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夕只是替程心若感到深深地不值,即便是這樣慘死,都不能說出害自己的人是誰,世上還有比這更殘忍的事麼?
殿外已經亂作一團,柔妃瞧出風向,抱着惠帝手臂哭道:「皇上,臣妾的姐姐是被人設計陷害,對不對?皇上,您要替臣妾做主啊!」
從悲憤中分出一縷神來,惠帝低頭道:「心若死了…」
死了?!柔妃陡然一驚,拉扯惠帝的手下意識鬆開,怎麼會死了?
慌亂間,宮門外一行人徐徐步入。
WWW✿ ttkan✿ co
柔妃一眼瞥見爲首的皇后,眼波一轉,立刻再次大哭着撲向惠帝,扯緊龍袍衣襬呼天搶地道:「何人竟敢這樣膽大妄爲?姐姐素日與人無冤無仇,爲什麼竟要取她的性命,到底爲什麼!我可憐的姐姐…」
趙遠遠看見這一幕,心裡一緊,已然涼了半截。
爲什麼?柔妃不就是想引着皇上往太子身上想麼!
程心若膽小如兔,在宮中行走都是戰戰兢兢,莫說與人結仇,便是對宮人都是客客氣氣。唯獨一次,不就是被太子撞破與皇上的姦情麼?
柔妃這麼說,無非是意指太子知曉了那日與皇上偷歡的人是程心若,所以設法請了她回宮來,然後母子密謀,讓幾個侍衛姦污了程心若,以達到泄憤、驅之出宮的目的麼…
幸而儉兒已去了永樂宮,趙無後顧之憂,立時強自鎮定,喝斥道:「何事吵吵鬧鬧,成什麼體統,這裡是陛下的廣陽宮,你們一個個竟都是死人,還不快把柔妃勸下去!」
柔妃哪裡肯讓趙得逞,玉手一指,就尖聲道:「本宮的姐姐好端端地的沒了命,本宮竟不該問一聲?趙,你在心虛什麼?」
再沒有半點尊卑,柔妃對趙後口稱本宮,直呼其名。不僅趙氣得臉色慘白直髮抖,隨後進來的秦月瀾、裴頤華、趙憐兒等人也都聞之瞠目結舌。
秦月瀾眼神下意識飄向淺夕,想要詢問這算是怎麼一個狀況。
淺夕卻正冷冷看着這一出鬧劇,心生悲涼。
聞聽程心若的死訊,柔妃的神色仿似是事先不知情的,淺夕本來還抱了些許幻想,可是等趙一進來,柔妃就全然換了嘴臉。
這便是一父所出的親姐妹?根本又是一個秦月朧,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趙轉眼看見廊下不語的淺夕,心裡就是一陣後悔。她又衝動了!一早不是就想好,讓鬱妃頂在前頭的麼,索性現在補救還不遲。
「好,很好。」狠狠盯住柔妃,趙勉力站直身子道:「如今是鬱妃妹妹代掌六宮,你這等目無尊卑,含血噴人…都交予鬱妃裁定吧!」
看趙轉眼將球踢給自己,淺夕已經沒什麼感覺,心裡只是忽然想起程心若死前最後一句話:「民女一身罪孽,辜負了聖寵,誰也不怨…皇上,讓民女就這樣走吧,到了黃泉地府,也許還能抵贖一些罪業…」
對於程心若,淺夕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情,但是眼見她慘遭姦污至死,卻還能存留着最後一絲良善和悔悟,淺夕忽然覺得成全了她,未嘗不是能爲她做的最後一件事。
眼中疲倦,淺夕涼涼道:「如何處置,方纔皇上不是都說了麼?尹榮!」
「臣在。」
「命金吾衛將那幾個犯事的侍衛帶到校場去,五馬分屍,喂鬣狗。」
「喏。」
庭中都是吸氣的聲音,膽小些的宮女已經嚇得面無血色,惠帝狂暴如血的眼,稍稍平靜。
「不行!」情勢急轉直下,柔妃哪裡能眼見着自己又前功盡棄。
「怎麼?」不等柔妃說話,淺夕輕輕彈了一下衣袖,哂道:「莫非,柔妃有興趣看萬蛇噬心之刑?也好!不過本宮怕皇上等不及…既然柔妃你堅持,尹榮,去準備吧!」
「喏。」
人羣中幾個膽小宮女翻着眼睛暈厥過去,衆人心中都噁心翻騰,看向柔妃的眼神裡帶了鄙夷的懼色。
柔妃氣不打一處,顫聲道:「鬱妃,你休要混淆視聽!人命關天,你不審不問就想敷衍過去,哪有這樣簡單的事?」
一皺眉,淺夕面上慍色:「長秋宮幾位侍中都在此,本宮已然審得清楚明白,幾名人犯供認不諱,還有心若夫人遺言爲證,柔妃你想不想聽一聽?」
目光若有似無飄向惠帝,柔妃再遲鈍此刻也猜到方纔惠帝去偏殿,根本不是去看什麼物證,而是與程心若見最後一面…鬱妃這樣說,分明就是給她挖坑下套兒,她當然不能再順着這個話頭兒往下說。
「可是本宮來時便已聽說,那幾個侍衛本是東宮從前的護衛,鬱妃你不曾查問,焉知其中不是另有內情!」
「查問,柔妃你想讓本宮查問什麼?」淺夕眼皮都沒眨一下:「柔妃你也說了,這幾名人犯是『從前』東宮的侍衛,而心若夫人又素日與人無仇!那幾個狂徒不過是酒後失態,認不得夫人,才犯下不可饒恕之罪…本宮還要查問什麼,太子命自己的舊僕去姦污心若夫人?着象話麼!太子殿下動機何在?」
惠帝臉色微變,神思飄忽?
柔妃一見惠帝起疑,立時大喜過望,高聲道:「是不是,當衆一審便知!」
淺夕冷笑,真爲柔妃智商堪憂。
若要裁定太子的動機,必然把惠帝與程心若的姦情爆出。惠帝如何想,且先放在一邊,柔妃連程家百年清譽的不顧了麼?果真想要誣陷太子,就是要將事情鬧得人浮想聯翩、似是而非,藉着惠帝痛失心頭愛的憤怒,給皇后和太子以重擊,怎能「當衆一審」!
那邊惠帝已然轉過彎來,怒而喝道:「心若夫人屍骨未寒,柔妃你在鬧什麼?所有人都退下,鬱妃,讓尹榮將那幾名犯事的侍衛帶來,朕要親自審問!」
柔妃本來一驚,以爲壞了事,接着就聽聞惠帝要親自審,立時轉憂爲喜,跪在廊下,佯作抹淚嗚咽道:「若是不能替姐姐討個公道,臣妾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