越近,心跳忽然加快,他的眸中倒映着她的臉。
就在她以爲會發生點什麼的時候,万俟晏忽然道:“因爲要準備奪走長公主的兵權。”
“額,啊?”沈銀秋微微瞪大眼睛,慢慢的才反應過來,“……你打算怎麼奪?”
“之前已經讓人放了點東西在她的書房,她忠心的部下也收攏了不少,證據爆出來之後,再結合辛子國人,和聽從她手中的虎符將士作證。人證物證俱在,基本算是定罪了。”他說的很輕,溫熱的呼吸噴灑在沈銀秋的耳邊,讓她像個鴕鳥一樣縮進被子裡。
“你……果然很神通廣大,但我還有一個問題,你要怎麼和辛子國人串供?”他會那麼輕易的聽話嗎?
“林澤,他會出面說服那個三皇子。”
不提這個,沈銀秋都快要忘了這個人。“林澤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了,阿莫和浱陽也不知道去了哪兒。”
“他們都在忙於奔波,目標都只有一個——摧毀辛子國。”万俟晏用手枕着腦袋,欣賞着沈銀秋,“你還記得洛陽抓到的李勳?”
李勳?!
“啊,我記得,他不是被你派人帶下去關起來了嗎?”
“嗯,他知道洛陽那些官員之間的交易,還聰明的保留了部分證據,我大部分機密都是從他口中得知,然後派人去盜取。”万俟晏說道,也算是跟她解釋,並不是他多麼的神通廣大,而是抽絲剝繭,一步一步部署來的。
厲害了我的世子。沈銀秋感嘆着,現在朝中還有誰!不怕万俟晏的。
不過也正是由於這樣,會很容易翻船,得罪太多人了,萬一他們羣起圍攻,妥妥的玩脫。想來万俟晏大概有後招,所以纔會那麼放肆大膽吧。
她點了點頭,想起仁德殿被五花大綁的刺客,問道:“原來是這樣,話說你們今晚是怎麼抓到那個刺客的?樂安說你們找了個誘餌,可是我和她在公主殿卻受到了襲擊。”
“嗯派了個宮女估計在使者宮殿那邊出言不遜,但在那之前,已經放出樂安公主身體痊癒的消息,對方沒有完全攝魂樂安,想必是當時倉促匆忙,事情沒有確認是否完成,就會在心裡埋下一個懷疑的種子。所以比起那個出言不遜的宮女,對方更擔心看見了什麼的樂安。”
“然而樂安表示她什麼都不記得了。”沈銀秋笑出聲道,“不過你們猜測到他會來朝陽宮還派了那麼多人把守,也不怕嚇走他。”
“因爲那個刺客……很自大。”万俟晏勾起嘴角,接着他又皺起眉頭道:“不過我沒有想到皇上舍得拿樂安當誘餌,把你也扯上,他這是逼着我不得不和他們一起行動。”
沈銀秋一愣,“是這樣嗎……”不對,當時樂安也是知情的。
而且她還提出在那個時候出去走走,想來難道是故意吸引刺客的注意?!合着每次被矇在鼓裡的只有她!
這樣一想, 她就開心不起來了。每個人的套路都好深,她還不如跟着萬白去暗閣研究怪物。
“困了嗎?”万俟晏見她不出聲,以爲她犯困了,準備熄滅蠟燭。
沈銀秋唔了聲,“你們……好像都把我當笨蛋看,做什麼都把我算計進去。”
万俟晏:“……”天地良心,他哪裡捨得?
沈銀秋嘖了聲,把頭鑽進被子裡,甕聲甕氣道:“明天一早我就去暗閣!”
“可以……”万俟晏拉了拉她的被子,讓她把腦袋露出來透氣。
沈銀秋跟她較勁似的,再次把被子拉上,“我需要靜靜!睡覺吧。”
万俟晏啞口無言,她的手還受着傷,他不能隨意的去抱她,所以他只好吹熄了蠟燭。
屋子咻地黑暗下來,四周都很安靜,寒冷的天氣裡,高宅大院沒有蟲鳴鳥叫。沈銀秋慢慢的拉下被子,靠着朦朧的光線盯着牀帳外的擺設。
然後她挪動被子,一點一點靠近万俟晏,能挨着了才放下心來。開始想些有的沒的昏昏入睡。
等她熟睡之後,万俟晏才睜開眼睛,把她攬進懷裡,防止她熟睡以後亂動壓倒胳膊。
翌日清晨,沈銀秋醒來自己躺在牀榻上,旁邊空空如也,她的睡姿很端正,讓她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左右看了看,她已經睡到了万俟晏的位置上,後腦枕着的万俟晏的枕頭,身上蓋着兩張被子。
她一動,屋裡在課桌旁不知道忙什麼的萬童就察覺到,腳步歡快的奔上前道:“少夫人您醒來了嗎?”
沈銀秋伸出能自由活動的左手,撩開牀帳看着萬童道:“你這麼早就在屋子裡等着了?”
“不早,主子在半個時辰前出門了。”
沈銀秋:“……”
萬童笑眯眯的問道:“少夫人?想起來還是繼續休息呢?主子吩咐萬童,要讓少夫人多休息。”
沈銀秋一聽,馬上唱反調道;“我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