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永淳心裡,姜氏是個溫婉馴良,善解人意的女人,加上她對自己一片深情似海,甚至願意委屈自己做他的妾,還曾被迫流過孩子,是以他一直覺得虧欠了她,心中對她有着深深的歉疚。
這也是十多年來,他讓她打理中饋,給她無盡寵愛的主要原因。
只是他沒有料到的是,他對姜氏的愧疚,會成爲姜氏的武器,用來離間他與妻子的感情。
夏永淳說不出自己心底是何滋味,有失望,有氣憤,有後悔,甚至還有一絲逃避,不想相信這個事實。
蘇氏心中也是五味雜陳。
小禾說的沒有錯,她心高氣傲,又好面子,是以在過去的十多年裡,她不是事前被憤怒衝昏頭,不分青紅皁白就拒絕一切解釋,就是在事後明白一切都是姜氏耍的詭計後,也抹不開面子低頭,以致夫妻二人離心離德,險些走到無可挽回的地步。
夫妻兩人這些年的形同陌路人,她有很大的責任。
想着,她心裡對丈夫最後那一點隔閡也消除了。
在此之前,她雖然對丈夫敞開心扉,兩人解開了心結,但對丈夫與姜氏之間的事還是無法釋懷,畢竟在她與丈夫的十多年感情空窗期裡,丈夫的信任疼愛都給了姜氏,她就是再大度,也不可能絲毫不在意。
而眼下,她自知沒有資格去計較了。
因爲夏禾一句直白又大膽的話,夫妻兩人都陷入了沉思與自省中。
見狀,知曉這段晚膳是沒法好好吃完了,夏禾朝江瀟瀟使了個眼色,示意她與自己一起離開。
江瀟瀟滿臉不捨,這滿桌子的菜她還沒吃幾口呢!倒不是她小氣,而是這一桌子菜都是夏禾親手做的,十分對她的胃口,白白浪費了多可惜!
不過就算她再不捨,還是得乖乖離開,畢竟姨母的下半輩子的幸福更重要。
留下還沉浸在思緒中的夫妻兩人,夏禾與江瀟瀟攜手出了蘭溪苑。
走在燈火昏黃的遊廊下,江瀟瀟暢快大笑,鼓掌道:“真是大快人心,這下看那個姜氏還怎麼作妖!”
夏禾微微一笑,道:“我不在意什麼姜氏趙氏李氏的,只要父親跟母親和和美美,能對彼此多幾分信任,我就安心了。”
江瀟瀟品出點不一樣的味道來,一挑眉,湊近了神秘兮兮道:“我聽着你這是話中有話啊,難道你有什麼意外發現?”
夏禾眨眨眼,促黠道:“你猜?”
“切!”江瀟瀟不耐甩手,抱着後腦勺往前走了兩步,道:“別說你膽子可真大,竟然直言不諱地說姨父姨母腦子不清楚,你就不怕姨父姨母惱羞成怒治你個大不敬之罪?”
“你也說是直言不諱啦。”夏禾聳聳肩,其實說這話那會,她心裡也十分得忐忑,好在父母心胸氣量還算大,沒有怪罪她。
江瀟瀟眼珠一轉,突然又湊過來撞了撞她的肩膀,低聲問道:“說說唄,你發現什麼了?”
夏禾半挑起眉,好傢伙,趁她不注意又轉到這一茬來了,難不成她還以爲她會不小心說漏嘴?她可沒有這麼好騙。
故意做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夏禾就是不說。
這可把江瀟瀟憋得抓心撓肺,就差叫她一聲姑奶奶了。
鑑於郡主娘娘的求知慾太過強烈,擔心她焦急之下把自己給揍了,夏禾沒有再逗她,慢悠悠道:“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何事?”江瀟瀟立即迫不及待追問。
夏禾沉默了一回,顰起眉心道:“那時候我還歸姜氏管教,身邊有個叫蘭草的大丫鬟,是姜氏的人,蘭草曾教唆剛犯了大錯的我搶在所有人前面單獨去給祖母請安,後來我聽蘭草與二姐的丫鬟冬梅交談,似乎是有人假傳消息,讓蘭草那樣做。”
若不是今日發生的事,這件小事她壓根想不起來。
江瀟瀟恍然大悟,一捶手心激動道:“是不是你投河醒來後發生的事?我知道了,你是說這次也可能是有人在背後陷害姜氏?”
夏禾斜眼看她:“你怎知那是我投河後發生的事情?”她方纔可沒有說的那般詳細。
自知失言,江瀟瀟乾笑一聲,道:“我們就是稍稍調查了一下,呵呵。”
“你們?你們在調查夏府?”夏禾眯着眼逼近一步。
“……”江瀟瀟捂着嘴,不敢再多說一個字,怕多說多錯。
然而夏禾步步緊逼,就在她快要招架不住之際,一道白影突然從遊廊上面翻下來,攔在夏禾面前。
夏禾下意識後退一步,還以爲是飛賊,然擡頭一看才發現是俞天啓。
俞天啓揹着一隻手,神色冷然,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態。
夏禾望了望他,又看了看被他護在後面的江瀟瀟,很識趣地又往後退了一步,斂衽施禮道:“小女子沒有冒犯郡主的意思,只是事關夏府安危,還請二位告知一二。”
俞天啓看到她臉上疏離淡漠的神色,眼底微暗,抿着脣角沒有說話。
見狀,江瀟瀟暗暗着急,這木頭到底會不會做事啊,擺出這麼副高冷無情的姿態,誰還敢理你啊!
腦中忽的靈光一閃,江瀟瀟撥開木頭一樣杵在面前的俞天啓,拉過夏禾笑呵呵道:“小禾妹妹說什麼呢,我們不是在調查夏府,而是在調查你!”
“調查我?”夏禾半信半疑。
江瀟瀟就擠眉弄眼道:“難道你看不出兩位表兄的心意?”
“額……”夏禾窘迫不已,點頭不是,搖頭也不是,她看了看因爲江瀟瀟的話而神色緩和的俞天啓,最後選擇逃避,道:“明日母親要給祖母侍疾,我打算過去幫襯一二,就先回房了,告辭。”
說罷,便快步離去。
俞天啓望着她離開的方向,即便再也瞧不見夜色中那一抹靈動,依舊不捨得移開目光。
江瀟瀟長長呼出口氣,拍着心口道:“幸好我夠機靈,不然我們的目的就暴露了。”
俞天啓收回視線,面無表情道:“下次不要再犯。”
若非方纔她一時嘴快失言,他也不會出來,以致險些讓夏禾誤會。
江瀟瀟撇撇嘴,不滿道:“要不是我,就你那張冷臉,肯定嚇得小禾退避三舍,再也不理你!”
然而俞天啓根本不聽她的抱怨,一拂袖轉身走了。
“誒,你等……”江瀟瀟想要追上去,卻突然感到後脖領一緊,然後俞飛璟似笑非笑的臉湊了過來,道:“你竟然幫天啓說話,看來我們的賭約要從十鞭子加到二十鞭子。”
江瀟瀟欲哭無淚,表兄個個好凶殘,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