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書娘被宋嬤嬤幾句話堵得開不了口,被知書的父親,也就是陳管事使了個眼色後,撇撇嘴不再說話。
宋嬤嬤以往沒少跟這對夫婦打交道,一看兩人的小動作,就知道兩人又要打鬼主意了,不由在心裡冷哼,她算是看清楚了,這陳家夫妻就不是好東西,不然也不能教出那樣不識教的女兒來,俗話不是說麼,有什麼樣的父母,就有什麼樣的子女,要不這對夫妻對太太心有不敬,自視甚高,知書能把尾巴翹上天麼?
想了想,宋嬤嬤覺得還是要提醒一下主子,當下彎了腰,想要在蘇氏耳邊警示提醒一聲,只是不等她開口,蘇氏擡手打斷了她。
見狀,知道主子心中有算計,宋嬤嬤便不再多嘴,操着手在旁邊瞧着,她倒要看看,這陳家夫妻是怎麼個說法。
陳管事阻止妻子說話後,又對身邊的人使了個眼色,那人會意,斟酌後,義憤填膺道:“宋嬤嬤這話就不對了,知書那孩子雖然莽撞率直了些,卻並非不懂規矩禮數,她向來對你敬重,又怎會無緣無故頂撞?想來是宋嬤嬤說了或做了什麼刺激她的事吧,她一時激動,纔會不小心衝撞到你。”
聽得這話,宋嬤嬤氣得直笑,聽聽,聽聽!一時激動,不小心,這兩個詞用得多好!宋嬤嬤咬碎一口牙,若不是太太自有決斷,她定要跳起來賞這幾個過河拆橋,忘恩負義的東西幾巴掌!
狠狠啐了一口,宋嬤嬤只當自己是被狗給咬了!
夏禾不着痕跡瞄了眼說話的人,心中不覺納悶,這人就是在搭戲臺時跟她打過交道的李管事,按照李管事當時給她的印象來看,他陽奉陰違的本事不小,輕易應該不會得罪任何人,爲何這次他也會跟着鬧事?
想不通,夏禾悄聲問宋嬤嬤:“嬤嬤,這知書的父母在府上當的是什麼差事?”
宋嬤嬤不屑撇嘴,道:“打理賬房。”
夏禾瞭然,原來如此,俗話說得好,有錢能使鬼推磨,想來這李管事也是向錢看吶。
琢磨了一陣,夏禾本欲開口辯駁,蘇氏卻暗中拉住她的手,對她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出面。
宋嬤嬤也不停擠眉弄眼,暗示她不要插手。
夏禾雖不解,但還是依言退到了後面。
沉默着聽了好一會戲後,蘇氏終於施施然站起身,淡淡道:“你們不僅做的不少,說的也不少,你們說的做的,無非就一個目的,我看你們還是直說吧。”
都是陪伴了蘇氏好多年的老人了,蘇氏的性子她們也瞭解,聞言,陳管事幾個對視一眼,最後由陳管事開口,拱手道:“明日就是老太太壽辰,我等並非有意讓太太難做,只是我兒如今在外露宿街頭,連個遮風擋雨的地方都沒有,我們做父母的實在心疼,要是她能回來,我們就心安了。”
他這舉止雖看着講禮,眼底話裡卻沒有幾分敬重,一看就知道也是個慣會做樣子的。
蘇氏笑了笑,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道:“回來,如何回來?要我去請嗎?”
“這就不勞煩太太了,雖說知書受了委屈,但她好歹是個下人,只要太太讓宋嬤嬤去將人接回來就行了,我們也沒有旁的要求。”知書娘自認爲大度地笑道。
陳管事幾個在旁附和點頭。
“呵!”宋嬤嬤又是一聲冷笑,道:“虧你們好意思說出口,讓我去接那混賬東西?我呸!就算太太點了頭,我也不會去!”
“宋嬤嬤,你可別太把自己當回事啊,人是你們逼走的,如今沒有讓你們賠禮道歉就不錯了,只是去將人接回來而已,你還苦大仇深了?”知書娘翹起一邊嘴角嘲諷。
宋嬤嬤欲駁斥,被蘇氏拉住。
蘇氏掃視一眼衆人,道:“如果我不將知書接回來,你們是不是就不肯做事?”
聞言,一堆人都看望陳管事,顯然這裡是他拿主意。
陳管事好整以暇抹了抹兩撇小鬍子,道:“這要看太太的態度了。”
“好。”蘇氏含笑點頭,轉頭對宋嬤嬤耳語了幾句,宋嬤嬤聽後一臉喜色,匆匆忙忙進了屋裡。
衆人面面相覷,都很好奇蘇氏對宋嬤嬤說了什麼。
夏禾站得離兩人近,隱約聽到了身契兩個字,她心下微驚,看來母親這是要動殺手鐗了啊。
不一會,宋嬤嬤出來了,手裡還拿着一疊紙張,恭恭敬敬交到蘇氏手上。
蘇氏捏着那一疊紙,晃了晃,道:“這些事你們在場所有人的身契,既然你們不願在府上做了,那也行。”
她將那一疊身契塞到夏禾手裡,吩咐道:“去,將這些身契交給你大哥,讓他清算一下這些年這些人犯的事兒,然後該發賣的就發賣,該杖斃的就杖斃,不管是夏府,還是我身邊,都留不得這些奴大欺主的!”
明明是不輕不重的一番話,卻如一擊重錘,捶在了所有人心上,這何止是放大招,這是放絕招啊!
夏禾呆愣楞的,木然伸出手結果那一疊攸關一羣人性命的紙,這薄薄的一張紙,代表的可是一個人的命。
陳管事等人驚呆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知書娘最先開口,尖聲叫道:“太太你不能這麼做!我們可是你的陪嫁,沒了我們,你還拿什麼撐腰?”
那些沒什麼權勢,純粹被策動一起鬧事的丫鬟們開始磕頭求饒起來。
陳管事跟李管事雖然比知書娘沉得住氣,但兩人也是一頭冷汗,他們萬萬沒有想到,蘇氏會這般絕情!
而越往後想,陳管事越是冷汗涔涔,若真要清算以往的事,那他的下場就只有杖斃!要知道自從他坐上賬房管事的位置,就開始貪墨銀兩,不然以他一個小小管事的能力,怎麼可能在外面置辦多處田地房產?
蘇氏沒有理會衆人的求饒,道:“陪嫁又如何?給臉不要臉的陪嫁,不如街頭隨手買的奴才,我能給你們臉面,將你們扶起來,同樣也能將你們打下去,是你們忘了,至始至終,是我在給你們撐腰,而不是你們在給我撐腰。”
說完最後一句,連後悔的機會都不給衆人,蘇氏直接揮揮手,由聽棋扶着回了屋裡。
陳管事一羣人面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