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書藝文志雲:“易,人更三聖,事歷三古。”
這說明易經是由伏羲、文王、孔子三位聖人的集禮創作,其中伏羲爲上古,文王爲中古,孔子曰下古。易經實乃中華文化之濫觴,學術思想之根源。從舊石器時代開始,到現在傳說已經有近六千四百多年,歷史悠久,事歷三古。論及其傳承系統與派別,更是極爲複雜,對易學理論的主張和解釋,或各有所宗,或各從其緒,雖然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各抒己見,但對易學的價值與意義並無影響。
略作簡述下:
上古伏羲畫卦爲一,伏羲是中華文化之始祖,秉其天縱之智,仰則觀象於天,俯則察法於地,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如是一畫開天,始作八卦——通神明之德,類萬物之情。所以說伏羲爲易學的創始者;中古文王作卦辭爲二,文王即是周文王姬昌,殷商時代爲西伯侯,勤政愛民,敬老尊賢,爲商紂所忌,囚其七年。這七年中文王感於時艱,心存憂患意識,孤專心一志鑽研羲皇所畫之八卦之象,並系之以辭,以闡明每一卦象之意義。
下古孔子贊十翼爲三,孔子晚年習易,孜孜不倦,竟至韋編三絕,足見其精研之深。孔子鑽研伏羲八卦之卦象及文王所繫之卦辭,認爲意境高深,彌綸萬有,惟文字古奧艱澀難懂,遂立志撰述十翼詳解闡釋易學理論,以輔助後人學者。
故中華文化之發皇,易學之昌明,實在是有賴於孔子之弘揚宣教。
以上這些基本的易學知識,馬良早就從盧祥安老爺子那裡系統的學習過,自然不會陌生。然而今天突然被坐在他旁邊的禿瓢胖老頭兒問出這麼一個問題來,他還真有點兒錯愕了。
搞什麼嘛。
這問題若是換個地方換個人問的話,還算可以。
但現在是在國際易學研討會上啊,能受邀前來的無不是對於易學有着深厚造詣的人物,禿瓢老頭兒該不會不知道吧?
心裡詫異,不過馬良還是微笑着點了點頭,倒也沒有去言語。
笑話,這麼幼稚的問題,自己還當回事兒般的去認真作答,豈不是會讓人笑話自己裝逼不成成傻逼了嗎?
禿瓢老頭兒搖搖頭,輕聲說道:“其實你並不知道,或者說,不能夠明確的回答這個問題。”
“怎麼說?”馬良詫異道。
“先天八卦、中天八卦、後天八卦的圖案中,陰陽八卦的排列順序是不同的……”老頭兒微微一笑,道:“如此說來,研究易學的話,應該從哪方面着手纔是對的?確切的說,哪一個纔算是正宗?”
馬良笑着點點頭——是這個道理。
不過還是太小兒科了。
一般來講,參考研究易經八卦陰陽學術的人,都只會關注於先天和後天兩種八卦圖案——其實說到底是根基是相同的,只不過創造者與後來者的思維出發點不同而已/例如:
先天八卦出現的時候,受社會條件和文化發展的影響,人們關注的重點是大自然現象,於是伏羲皇就將天地風雷、山澤水火八類物象分爲四組,以說明它們的陰陽對峙關係;而中天八卦的排列順序,走的是天文依據,其出發點在於人類對天象變化的研究,乃本地法之晷景而來,晷景又決定於‘晝參曰影,夜考極星‘之歷數。參閱中天八卦圖我們可以瞭解中天八卦與節令宮辰的關係;後天八卦着重自然運行的流勢,形容週期循環,如水流行,用以表示陰陽的依存與互根,五行的母子相生。後天圖是從四時的推移,萬物的生長收藏得出的規律。
從《周易?說卦傳》中可以看出,萬物的春生,夏長,秋收,冬藏,每週天360曰有奇,八卦用事各主45曰,其轉換點就表現在四正四偶的八節上,這就構成了按順時針方向運轉的後天八卦圖。
每卦有三爻,三而八之,即指一年二十四個節氣,於此可見這些卦圖的實質了。
準確的說,三天八卦皆爲準,唯有先天是始純。
至於八卦排列順序的不同,不影響易理和卦象的陰陽之分。
其實不僅僅是卦有三天,易也有三易,分別是連山易、歸藏易、周易。
這些也是基礎知識。
所以但凡問出這類問題的人……就應該屬於是典型的門外漢了——在馬良看來,這都不懂,或者故意拿出這類問題去考量他人的學識,實在不應該是一位大師級別的卜算師應有的行爲。
“我來告訴你吧。”禿瓢胖老頭兒笑了笑,認真的說道:“要說易學真正意義上的發源地和創始人,應該從孔子開始,伏羲畫八卦,文王系卦辭,這只是個人的一種研究,還不能真正稱之爲一門學問,唯有從孔子開始,易,才真正成爲了一門學問。孔子是誰?儒家思想的創始人!弘揚宣教易學的聖人,從他開始,易爲衆生所知……”
馬良敷衍般的笑了笑,也沒有去反駁對方,這不是他孃的強詞奪理嘛。
真難爲了一個外國人,用生硬的漢語把這些話說出來。
禿瓢老頭兒見馬良神色間似乎內心裡的慣有的認知有了些許鬆動,便接着說道:“而儒學自中國,自秦始皇“焚書坑儒”和秦末漢初的戰亂以後,直接傳承自孔子的儒學已不可考,也就是說,由孔子所宣教弘揚的真正意義上的易學,在中國,也難以完整的流傳下來。”
“您到底想說什麼?”馬良笑呵呵的問道。
他現在心裡已然有些不喜了——這老頭兒到底是不懂得用漢語如何委婉的表達自己的觀點和想法,還是他故意這麼說的?哦,感情聽你這老頭兒話裡的意思,我們國家這幫易學的大師們,學的都不正宗?都是七拼八湊出來的玩意兒?
“年輕人,我看你神目如電,印堂白光走乾坤,在易學的道路上必能有所成就。”禿瓢老頭兒先是恭維了馬良一句,才接着說道:“在中國,你是難以學到正宗的易學,我有心要收你爲徒……”
沒等老頭兒把話說完,馬良就揮揮手打斷了他的話,微笑着問道:“請問,您老是哪國人啊?”
“我是大韓民國人。”
“哦,我明白了。”馬良忽而想到了網絡上流傳的一些新聞,心裡越發不喜甚至還有些惱火,不過他還是保持着溫和的笑容,道:“您接下來是不是還得告訴我,經過考證,孔子是韓國人啊?”
禿瓢老頭兒愣了愣,訕笑着搖頭道:“不不不,孔子是中國山東人。”
“可我怎麼聽說,你們韓國有些個教授經過千辛萬苦的考證,得出了真實的結論,證明孔子是你們韓國人,好像還要把祭孔大典申請爲世界文化遺產什麼的,有這麼回事兒不?”
“絕對沒有!”禿瓢老頭兒認真的說道:“只不過祭孔大典,在我們大韓民國,纔是最正統,且一直都保持延續下來的。”
馬良撓撓頭也懶得再去追究這個問題。
網絡上謠言畢竟是多的,具體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麼,馬良可不想道聽途說最後在被人嘲諷。
禿瓢老頭兒接着說道:“其實儒家思想,只有在我們大韓民國保留的最爲完整。簡單來說,就拿你們中國人現在每年的祭孔大典,儀式、服飾等各方面都搞的不倫不類,而今儒學思想又有多少中國民衆知曉學習過呢?”
“聽您的意思,這儒學思想的發源地和創始人,都得改改姓?”馬良臉色沉了下來。
“你別誤會。”禿瓢老頭兒笑笑,道:“我只是在對你講述一個事實,而且我相信自己的眼光,觀人不會出錯,你在易學方面應該很有天賦,有心想要收你爲徒,傳授你真正的易學!”
馬良作出了悟狀,忽而問道:“那您說,我現在有沒有師父?”
“嗯?”禿瓢老頭兒愣了下,道:“那自然是有的,只不過……”
“既然知道,那你還要收我爲徒,又在我面前叨叨了這麼一堆廢話,感情您那正宗的儒學思想,就教導過您應該這麼做?”馬良冷笑一聲,扭過頭去不再看禿瓢老頭兒,道:“實在是不敢恭維啊!”
禿瓢老頭兒被馬良的話噎的一時無法答腔,半晌後纔有些氣惱般的說道:“中國的易學,本來就是徒有虛名,還有這樣的協會那樣的研究會,不倫不類!”
馬良懶得搭理他。
吳瓊卻側頭不喜的說道:“果然是蠻夷小國出身,井底之蛙,只會坐井觀天!”
“你……”禿瓢老頭兒當即怒目相視。
“噓!”馬良扭頭豎起食指擱在脣邊朝着禿瓢老頭兒示意他噤聲,一邊笑呵呵的說道:“別再說下去了,幸虧你遇到了我這個懂得中庸、忠恕、仁義思想,且品德高尚的人,不然的話我只要站起來把你剛纔的話在會場上說一遍……我敢打賭,你得被口水淹沒掉。”
禿瓢老頭兒不自禁的縮了下身子,似乎還真有些後怕。
吳瓊接口說道:“不知禮數,不敢正大光明堂而皇之講話,只會私下裡蠅營狗苟,吹噓浪蕩,自我得意,還敢說繼承了正宗儒學思想……”
禿瓢老頭兒這下更是被嗆的無地自容了。
旁坐的各國大師們也都從身邊翻譯的口中得知了剛纔雙方交談的話語,全都把鄙夷和憐憫的目光投向了禿瓢老頭兒——哎,能夠受邀前來參加此次國際姓的研討會,說明是有點兒身份名望的人物,怎麼就作出這種小人行徑來?正如那個年輕人的女朋友所說,你真有能耐的話,就站出來,大大方方的向所有人講述你的個人觀點和思想,去說服別人啊。
禿瓢老頭兒察覺到在座者的目光中飽含的深意,心裡越發難堪和惱怒,擡起頭目傲慢且極爲自信的掃視一圈,嘰哩咕嚕的用朝鮮語說了一堆什麼。
坐在他身後那名看上去三十歲左右,西裝革履的小白臉青年就站起身來,神色冷峻的用流利的漢語說道:“我的師父剛纔說,他曾經多次接收到過國際姓的易學聯合會、研究會、協會邀請他加入其中的信函,甚至還有人登門誠懇相邀,但是都被他拒絕了。因爲他不屑於和只懂得些易學皮毛,卻妄自尊大的人交際,此次前來也是有我們大韓民國官方的一力相邀,他才答應。既然你們都不相信,那麼就讓事實來證明一切吧。後天的卜算預測大賽上,我的師父,白宗善先生,會用事實來告訴你們,什麼是易學,什麼是卜算預測!”
馬良一瞅那青年小白臉的模樣表情,心裡就忍不住有些樂呵,這哥們兒看來還是個民族主義者啊。
他笑着打趣道:
“喲,你師父怎麼不直接去找臺上那些老傢伙們比試一下,那效果會更好。”
“我不屑於和他們私下裡交流!”禿瓢老頭兒白宗善自己開口冷冷的說道:“等比賽過後,我會提出和他們比試一番的。而且這種規模的比賽,有着國際知名媒體報導,正合我意……”
馬良吃了一驚。
這老狗曰的,原來是打着這個算盤啊——說來也是,如果白宗善在此次卜算預測大賽上拔得頭籌,自然會名聲大噪。然後他再當着世界各地佔卜師的面,包括那些媒體的記者,將自己的觀點講述出來,再一口回絕掉大賽第一名所能獲得的榮譽,不去做什麼國際易學聯合會的理事……那傢伙,造成的影響會更大啊。
真到那個時候,且不說白宗善會不會再去挑戰盧祥安等真正的高手,比試卜算預測,即便是他挑戰了,比試了,結果又敗給了盧祥安等人,但造成的影響還是巨大的,他的目的已經達成了。那就是——動搖中國在全世界公認的易學正統傳承地位,更何況,萬一他真的能夠接二連三的贏下去呢?
有道是沒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
白宗善如果沒有點兒真材實料的話,他也絕不敢傻逼兮兮的說出這般大話,更不敢作出這種足以引起轟動的計劃來。
所以這個老狗曰的高麗棒子,不簡單啊。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