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寒玉牆的聲響更是大了幾分,腳底也宛如泥潭,帶了幾分令人頭皮發麻的軟。
蘇陌來不及多想,知曉此番若是頂着沙礫強行飛身而上,活命的機會微乎其微。如此一來,她還不如放手一搏,興許還有幾分轉機。
片刻,她也沒時間伸手揮開纏在她身上的疏影,僅是急忙伸手再往旁邊的寒玉震去,此番,她力道僅用了五成。
那疏影卻是突然笑出聲來,嗓音鬆懈,帶了幾分緊張過後的釋然。他纏緊蘇陌,此番更是將腦袋也貼在了蘇陌身上,在蘇陌怒急交加之際,他道:“再往正北方震一掌。”
蘇陌一怔,只覺他此際的嗓音不似往日裡的邪肆魅惑,反而如初春暖陽般,真真正正的帶了幾分人氣與溫和。
她壓制着心底的錯愕,急忙伸手往正北方隔空震去,此番力道,她仍是僅用了五成。片刻之際,黑洞轟隆聲更是劇烈,地面不住搖晃,從天而降的細碎沙石與塵土源源不斷的落在蘇陌身上,使得蘇陌方寸一亂,心已然提到了嗓子眼。
周圍一片黑暗,毫無絲毫轉機。
此際的一分一秒,都似是很長,長得磨人心智,令人發瘋。蘇陌終究是無法淡定,心頭蔓延而出了幾絲絕望。她未料到,她蘇陌一生,竟會葬身於此。
憶起師父臨終前的遺言,憶起自己那些抱負,她心頭悲慼,一股濃郁的無力感蔓延而來。
這時,那雙纏在她腰間的手臂微微一緊,疏影頓時將她摟入了懷裡。溫熱的氣息裹住了她的全身,她沒由來的感覺到了一絲安全。
“未到最後,怎能如此絕望。蘇陌,本公子方纔已然給了你獨自離去的機會,然而你卻未離開。從今以後,你想再與本公子劃開界限,便難了。”耳畔傳來疏影那略帶釋然的嗓音,他嘴裡溫熱的氣息全數噴在了她的發上,惹得蘇陌渾身一顫。
他嗓音一落,未帶蘇陌回神,他已然摟緊她往一旁的寒玉牆撞去。
此際,他可謂是以肉身相博,察覺到他的意圖,蘇陌大驚,然而她還未來得及阻止,疏影已然摟着她猛烈的撞在了那道寒玉牆上。
黑洞四方搖曳,轟隆聲不絕於耳,駭人錐心。然而疏影因猛烈的撞擊而發出的悶哼及骨骼活生生折斷的聲音,更顯得氣氛駭人震驚了不少。
蘇陌臉色嗖然一白,她被疏影護得甚好,即便他此際骨骼折斷,她卻毫無損傷。聞得他往前噴出一口血來,濃郁的血腥味蔓延,她眉宇一蹙,竟是頭一次對血反感。
黑暗裡,她不知此際的疏影如何了,然而僅是片刻,旁邊的寒玉牆頓時破開了一道微大的口子,金黃的光立即蔓延出來,驟然照亮了黑洞。
疏影似是已然支持不住了,他全身軟在蘇陌身上,腦袋搭在她肩頭的瞬間,道:“走!”
蘇陌當即回神,立即扶着疏影穿過了那道口子,出了黑洞。僅是眨眼功夫,那黑洞轟然中塌,震得地面猛烈搖曳。
蘇陌扶着疏影完全站不穩,雙雙倒地,良久,待地面停止震動,蘇陌才長長的鬆了口氣。
視線迂迴,蘇陌將周圍打量一遍,才覺此番他們所處之地,竟是真正的黃金窟。滿目金燦燦的金條,險些晃花了她的眼。然而,此番她卻高興不起來,只因剛在鬼門關走了一遭,此番心情,的確還未平息下來。
她於地上坐了良久,這時,倒在她身邊的疏影微微動了動。
她緩緩回神,終於朝他打量而去。此番,只見他渾身是灰,但他身上那斑駁溼潤的血跡,卻是極爲刺眼。他髮絲凌亂不堪,一張妖嬈的臉也道出都是灰塵,不顯原來的妖冶如華。
他一身狼狽,然而他那雙深黑的眼眸卻染了幾分笑意。蘇陌迎視上他的眸光,沉默了半晌,才道:“此番情景,你竟還有心思笑。”
疏影眸色不變,僅是盯了她一會兒,嘶啞着嗓音道:“怎能不高興,你如今可是欠本公子一命呢。”
蘇陌不置可否,道:“以肉相搏,不惜骨骼碎裂撞出一條逃生縫隙。疏影公子,我究竟該說你對自己甚爲殘忍無情,還是該說你逃生慾望強烈?”
疏影道:“本公子說過,這世上未有什麼能使本公子瞧得上眼,包括,本公子的命。你口中所說的逃生慾望,本公子倒是從未有過。你可知,當本公子讓你獨自飛身出去時,心頭是何想法?”
蘇陌不答,僅是一眼複雜的望着他。
他笑笑,道:“你當時若真拋下本公子獨自飛身逃命,本公子不僅會讓你飛不上去,更會親自讓你葬身於那黑洞。不過,你終究是未拋下本公子呢,呵。”
蘇陌眸色一震,心生一抹複雜。
這男人,生死一線之際,他竟還有心試探。不得不說,這男人,當真是陰柔腹黑,竟能那命來賭博。
她暗自沉默片刻,而後嘆了口氣,伸手自懷中掏出一隻瓷瓶扔在他面前,道:“金瘡藥雖不能醫治你斷裂的骨頭,但塗抹你身上的傷口,也是極好。”
疏影勾脣一笑,此際他雖面上帶了一層灰,笑着也毫無妖媚邪肆之感,但蘇陌瞧着他的眼睛,卻覺得他此番笑得特別真實,宛若得了糖的孩子,竟連眸光都柔和了幾分。
“你是在擔憂本公子。”並非問句,而是他自信的稱述。
蘇陌淡然瞥他,平靜道:“我欠你一命,自會知恩圖報。”
疏影不信,嘶啞着
嗓音朝她笑道:“女人皆是口是心非之人呢。”
蘇陌一怔,心頭蔓出幾抹嗤笑。不得不說,這疏影倒是自信得過了頭。她蘇陌也算是江湖中人,這疏影方纔救她一命,她自然對他有所改觀,但這‘擔憂’一詞,卻是不知從何說起。
萍水相逢,各謀其利。她與他二,怕是永遠都成不了互相關心之人。
見蘇陌沉默,並未矢口否認。疏影眸中的笑意又深了幾許,他伸手略微顫抖的拾起那隻瓷瓶,有些悠遠的道:“我娘臨死時說過,第一個護我之人,便是我的娘子。”
蘇陌瞥他一眼,不置可否。
他朝她笑笑,深黑的眸子直鎖她的眼睛,盯了良久,才認真的道:“日後,我就一直呆在你身邊,和你一起浪跡天涯,看遍人世花開,從此不再想其它的事,我們就在一起好好的過完這輩子,如何?”
蘇陌心生錯愕,此番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她似乎就是他所說的第一個護他之人。不過說來也可笑,她何時護過他了?縱然是今夜,也是他以身相搏,才讓她安全渡過了生死一線呢。
蘇陌朝他望着,神色一斂,淡道:“疏影公子與我,並非一路人,又何來的一起浪跡天涯,看遍花開。”說着,她嗓音微微一頓,又道:“再說,我倒是未曾護過你呢。即便是護,也是你今夜護了我,從此,我便欠你一個恩情。”
疏影眸色頓時滑過一抹煞氣,話語也嗖然冷了一分:“你這般說,是在拒絕本公子?”
蘇陌道:“拒絕談不上。要與疏影公子一起浪跡天下,看遍花開之人,乃是你日後的妻,而非我。”
“可你註定是我的娘子。”
“疏影公子這是何意?你我見面次數屈指可數,且從未有過風花雪月,花前月下,說來,疏影公子突然這般說,莫不是又想算計些什麼?”蘇陌淡道。
疏影眸色一深,盯了她良久,才突然一笑:“呵,沒想到,你對本公子的防備,竟是這般深。”說着,他嗓音一頓,又道:“你我是否陌路,還得拭目以待。只不過,你可知,我本打算放下一切與你浪跡江湖,真正體會一次人世溫情,但你卻拒絕了。如此,我日後做出了什麼,也是你一手促成。”
蘇陌眉宇一蹙:“疏影公子又何須危言聳聽。你日後如何,關我何事。難不成你當真信你母親臨終之言,以爲我真是你命定中的妻?”
疏影眸色一冷,不言了。
他雙手捏緊那隻金瘡藥瓶,半晌才鬆開瓶子,朝蘇陌道:“本公子如今身受重傷,無法動彈,你是要本公子自己上藥?”
蘇陌眸光望他身上一掃,淡道:“難不成疏影公子還想我爲你上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