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杆。
一輛驢車慢吞吞的停在檀香縣的城門口,守門的士兵,一臉呆澀的看着那車後面東倒西歪的哎呦連天的幾人。
“這,這是怎麼回事?”士兵心裡發抖,不會碰到什麼十年一出的殺人成癮的剔骨手了吧!
“這位,這是縣令的拜帖,麻煩通報縣令大人,小生有要事求見!”
“哦哦!”守門的士兵心有餘悸的望了他好幾眼,才遲疑的往縣衙跑去。
舒笙偏頭對着千葉耳語“他肯定以爲我是什麼江洋大盜!”
千葉反手拍拍他的胸口“你想多了,他可能只是單純覺得你長得像人販子!”
“噗嗤!”舒笙吐血,指着後面倒成一團的倒黴鬼誇張的叫道“就他們這樣,要了幹嘛,耕地我都嫌養着費糧食呢!”
認真的思考了一下,千葉回道“演雜耍?”
“告訴別人他們是如何佔道劫財?”舒笙眯着眼打量千葉“你是不是覺得不把我坑進大牢,就不甘心!”
“沒有,哪兒能!”千葉搖頭否認“像我這種吃齋唸佛的人怎麼會那麼惡毒呢?!”
聞言,舒笙見鬼似的瞪着她,好半響,他才指着她,哆嗦着手指說道“你良心都不會痛嗎?”
“很多年以前!”千葉惆悵的望着遠方“我養了一隻狗!”
眨眨眼,舒笙“然後呢?”
“然後?然後良心被狗叼了,結果狗被人吃了!”所以,她的良心也沒了!
退後兩步,警惕的看着她,舒笙脣瓣“能不這麼記仇嗎?”
“我啊!”千葉嘆了口氣,自曝其短“吃的比多,力氣比牛大,心眼比針小,脾氣跟雙雁山的風似的,來得急,去的快!”她看着他,慢慢伸出左手,只見左手上套着一隻一指寬的銀鐲,上面刻着魚戲蓮花。
“你,什麼意思?”舒笙望望她,再望望那隻銀鐲。
“我心眼小!”眼裡不喜歡容沙子,生性又不願受約束。
“哦!”自由生長,一樣一樣。
“我心眼小!”她看着他認真的又說了一遍,目光落到那隻鐲子上,只覺得異常的刺眼,有想流淚的衝動。
與其等日後,你招蜂引蝶的被我拿着菜刀砍,還不如回去找你什麼青梅呢!
“心眼小好啊,心眼小纔不會跟人跑啊!”舒笙笑嘻嘻的說,見她還是一臉嚴肅,咳咳,四周張望了一下,然後上前一把抱住她“沒關係,我也一樣!”
“不要什麼青梅,就要拿菜刀的女俠!”
靠在他懷裡,千葉慢慢笑了。
衙門後堂。
寧縣令圍着舒笙轉了兩圈,一揚下巴“說吧,那羣見到本官比見到親爹還親的,是怎麼回事?”
沒怎麼回事,不過千葉趕路趕累了就去揍一頓活動活動筋骨,他坐車坐悶了,就去跟他們講講佛家的因果報應。
舒笙拱手“大人,顯而易見見,他們搶劫我們!”他指着自己跟千葉比劃了一下。
“本官看過他們了!”寧縣令表情微妙“看到他們的樣子,我覺得你們兩個比較像劫匪!”
想起,剛剛去大牢,那幾個鼻青臉腫的劫匪哭着喊着求他做主,寧縣令就覺得牙酸。
沒見過劫匪比被劫的還悽慘,還哭着喊着求縣老爺做主的!
“大人,我就是一打醬油的!”舒笙煞有其事的說。
嗯,寧縣令點頭,“我這裡還缺個捕快,你問問那位不是打醬油的,願不願意來……。”
話還沒說完,舒笙就打斷了。
“還是別了,大人,女俠脾氣不好,萬一哪天砸了您的公堂誤傷了您就不好了!”
“誒,我問你了嗎?!”寧縣令瞪眼。
舒笙撇嘴“不用問她,我也知道啊,要是捕頭,她還有點興趣,可只是個捕快,來幹嘛?”
“口氣倒是不小!”寧縣令氣的一揮手,“行了,趕緊走人!”
“小生告退!”舒笙裝模作樣行了個禮,揚長而去。
這是師爺走近低語“大人,那幾個劫匪的證、物?”所謂證物無非就是以往被劫的財物而已。
“不是跟着那屍體一起送過來了嗎?”
“大人,最關鍵的沒有!”真金白銀沒見着,倒是一堆華而不實,亂七八糟的東西。
“做人不能太貪心!”寧縣令意味深長的看着自家師爺。
別有了業績還想要銀子!
師爺臉一紅,低頭稱是。
縣衙後院大門。
舒笙牽着驢車,往裡張望。明明關着門,什麼也看不見,偏偏他就是要伸着頭看去。
“你幹嘛呢!”千葉墊着腳伸着脖子看去,什麼都沒有啊!
“這不是想知道你什麼時候出來,我怕走岔了!”舒笙不好意思的移開目光,裝作一臉嚴肅。
“哦,走吧!”千葉苦着臉把一大包東西扔進車。舒笙隨口問道“什麼東西,是縣令夫人給的嗎?”
“嗯!”千葉皺着眉頭,有些苦惱“說是驛丞跟金老太太都送了東西,我又不想薛夫人覺得我別有所圖,就收下了。”
“誒,感覺我不收東西,她肯定要寢食難安了!”
“有我的份嗎?”舒笙眼睛一亮,期待的問道。
“有,兩套衣服,兩套筆墨紙硯,兩封銀子!”
“我是兩套衣服,一套銀首飾,兩封銀子。”
“這麼好的事,爲什麼不高興!”
“有種強買強賣的感覺!”
“呵呵,人家只是不想欠着人情而已!”
“怕還不起?”千葉一扭眉毛,爲什麼一定要別人收下呢,不然就是瞧不起你的意思?
當官的都好奇怪!
“好了,走吧,千葉,我們去吃東西吧,我好餓!”舒笙摸着肚子,已經午後了。
千葉“不是有燒餅嗎,啃兩口唄!”
“太乾了!”舒笙面無表情的看着她,“你就不能留我回去慢慢吃嗎?”
“哪有,我是擔心壞了,這天氣,放到明天能吃嗎?”千葉抹了下汗,六月份了快,一年最熱的時候到了。
“就還剩十個,我今晚吃三,明天早中晚,再吃兩個!”還有一個加餐。
反正一句話,舒笙是打定主意這會要去下館子。
“別忘了,你還說請我三頓呢!”他記性可是很好的!
千葉無奈的瞥了他一眼,一努嘴“走吧!”
“吃什麼好呢?”舒笙苦惱着看着兩旁的酒樓。
“烤乳行嗎?”他兩眼放光。
千葉定定的瞅了他一眼,“你還真會吃!”
“嘿嘿……!”
吃完飯,千葉買了一斤橘子糖兩斤雲片糕一斤江米條,然後兩個人就坐在車轅上,一邊架着車一邊逛着大街。
“這個好吃!”舒笙舉着雲片糕“再給我點!”
“你剛剛不是吃不下了嗎?”千葉詫異。
“我覺得擠擠還能再裝點!”舒笙迅速的搶走最後兩片,千葉斜瞅着他,於是他忍痛分了一片給她。
“能再買點嗎?”意猶未盡的舒笙指頭。
“不能!”千葉乾脆的拒絕他,撿了一塊江米條他嘴裡,糯米粉做的江米條上裹着厚厚的紅糖,甜而不膩,好吃的讓人慾罷不能。
“果然!”千葉點頭“你喜歡甜食!”
左手一根右手一根,嘴裡還塞了一條的舒笙一驚,張着嘴呆呆的看着她“你想怎麼樣?”
“以後剩的點心有人吃了!”千葉深感欣慰。
她喜歡甜食,但每回只是吃點就嫌膩,偏偏過幾天沒吃又想的慌!
“沒關係,女俠,多多益善!”說着,他嘎嘣嘎嘣吃的清脆。
“喜歡吃甜,又喜歡脆的點心!”千葉嘀咕着記下。
潘家村。
定安站在門前,望着破舊的木門怔立了良久,才緩緩推門而進。
身後路過的幾個村民對着她的背影指指點點。
“飯都吃不飽,偏偏喜歡操閒心。”她冷笑着推開門,大步走了進去,然後用力把門關上,隔絕外面各種好奇探看的眼神。
後院,東廂房裡,餓的頭昏眼花的潘鐵掙扎的爬下牀往門口爬去。
另一邊的潘大貴腆着肚子打着鼾睡得正香。
定安推門,屋子裡發黴腐爛的空氣撲面而來,她臉色不變,只是淡淡的瞥了眼地上的人“怎麼,我姐都不給你東西嗎?”以至於你像狗一樣的在地上爬。
小時候我們姐妹像狗一樣的祈求你施捨食物,現在輪到你像狗一樣的來祈求我們。
“給……兩碗粥。”潘鐵啞着嗓子說道,他已經三四天滴水未沾。
定安掃了眼,兩個空碗都放在潘大貴的旁邊,而且看潘鐵瘦的脫形,就知道最近這潘大貴是一口米都沒讓給潘鐵吧!
“雖說,不是你親生的,但你好歹也寵了這麼多年。竟然這麼對你,是打算餓死你嗎?呵呵,真是一點情分也不留!”定安惡意的看着他,右手一直背在身後。
“五妹子,給爹點吃的吧!”潘鐵哀求道,乾枯臉皮的如同山上枯老的樹。
“行啊!”定安痛快的答應他,她走到潘大貴牀前,走近了能聞到腐爛還有大小便的味道。
這樣活着有什麼意思嗎?她冷冷打量着他,瘦了些,人也白淨了許多,像個水靈的白蘿蔔。
“吃吧!”她往後扔了一個饅頭,潘鐵顧不得想她今天怎麼這麼好說話,抓起來就狼吞虎嚥。
從潘鐵的拉過薄被,倒了點東西上去,然後蒙在潘大貴臉上死命的摁住。
“嗚嗚嗚!”潘大貴掙扎起來,定安險些被掀翻,很快潘大貴就不動了,她冷靜的掀開被子,看了一眼,轉身,拽着被子的一角,看着潘鐵說“二姐死了,爹,你生前最對不起她。”
“反正你活着也沒什麼用,不如去下面賠罪吧!”她面無表情的舉起了手裡的菜刀。
潘鐵懵了,看看她身後不動的潘大貴,再看看她手裡的刀,想起當初,她就是這樣面無表情的砍了他們的,不由打着哆嗦,手腳並用的爬出去大喊“救命啊!”
“救命啊!”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