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七聘則爲妻奔則爲妾同
看着那枚飄落在地的白色錦帕,韓京娘不由白了臉。
“你說說這是怎麼回事?說說……這東西怎麼在志宏身上?”一聲厲喝又如炸雷般,響在她的耳畔,正是一向疼愛她的外祖父姚閣老姚連成。
年逾花甲、兩鬢染霜的姚連成,少年成才,一身清貴,更因爲滿腹才華深得先帝青睞、同仁敬服。
只是這一刻面對着自己的外孫女,卻再也無法保持平時那份儒雅從容,因爲他太氣了。
真沒想到自己精心培養的孩子竟然……讓他失盡了顏面。
“外祖父,您聽我說,沒有怎麼回事……真的,這帕子是我無意中遺失的,小桑菊和許嬤嬤幫忙找了好久好多地方都沒有,真不知道怎麼會在表哥身上……”不過很,韓京娘就冷靜下來。
事實上,也確實是她遺失的然後被姚志宏撿去的,雖然那帕子的遺失可能又會牽起另一段故事,但現在管不了這麼多了。
“外祖父,我真的是無辜的,您應該知道的,表哥……表哥自來就喜歡窺探我,偶爾還會……還會拿我的東西……”她又繼續道。
反正她這位表哥一向名聲不好,更不被外祖父喜愛,這會兒乾脆就將一切都推到他身上吧……
“真的與你無關?”姚連成也平靜了下來。
他的這個外孫女對他那個不成器的孫子一向避如蛇蠍,又自來是個穩妥的,這種與之私相授受的事還真不是能做得來的。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就是這帕子是他的那個不務正業的孫子偷的,然後帶在身上,惹是生非被刑部拘了之後身上然後搜身,所以落入……落入外人手中……
“真的,外祖父,您要相信我呀……”她又道。
姚連成似乎是信了,點點頭。
韓京娘只覺得心頭一鬆。
只不過很她的心又提了起來,因爲她分明聽見外祖父在說,“這志宏確實不好,不過……惟今之計,你也只好嫁給她了。”
“外祖父……”她禁不住臉色一變,“您、您說的不是真的吧?”
姚連成聞言卻是一聲嘆息,“這番一鬧,定有許多人知你和志宏有私情,你不嫁給還想怎麼樣?”
“不……不要,外祖父,我、我和表哥並沒私情,我不要嫁給表哥……”韓京娘一聽急了,趕緊道。
嫁給那荒唐好色,還因爲被她惡整過多次之後一直對她懷恨在心的姚志紅,她還有活路嗎?
但姚連成卻絲毫不爲所動,“京娘,你當初不嫁志軍我自不會逼你,但這次卻不同,你必須嫁!”說到最後一句,更是一字一頓。無限堅決。
“外祖父……”韓京娘聽罷禁不住一陣無力,趕緊扶住身邊的桌子才站定了,卻是瞬間落淚紛紛。
姚連成再嘆息一聲,轉過頭不去看她的臉,面向牆壁,“剛纔我已經讓人去請你舅母了,這件事就這麼定了。”
“其實你嫁了志紅也不錯,至少守着我們,守着姚家,志紅雖然眼下並不爭氣,但年紀大點了,再捐個官職,慢慢的自然也就勢必會安穩些了,我和你外祖母是不會委屈你的……”稍後,那姚連成又開始語重心長的勸慰她。
只不過那韓京娘卻始終木着表情,唯有一雙美目不停地落淚。
那姚連成禁不住又是一聲嘆息……
很那焦氏就由一個婆子陪着匆匆向書房而來。
“公爹,您讓媳婦過來所爲何事?”那焦氏進了門淡漠的掃一眼那韓京娘,然後問姚連成。
她和韓京孃的關係並不好,不喜歡這個裝模作樣的外甥女是其一,其二就是這個外甥女可沒少給她們母子在兩位老人面前穿小鞋。
那天之所以跟去楊府,也是被小姑子要是拉去的……
姚連成長話短說,簡明扼要的將事情重點說了。
“公爹,這又怎麼可以?”但沒成想那焦氏聽完之後竟然滿口反對,“宏兒已經於史家的女兒在議親了。”
“議親?”姚連成聽罷不由一陣蹙眉,“史家不是沒答應嗎?”
“史家是沒答應,”說起這個,焦氏不由悻悻的,“不是還有海家衛家嗎?”
姚連成自然已經聽出焦氏的拒絕之意,禁不住面沉如水,“那京娘怎麼辦?那方帕子可是人家從志紅身上搜出來的,如今京孃的名聲已經毀了,他又豈能還好好的議親?”
誰知那焦氏一聽這個立刻露出不以爲然的神情,“公爹,這還不簡單,可以讓京娘做側室呀。”
“什麼?”聽罷這句,那姚連成和剛纔還呆呆愣愣的韓京娘不由立刻看向那焦氏。
那焦氏被兩人盯得有點發咻,卻還是乾笑一聲,對那姚連成道,“公爹,這……這也不新鮮呀,聘則爲妻奔則爲妾嗎。”
“胡說!”只不過話音剛落就被姚連成打斷,“明明是你家志宏偷了京孃的帕子,毀了京孃的名聲,纔將事情弄成如此,可你卻還想……還想讓京娘做妾,你還有心嗎……”
只不過話音未落,那焦氏卻已經譏諷的撇撇嘴,大聲道,“公爹,什麼叫我家志宏偷了帕子,麻煩這件事你弄弄清楚好不好?根本就是你那心尖子外甥女出去會野男人遺落了帕子被志宏撿回來了,志宏忍了這口氣認下了,也是不想將事情農大,卻沒想到這會兒竟然全將事情推到志紅身上,憑什麼呀?志宏也是你的親孫子,你怎麼忍心讓他娶這樣一個名聲破敗的?”
這樣一番話停在韓京娘耳中卻如同炸雷,不只因爲它噼裡啪啦的,又響又高,還因爲……還因爲它竟然劈開了真相。
“外祖父,京娘……京娘願意削髮爲尼。”她心裡急切着,但面上卻是一片哀慟,還“噗通——”一聲跪在姚連成面前,含淚道。
“你當不當尼姑我不管,但今兒這事已經到了這節骨眼上了,你就要將事情給我說清楚——”但沒想到那焦氏竟然不依不饒,“現在你就當着老爺子的面說說這帕子究竟是怎麼回事?”
這小賤人多年一直騎在他們母子頭上,千方百計的埋汰算計他們母子,她孃家又不得力,這些年真的沒少受氣。
哼,今日她勢必要討回的……
面對着滿臉咄咄逼人的舅母,韓京娘不由一陣暗暗咬牙。
韓京娘一向知道自己這個舅母不好惹,卻沒想到今日卻這般逼她,定是看她再難有什麼好的前途了。
但她又豈是軟弱好欺之輩……
“舅母要京娘說什麼?京娘一直受外祖父母的悉心教導,又豈是……又豈是那般無廉恥之輩,京娘是您的親甥女,您又何苦這般往京娘頭上潑污水。”於是她一派凜然又滿是委屈的開口,一邊說着,更是一邊頻頻看向姚連成。
對於這個出身卑微,卻頗有幾分潑辣彪悍的舅母,這是她慣用的手段,那就是搬出祖父母和教育來,這樣外祖父母勢必會毫不遲疑的倒向她這邊,因爲這焦氏不僅缺失教育,更是將唯一的獨子教育成那樣,這是外祖父母一直最難以忍受之事。
果然,那正氣憤焦氏剛纔那番言辭的姚連成,這會兒看向焦氏的目光更是憤然,“一家主母,卻大呼小喝,言語尖酸,無仁愛之心無風度,成何體統。”
“公爹呀,你知不知道呀,這小賤人……小賤人她在冤枉宏哥呀,你卻這般偏心,要知道宏哥纔是你的親孫子,可現在你不管你的親孫子,反而爲這小賤人倒貼着要嫁人家的事費琢磨,你說、你說這叫什麼事?”被公公訓斥,那焦氏自然不忿,愈加鬧騰起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又哭又罵。
姚志紅如今還在刑部收押着,姚連成父子因爲這姚志紅屢次再犯,實在覺得沒臉,又想讓他受些哭,並沒立刻去刑部講這姚志紅贖保出來。“你……你……”姚連成被焦氏這番話氣的一陣鬍子抖動,手指哆嗦的指着她,但忽然就眼一翻,身子軟了下去。
“外祖父——”
“公爹——”
衆人嚇壞了,瞬間亂成一團……
……
第二日,當九姐兒拖着痠疼疲憊的身體起來的時候,自然免不了在心裡對始作俑者楊國豐一番暗暗咒罵。
水湘打水進來伺候她洗漱,收拾完畢,那翠翹就進來秉,“王姨娘和環姨娘過來了。”
“哦……”她點點頭,出去見兩人。
自從這院裡清淨了以後,她也就傳下話去,將這請安制度改了。
原先是每天請安,而現在是隨兩人的意。
兩人自然也願意。
巧環要照顧孩子,而王燕娘則專心研究生意,如今也都是生活的實實在在的忙人。
“沒想到這牙刷子還能做得這般精緻實用,嗯……確實不錯……”看着王燕娘獻寶般遞過來的牙刷,九姐兒立刻連聲誇讚。
呃……
當然不是奉承,這牙刷在以前她做過的基礎上愈發完善,那毛也換成了鳥羽和獸鬃混合的,摸上去很是舒適,可想而知這用起來也必定舒服。
王燕娘聽了自然高興,“那這隻就送給王妃姐姐吧。”
“好啊,那謝謝了。”九姐兒笑道。
“還說謝,要不是您,我又怎麼會鼓搗這個……”那王燕娘立刻道,只不過後半句話卻沒說出來。
九姐兒聞言卻是又笑了。
她不說她當然也明白,無怪乎是如今這小東西可供不應求,每支都賣天價之類的……
看她笑,王燕娘有些不好意思了,紅着臉扭頭去看巧環抱在懷中的孩子,岔開話題,“這孩子,倒是壯實了幾分。”
九姐兒便也去看那孩子。
的確,孩子臉上不再是青一塊紅一塊的了,漸漸露出些粉白顏色,身上也長了些肉。此刻正一邊睜着一雙烏溜溜的黑眼睛看着衆人,一邊吮着手指。
“怎麼會不壯實,王妃讓人找的那兩個奶孃都是那般強壯健康,爲人也都老實厚道,自然這小傢伙就是一片滋潤了。”那巧環趕緊接口道,邊說話邊看着九姐兒的臉色。
自從那次九姐兒教訓過這巧環之後,這巧環就一直對這九姐兒敬畏有加,再加上前些日子幫孩子找奶孃之事,九姐兒的無私,讓這巧環在敬畏之外,又對她多了一層尊敬,所以現在可謂是由衷的敬重九姐兒這位主母。
“還不都是你照顧得好!”九姐兒則對她一笑道。
她當然知道這巧環的所思所想,這些在她看來並不叫什麼。
孩子是無辜的,更何況這還是楊國豐給這巧環的一個依託,她自然要全力讓他茁壯成長。
因爲除了善心之外,她更在乎楊國豐的想法。
被她褒獎的巧環自然也挺高興。
後來又說了幾句,兩個就愉的各自回屋了。
兩人走後,九姐兒簡單的吃了些東西就直奔太和堂。
太和堂裡卻並不如往日一般熱鬧,小嚴氏昨日吃了孟老太妃一頓派頭之外,也不只是使性子沒來,還是老太妃沒讓她過來。
秦氏也不再,據說是又病了。
就幾個孩子和楊慧兒鬧鬨着,不過吃了些東西之後,小楊成三兄弟去上學,楊慧兒去練刺繡,很就散了。
九姐兒也要回去,卻被老太妃叫住了,說有話對她說。
九姐兒當然猜到老人要對她說什麼,無怪乎是就韓京娘這件事對她有個交代,畢竟這幾日老人的行爲確實有些讓人寒心。
但九姐兒卻沒想到老人還未說話,竟然就紅了眼圈。
“……我家老大是挺好的一個人,武功比豐兒還要好,戰死沙場的時候只有二十五歲,那年慧兒才三歲,慧兒的母親和老大感情忒好,所以呀,老大沒走兩年,也跟着……跟着去了……”說到這裡,老人聲音已近乎哽咽。
“……”
“老二自幼就身體不大好,我也沒讓他學武,可是學文沒想到也能給國家效力,那年武夷山之戰時爲了繪製那幅地圖,也跟去了西北,卻不想那裡氣候實在難捱,戰是打勝了,可他着了風寒,身體垮了……”
在老人聲淚俱下的訴說中,九姐兒心裡還有點彆扭,但也體會到老人的苦楚,理解萬歲嘛。
只是老人還沒傾訴完,羅媽媽就匆匆進來,“宮裡來人了,說請王妃過去!”
九姐兒聞言卻是心裡一沉。
應該是爲十姐兒的事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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