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老爺財大勢大,人脈遍佈天下,若他肯幫助尋找良醫,那自然是極好不過的了。福叔是覺着,蘇老爺不大可能不給慎王府這個面子的。慎王爺是當今皇子這個不說,更況且是他蘇家得了慎王爺這麼好一個女婿,能攀附上皇家血脈,草雞一躍升天變了鳳凰,誰能就這麼忍心白白浪費這大好機會呢?
於是,果不其然,福叔很快就得了報信回來的人的準話:蘇家定當竭力尋訪名醫爲慎王爺診治。
可是,現在,這名醫沒等來,倒把王府未來的女主人、小王妃蘇氏給等來了。
福叔表示壓力有點兒大啊。姑奶奶,這個節骨眼上,您來添什麼亂子呢?
而被福叔腹誹“來添亂子”的蘇沫雲,此時,正扶着她家丫鬟如意的小手兒,裝模作樣行止優雅的踏上王府派來的馬車。
在這個隨便扔出一塊小石頭都能砸到權臣貴胄的京城裡,慎王府的氣派也算得上是其中之最。畢竟是皇帝跟前兒頗得喜歡的兒子,又是風頭正好的少年郎,隨隨便便派出去一個馬車那都是無與倫比的氣派呢。蘇沫雲暗自給慎王爺的奢行點贊,這面動作不停的進了馬車。
她其實才剛得了如意從慎王府的回話,備好了藤石粉,正準備讓下面的人去租了客棧,可是,福叔這麼個有眼力勁兒又手腳麻利的大管家,哪能讓未來慎王府女主人住客棧這麼寒酸呢?那丟的可是,慎王爺的臉。所以,就在蘇沫雲前腳兒一出藥坊,後腳兒,過來接小王妃的慎王府的車馬就到了。
這讓蘇沫雲怎麼評論呢?光是一行接她的人,上到來接她的福叔家的嬸子,下到趕車的腳伕,無一不是行止落落,極有規矩的。她覺着蘇府的下人還挺有規矩的,但比起慎王府派出來的這點人的行動,蘇府的下人真算得上是不懂規矩看不懂眼色的鄉下人了。
一路上福嬸子都面帶微笑爲蘇沫雲介紹京都的風土人情,單看她的面色和語態,絲毫看不出王府此時,此刻因主人病重而人仰馬翻的情態,舉止恰當、落落大方、端莊穩當,這讓蘇沫雲再次重新審視了慎王府上下。
馬車走的官道,很快就到
了位於草門臺西的慎王府。
草門臺是京都有權勢的人的聚集地,光是有錢可都住不進來。不說別的,單說從街頭開始不斷映入眼簾的匾額就夠叫人咂舌的了。
“映世堂”、“錦華堂”、“長英堂”,分別對應的人家是丞相,大理寺卿府,和刑部尚書府。可以說,京都頂頂兒的人家,都聚在了這條街道上。蘇沫雲還頗帶着一些揶揄的想着,若是哪天真有人叛亂,整個京都就只需控制兩個地方,一個是皇宮,一個是草門臺,就能將所有大人物都一網打盡了。
其實遠不是這樣的。不過這個時候,初來乍到的蘇沫雲肯定不知道。
漸走漸深,過了景王府,緊鄰着不遠就是他們要去的慎王府了。
在這麼一條錦繡門庭的街道上,相鄰着的景王府和慎王府就委實顯得有一些低調了。不過蘇沫雲可以理解,畢竟是皇子嘛,又不想出什麼風頭,還是低調一些討人喜歡。
車馬停了下來。
門口早有福叔帶着幾個管事的迎接,蘇沫雲帶好帷帽從車窗一撩,就看到牽頭一個四十多歲的威嚴男子領着一堆人等着,見蘇沫雲的車馬,恭恭敬敬的道了聲“蘇姑娘”。
小王妃不應與外男過多接觸。所以,福叔和蘇沫雲只打了一個照面,就叫福嬸子將小王妃的車馬引到了二門。
二門就屬於內宅了。
過了垂花門,又是內宅的管事娘子劉慶家的領着僕婦婢子守着。小王妃還沒入門,王府女眷不宜多見,所以,只讓下人們迎了。若說在外面蘇沫雲覺着慎王府極有涵養,那麼見過這些僕婦丫頭以後,她就覺得,不論慎王爺再怎麼沒規矩,那是因爲他是王爺不需要懂規矩,但府裡其他人,真不愧都是皇宮內廷出來的宮人,行動之間一點聲響都沒有,聲音都是四平八穩的低八度,讓人看起來又恭敬,又端重。
蘇沫雲只見一個穿着石青色長襖配紺紫色四君子提花馬面裙的三十幾歲的婦人,那婦人皮膚白皙,看起來模樣倒是不老,只是神色十分肅穆,望之就讓人有些發憷。這就是,劉慶家的了。
這個劉慶家的,
原是鳳翔宮的管事女子,身上帶着品階,是皇后娘娘身邊的人。莫說蘇沫雲一個沒過門的準王妃,就是實實在在的進了門做了慎王妃,掌了管家的權,那也是得對她帶幾分敬重的,畢竟這是嫡母派來的姑姑,說白了,就是怕慎王妃不靠譜,專門派來給她兒子管事的。
不由得蘇沫雲不敬重。
劉慶家的帶着一衆僕婦給蘇沫雲見禮,蘇沫雲不敢託大,就微微側了側身只受了半禮。劉慶家的見蘇沫雲還算有規矩,緊繃着的臉上總算露出了一絲笑影兒:“蘇姑娘初至京城,車馬勞頓,不若先去盥漱,奴婢備了些糕點,是給姑娘先用的!……”
哪怕蘇沫雲心中再掛念慎王爺,現在已經到了這一步,也急不得了。再急,就讓人看笑話了。她點了點頭,“姑姑有心了……”
劉慶家的口稱不敢,就微微側過頭吩咐身旁的丫頭兩句,做了“請”的姿態。
蘇沫雲看着前面走得八風不動的劉慶家的,心中有些讚歎——到底,是內帷出來的女官啊,劉慶家的在走路的時候,穩得竟好似連裙幅都不大動似的,更別說整個上身了,她頭上銀鶴銜芝垂下來的流蘇幾乎都是靜止的狀態,這得練多久才能到這種地步?
蘇沫雲心中嘖嘖有聲。
給未來小王妃安排的住處自然不能隨便。蘇沫雲住的地方是緊鄰正跨院的“竹風院”,四面朝南,風水極好。劉慶家的安排完了小王妃的住處,就和福嬸子一起行了個禮告了退,留下慎王府派來伺候王妃的一溜兒丫鬟。
早被這麼大規矩嚇呆了的如意此時,才小小的鬆了一口氣,但她也不願意給自家小姐丟臉,到現在仍繃着身體站得筆直,見劉慶家的走得遠了,這才裝模作樣的吩咐那些丫頭:“都去各忙各的吧!……”
“是。”鶯聲燕語的應下了,衆人散去。
留下的兩個是竹風院的大丫頭,竹聲,和竹語。
兩個丫頭一個容長臉,一個蘋果臉,都是一身淺粉上襖配豆綠比甲,水墨下裙佩碧色宮絛。
只是兩人的神色看上去,可沒透出那份兒打心底的恭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