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太卜令陳大人。」淺夕信口胡謅,面不更色:「彼時,大人正夜觀星象,我請他幫忙瞧瞧母親的命宮,陳大人說母親運勢今年大有好轉,但變量的因緣卻在二哥這裡。」
「二哥是命裡有大富貴之人,要先受十五年困縛,只待志學之年一滿,便會一飛沖天,宏圖大展。我這麼說,你們可明白?」
既然是太卜大人的話,春芽、秋葦自然懵懂地點頭。
「就是,就是!」彩薇纔不管自家小姐是不是胡謅,力挺道:「夫人如今事事順心,接下來就是二少爺了,你們若還這樣成日哭天抹淚、低聲小氣,當心妨了二少爺的運!」
「奴婢們不敢!」春芽、秋葦都惶恐福身。
憑她們伺候二少爺多年又怎樣?但凡夫人覺得是她們妨了少爺的運勢,直接打發出去都不需理由。
從睦怡齋出來,淺夕走了幾步就遠遠看見,方纔進門攔路的那個婆子正與銘哥兒的乳孃廖氏簇頭說話,兩人低聲笑談,一臉親密。
淺夕冷笑,怪不得她一進門那婆子就迎上來,還假意好心給她指路,其實是不想讓她接觸到銘哥兒吧!自打上次與秦月茜交惡之事後,嚴氏一直防備她,生怕她有機會靠近銘哥兒,會報復陷害。
少頃,廖氏進去尋銘哥兒。淺夕脣角微翹,嫋嫋朝那婆子走去。
「四小姐出來了。」那婆子依舊一臉不鹹不淡。
「是啊,方纔勞媽媽引路,媽媽日日管院子實在辛苦。彩薇——」淺夕側頭一個眼色。
彩薇應聲上前,將一個荷包遞在那婆子手中。
「哎喲,無功不受祿,這怎麼使得。」那婆子過手一捏,只掂分量就知道里頭裝的是銀錁子,臉上立刻笑成一朵花。
「二哥時常出去,開門閉戶的還望媽媽殷勤些,怎麼能說無功受祿。」
「四小姐太客氣了,這都是奴婢分內事。」
點頭微笑,淺夕轉了話題:「方纔銘哥兒是不是在院子裡?」
那婆子一怔,澀巴巴應道:「是,剛來玩了會子。」
看那婆子緊張的臉色,更印證了淺夕的想法,當即皺眉道:「這院子日後還是少讓銘哥兒來得好,李家那位小少爺品行不端!」
「四小姐可是瞧見了什麼?」婆子聞言心裡一跳。
「看見倒沒有,是隔牆聽見的。彷彿是銘哥兒想借了李家少爺的口袋書看一看,李家少爺便欺銘哥兒年幼,橫豎不給。可憐銘哥兒求着用松石彈子換,李家少爺竟說咱們銘哥兒是不配讀書的…」淺夕一臉氣憤。
「不會吧,四少爺身邊跟着人呢。」婆子半信半疑。
「跟着人又有何用,克少爺是李家嫡子,便是三少爺也不敢得罪,何況下人。左不過都欺四少爺人小,圍着一通哄了事。真鬧開了,誰也不落好!」說罷,彩薇又撅嘴小聲添一句:「換了是我,我也息事寧人,死都不說出去,沒得白挨一頓罰。」
那婆子心裡一動。
淺夕肅色道:「咱們府裡的哥兒們個個矜貴,有多少人品貴重的王孫公子可以結交,何必去遷就一個李家少爺!這回是我聽見他奚落銘哥兒,下回揹人處,他是不是連鄙薄、哄騙也敢做?!銘哥兒到底還小,不知人心險惡,咱們多護着他些,自然是沒錯的。」
「那是,那是。」婆子連聲應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銘哥兒真要在這院兒裡受了委屈,她也逃不得干係。
見狀,淺夕這才帶了彩薇,含笑而去。
一會兒,廖氏帶着銘哥兒及兩個丫頭出來,看門婆子忙把廖氏叫到一邊,也不敢說是淺夕所言,只說是有人聽到的。
廖氏頓時青了臉,過去溫聲問銘哥兒,有沒有拿松石彈子換口袋書的事兒。銘哥兒的回答自然是李克不肯給,末了,還興致勃勃跟奶孃說,三哥答應下次給他買一本圖畫兒冊子補償。
果然是哄了銘哥兒去遷就李克,全和看門婆子說的對上了!
謝過那婆子,廖氏看也不看兩個丫頭,抱起銘哥兒就匆匆往西大院兒嚴氏的歸燕堂去。
次日一早,彩薇風一樣從外頭衝進來。
「小姐,小姐,李家少爺被三夫人送回去了,由頭是三少爺着涼傷了風,怕過給他。」彩薇閃着一雙大眼,難掩裡頭狡黠暢快的笑。
「是嗎!」嚴氏如此效率,淺夕自然高興。且以嚴氏的性格,那位李家少爺往後再想來秦府走動耍玩,可是難上加難了。
可憐李氏爲了兩頭不得罪,只能假說自己的兒子生了病,以後,還要費盡心思阻撓李克過府來,其中會生出多少怨恨,可想而知。
而嚴氏從此跟李氏結下這個怨,最得益的當然是大房,端的是一舉兩得。
「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看她們往後還欺負二少爺!」捂了嘴,彩薇和淺夕越想越好笑,兩人倒作一團。
綠蕪挑簾兒進來看見這幅光景,強忍了笑揚聲稟道:「小姐,郭嫂子來了。」
還真是個殷勤伶俐人,昨晚捎了信兒,今日一早就進來了。淺夕斂了笑,讓綠蕪傳她進來。
一時,郭嫂子進門請了安,先奉上一隻扁匣:「四小姐,您吩咐採買的香料還未買齊,因不知小姐傳喚是爲什麼事,奴婢就先把買好的部分帶進來了。」
「嗯。」淺夕掃一眼,問道:「奶孃可好?」
「趙大娘好着呢。」郭嫂子只當淺夕在話家常。
不料淺夕卻道:「那好,你今天回去給她帶個信,就說桑園的事讓她多操些心,我要給你派一件極重要的差事,怕是十天半月都顧不得那邊。」
「是。」
「這件事說難不難,但是除了今天屋裡的這幾個人,你不可泄漏出去,做得到嗎?」淺夕盯住郭嫂子沉靜的眼。
郭嫂子心頭一凜:「奴婢省得,便是連奴婢自己家裡當家的,也絕不給他透半個字!」
「好。」淺夕這才讓郭嫂子到身邊來,低聲吩咐。
郭嫂子本以爲會是極隱秘要緊之事,卻不料淺夕讓她出去打聽,最近樂府那些在外頭走動的員吏大人們最近都在坊間忙些什麼,不管是招納了樂工、優伶,還是大人們升官納妾,反正一應雜事,通通打聽回來,隔日就入府給她回稟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