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老道乃無爲派的創始人,人稱無爲子道長,俗家名字早已棄之不用。他十七歲走上修行之路,四十五歲創立無爲派。
無爲子道長志在清靜無爲,修行全靠悟,四十八歲才入金丹期,一晃眼就是二十三年過去了。他從不與人爭執打鬥,也不刻意收羅法寶爲自己添壽,就連教導弟子,也是遵循自然。
無爲子道長有兩個弟子,大徒弟叫史中滔,二徒弟叫廖裡浪。史中滔家境殷實,自小被父母慣得不知天高地厚。廖裡浪出身貧寒,說話做事謹小慎微、步步爲營。廖裡浪最討厭別人喊他全名,所以出門在外,他只說自己叫李浪。
修行的世界就是這樣,有人白鬚冉冉才過古稀之年,有人看着風華正茂卻已活了千載。李浪瞅瞅無爲子道長,再瞅瞅紫玦仙尊,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不斷提升自己的修爲。
聽天峰,逐鹿臺。
第一輪抽籤已定,兩兩一組,加上私下自行約好的,共有六十四組,即一百二十八人蔘賽。
前十五組輸贏已定,百里淢與史中滔是第十六組。
百里淢摺扇一揮,飛身降落於逐鹿臺中央,黑衣之下,桃木戒尺蠢蠢欲動。
結界之外,有不少女修士眼含春意,面露嬌羞。
史中滔甩着流星錘,從空中落下。“百里師弟,我不是那種會憐香惜玉的人,你那把扇子可經不起我的一錘。”他故作姿態,提着流星錘先行耍了一個胸背花。
史中滔的流星錘是雙流星,繩索兩端,各系有一錘,爲刺球形。繩索以蠶絲線混馬毛編制而成,比手指粗,長約一丈八尺。平時可將繩索折爲四折,藏於袖中。
“摺扇是用來扇風的,今日空氣不大好!”百里淢嫌棄地在鼻子旁又扇了幾下,纔將摺扇放回袖中。“這次要跟師兄討教的,是它!”
一把桃木戒尺出現在史中滔眼前。
“百里玄澤,你欺人太甚!”史中滔反應過來,百里淢說空氣不大好顯然是話裡有話。逐鹿臺上只有他們兩人,百里淢的意思是嫌他口氣重。但他未免也太小看人了,居然想用一把戒尺來教訓人。
“遠來是客,史師兄請!”百里淢擡手。
史中滔也不推讓,掄起流星錘就朝百里淢打去,百里淢飛快翻身躲過,靈敏異常。史中滔擡腿踢向百里淢的頭,卻是踢了一個空。流星錘瘋狂旋轉,捲起暴風,真氣如無數鋒刃直直涌出,青白森寒的旋光一個接一個攻擊百里淢。
百里淢氣定神閒,他一手托起桃木戒尺,一手施法,只聽他說了一個“去”字,桃木戒尺似有生命,凌空一拍打在流星錘身上,流星錘受此一擊,重重摔落在地,彷彿焉掉的刺蝟。
桃木戒尺又是一拍,史中滔沒了武器,只得空手相接,不料桃木戒尺直接打在他的手心,火辣辣的疼痛感竟隨着皮肉傳到了骨子裡。
史中滔不服,再次祭起流星錘。流星錘旋出無數個刺球,每一個都鋒利無比。百里淢早已召回桃木戒尺擋在身前,硬生生將刺球一個一個打了回去,史中滔匆忙躲閃,卻未料到百里淢阻截了他的退路,桃木戒尺繞到他的背後,“啪!”一聲打在史中滔的屁股上。
場外圍觀的男女修士見狀,瞬間笑作一團。
史中滔氣急,還要再打,百里不給他機會,一腳震在逐鹿臺的地面上。史中滔盯着那寸寸裂開的地面,他根本來不及躲開,一陣刺眼的光亮破土而出,如洪水猛獸般將史中滔撞飛出去。
肺腑傳來撕裂的疼痛感,史中滔伸手抹掉嘴角那殷紅的血液,他收回流星錘,內心充滿疑惑,百里玄澤居然這麼強?
場外的人離得遠,看不清百里淢面上的表情,他一個飛身來到史中滔旁邊。“輸給我百里淢,也不算你丟臉。”
百里淢將桃木戒尺收入袖中,摺扇一搖,居高臨下。“我今日只是想給道友提個醒,以後出門在外,莫要在別人的地盤上,議論別人的是非。”
靈劍宗聲名在外,百里淢是靈劍宗唯一的入室弟子,不出意外,宗主之位將來是要傳給他的。把聽天峰說成是百里淢的地盤,倒也不爲過。
史中滔這才恍然大悟,原來百里玄澤就是百里淢,紫玦仙尊唯一的傳人,祭祀時站在紫玦仙尊旁邊的就是他。那番話被他聽去了,怪不得他會主動前來邀戰。
此時,史中滔再看百里淢的笑時,不由從心底產生了恐懼。
中了他的圈套了!史中滔悔之晚矣。他強撐着受傷的身體,拾起地上的流星錘,飛出了逐鹿臺。
首戰告捷,百里淢內心卻無暢快之意。他與史中滔交戰之時,匆匆一瞥,遠處閣樓的拐角處有一女子,白衣紅裙,氣質如蘭。雖看不清面容,可他能通過女子那犀利的目光,感覺到她的不簡單。那女子,似一眼便能瞧出他的實力。
她是誰?
接下來上場的是朝露門曹潭與碧落山莊洛子斛。
百里淢無心觀戰,入圍賽沒有什麼看頭,有實力的修士都不會在這個時候拿出自己的全部實力。那些實力弱的,更不用說了,隨便幾個來回就敗下陣來了。
從逐鹿臺到竹枝院,又到長老殿,百里淢尋了許多地方,都沒有找到那白衣紅裙的女子。她好似憑空出現,又憑空消失一般。
轉悠了一圈,百里淢在靈劍宗大殿外遇到了辛許許。
辛許許一襲白衣,宛若一朵雨後梔子花,她在腰間別了一支竹笛,硃紅穗子隨着她的步子一搖一蕩,別有一番韻味。
“辛師姐有參加逐鹿臺的鬥法嗎?”百里淢朝辛許許招手。
辛許許笑意溫柔,“參加了,算了算時間,也快到我上臺了!”
百里淢:“辛師姐的病,好些了嗎?”
辛許許小的時候身體很不好,她的父母爲了給她治病,帶她尋遍了名醫。可她的病,是孃胎裡帶來的隱疾,再妙手回春的大夫也束手無策。機緣巧合之下,他們遇到了靈藥宗宗主古今。
如果不是遇到了古今,辛許許一定活不過十五歲那年的夏天。
古今將辛許許帶回了小月峰靈藥宗。他拿出自己畢生所學所寫成的典籍,對辛許許說:“其實我也醫不好你的病,但我可以煉藥爲你續命,若你想徹底戰勝身上的病魔,就必須靠你自己!”
辛許許一夜未眠,通宵看了一整晚的書,從此迷上了煉藥,走上了醫者的道路。
古今很看重這個女弟子,溫溫柔柔的外表下有一顆堅韌不拔的心。辛許許也沒有辜負古今的期望,她入門九年,古今教給她的本事,她全學會了。
“百里師弟不用擔心,上臺以後我會小心的!”辛許許是個心細如髮的女子,她略一打量,便知百里淢在尋人。
辛許許問:“你在找人?”
百里淢:“師姐有沒有看到一個白衣紅裙,揹着弓箭的女子?”
辛許許:“有是有,不過告訴你的話,你該怎麼謝我?”
百里淢:“師姐,你快告訴我吧!”
辛許許:“好了,不逗你了,她好像往芷水峰寸蛇亭的方向去了。”
百里淢:“謝謝師姐,我下次下山的時候給師姐帶繪涼城最好的胭脂。”
辛許許:“我跟你說笑的,我哪裡用得着那些東西啊!”
百里淢:“師姐,女爲悅己者容啊!”
辛許許:“百里師弟,你不是急着找人嗎?還不快去,去晚了人可就不見了!”
百里淢一個縱身,黑色身影消失在辛許許眼前。辛許許笑了笑,轉身去了逐鹿臺。
芷水峰,寸蛇亭。
“所謂道,究竟是什麼?”一稚嫩的女聲響起。舜華派的新入門弟子久長走向紫玦仙尊。
“道乃世間萬物運行的軌跡。”靜儀洞的孫不閱面露微笑,正當他想要繼續講訴自己的見解時,久長打斷了他。
“我想聽仙尊的看法。”久長個子嬌小,肉肉的臉頰上染了兩朵紅霞。沒有人告訴過她,紫玦仙尊長得一副冰山美人的模樣,縱然雙目不能視物,卻更添一份禁慾之感。
“哇哦,你們修道之人還真是有意思!”宿無坐在寸蛇亭的一角玩九連環,那是宋小訟借給他打發時間用的。
“我們靈脩之人所修之道,一般分爲無情道和有情道。”紫玦仙尊侃侃而談。
“大道無情,日月參辰。天地不仁,萬物歸一。不以物喜,不以已悲。不困過往,不懼將來。此謂無情道。
道法自然,長生萬物。天理昭昭,乾坤朗朗。草木有情,天道有私。情到濃時,生死無尤。此謂有情道。”
百里淢降落在寸蛇亭外,正好聽到這一段,他怔怔地望着坐在亭內的紫玦仙尊。
無情道?有情道?
百里淢似乎從未思考過這些,他從拜入師門的那天起,就是跟着紫玦仙尊修的有情道。他只聽某一個外室弟子提起過,修無情道的人必須斬斷七情六慾。
“百里師兄,逐鹿臺的鬥法結束了嗎?”宋小訟跑了過來。
“還沒有,現在應該輪到辛師姐上臺了。”百里淢揉了揉宋小訟的頭髮,“我是過來找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