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凌雲鵬將金翊軒所述又轉述了一遍,傅星瀚聽罷,只覺得自己後脊發涼。
“多虧他們倆碰上了新四軍,不然的話,哪吒這二百多斤恐怕就要報銷了。”傅星瀚長舒一口氣,忽然他想到了什麼,問道:“老大,你說怎麼會這麼巧,哪吒受傷的時候,新四軍的船隻就在他們附近,會不會是哪吒他們所乘坐的船其實就是在往新四軍駐地開,而後途中遇到了日本巡邏艇,哪吒受傷之後,此地離新四軍駐地並不遠了,所以被新四軍發現了,出手相救。否則你想,哪吒右胸受了槍傷,肯定血流如注,要是離新四軍駐地遠的話,血早就流乾了,就算是大夫的醫術再高明,也是回天乏術啊!”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嘉琪要去的目的地會不會就是新四軍駐地?”傅星瀚小心翼翼地輕聲問道。
“這麼說,伱是懷疑金嘉琪就是共黨分子囉?”凌雲鵬的眼裡露出警惕的目光。
“我覺得有這可能。”傅星瀚在凌雲鵬面前毫無顧忌,直言相告:“老大,你不覺得這幾次高校舉行的遊行活動都是共黨組織的嗎?我覺得只有共黨纔有這種號召力,能將底層的老百姓和學生組織起來,那些黃包車伕不是嘉琪去安排的嗎?而且嘉琪跟那些高校學生走得那麼近,一個記者如此熱衷於跟學生商討遊行事項,你不覺得嘉琪的行爲超過了一般記者的職責範圍了嗎?如果嘉琪不是共黨分子的話,你把那份黑名單交給嘉琪之後,那些黑名單上的學生骨幹怎麼可能一下子全都消失了呢?一個記者能有這麼大的能耐嗎?能把這三十幾個學生都隱匿起來,以至於特高課的人去高校抓捕時,全都撲了空?”
凌雲鵬不得不佩服傅星瀚的觀察能力,分析能力和判斷能力,別看傅星瀚一向玩世不恭,以沒心沒肺的浪蕩子模樣示人,其實這小子心思還真是縝密,而且頗有城府,實際上他早就對金嘉琪的身份存疑了,今天要不是聊到這份上了,估計他是不會告訴自己他對金嘉琪真實身份的懷疑。
“戲癡,如果真像你所說的,金嘉琪是共黨的話,我們該怎麼辦?”凌雲鵬打算試探一下傅星瀚的立場。
“還能怎麼辦,替她保密唄!”傅星瀚嬉皮笑臉地湊到凌雲鵬的面前:“老大,你該不會把這事捅到老爺子那兒去,出賣你義妹吧?”
傅星瀚反過來將凌雲鵬一軍。
凌雲鵬默不作聲,靜靜地望着傅星瀚。
傅星瀚見凌雲鵬沉默不語,不禁睜大眼睛望着他,衝他嚷嚷起來:“怎麼,老大,你還真打算把這事告訴老爺子?老爺子可是黨國的肱骨之臣,他可不會對共黨手軟,你難道真的會爲了你頭頂上的這頂破烏紗帽,連嘉琪都敢出賣?如果你真敢這麼做,那我可真的是看錯人了,老大,你不至於這麼六親不認吧?”
“你咋呼什麼呀,別把老楊和嫂子給驚動了。”凌雲鵬連忙制止傅星瀚的嚷嚷:“我怎麼可能做那種事,瞧你把我看成什麼人了!”
“嘿嘿,老大,我是一時心急,口不擇言,你別當真啊,你就當我放了個屁。”傅星瀚一聽這話,鬆了口氣:“其實,剛纔都是我的猜測而已,嘉琪未必會是共黨分子,我們跟嘉琪接觸了也不是一回兩回了,嘉琪其實比思惠也大不了幾歲,都是一些思想單純,但卻很要強的獨立女性,甚至可以說是有些女權主義思想的人,所以她們事事都想與男人平起平坐,就連遊行示威這種爺們乾的事都想參與。”
爲了掩飾自己剛纔對金嘉琪真實身份的猜測,傅星瀚將金嘉琪的一系列不那麼循規蹈矩的行爲歸於她是個女權主義者,試圖以這種理由來消弭凌雲鵬對金嘉琪的懷疑,儘管這麼說讓傅星瀚自己都覺得有些掩耳盜鈴的感覺。
凌雲鵬從傅星瀚的反應中看出傅星瀚對金嘉琪是否是共黨並不介意,甚至還擔心他會出賣金嘉琪而差點跟他翻臉。
在這三人之中,凌雲鵬原先最擔心的就是傅星瀚,這小子的本性有些自私自利,自以爲是,他曾擔心傅星瀚有可能會爲了名利而出賣金嘉琪,而且在他與秦守義之間,金嘉琪最終選擇了秦守義,這小子會不會因愛生恨而出賣金嘉琪,現在看來,這種擔心是不必要的,傅星瀚有時雖然犯渾,但做人還是有底線的,而且他對金嘉琪的感情已經昇華到了一種親情的層面,因而會極力維護金嘉琪。
“戲癡,我跟你說句實話吧,就算是嘉琪是共黨,我也不會對她怎麼樣,畢竟她是我義妹,我們曾在雲霧山上同生共死過,而且這次哪吒受了重傷,她主動給哪吒輸血,她也算得上是哪吒的救命恩人,我凌雲鵬不至於這麼無情無義,對救命恩人下狠手。”
“就是呀,就是呀,你老大的爲人我們還不清楚嗎,否則我們這幾個兄弟怎麼會對你不離不棄,跟你一起去幹那些生死難料的活呢,你對我們是這樣,對嘉琪肯定也會這樣啦,更何況共黨對你我也不薄,是吧,別人不說,龍仔,對吧,當初在香港,要不是你和龍仔去找劉三爺,讓他去日軍駐港司令部找他的學長長谷說情,我這條命就留在駐港司令部的審訊室裡了,還有,要不是龍仔和他的那些游擊隊員,我們未必能離得開香港,你還記得嗎,在渡深圳河時,要不是龍仔主動吸引日軍巡邏艇,我們這幫人在河中心就會被日本兵打成篩子了,龍仔爲此還受了重傷,你上回去香港執行刺殺鬆島時,要不是龍仔他們協助,你怎麼可能全身而退?你說是吧,老大,其實我們幾個都欠人家共黨的救命之恩呢?我傅星瀚雖然有時挺不是個東西的,但人家的救命之恩我是沒齒難忘的,今後有機會的話,總得報答人家一下,我傅星瀚總不至於做一個忘恩負義的小人,更不會做一個恩將仇報的惡人。”
傅星瀚向凌雲鵬坦陳自己對共黨的看法,可以看得出來,傅星瀚這人還是個有情有義之人,對龍仔這些共產黨人的救命之恩銘記在心。
凌雲鵬聽罷,衝傅星瀚微微一笑:“戲癡,看不出啊,原先總以爲你是個薄情寡義之人,其實你也是條重情重義的漢子,那這事我就放心了。”
“嗯?老大,難道你剛纔是在試探我的態度?”
凌雲鵬笑着拍了拍傅星瀚的肩膀:“算不上試探吧,我可沒說我猜測嘉琪是共黨來着,是你自己說的,你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