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事。”紅纓叫住了紫玦仙尊。
“被你打了伏魔封印的那個小孩兒……”她神色凝重,“他體內似乎有神族的氣息。”
“什麼?”紫玦仙尊難以置信。
“可我看他怎麼都不像神族的。”紅纓繼續,“或者,他體內有釋神珠。”
“釋神珠?”紫玦仙尊也不知釋神珠是何物。
“不錯。”紅纓說起釋神珠。
“釋神珠出自神界,原是神族用來隱匿身份的法寶。吞了釋神珠的人,不管他是六界之中的什麼人,都能完美地隱藏自身的氣息,連神族也無法查探出來。”
紫玦仙尊:“那要如何斷定,他體內有釋魂珠?”
“釋魂珠有一個特點。”白光流動,她紅纓捏起召喚的手勢,一隻靈力凝成的杜鵑鳥落在她的指間。
“去,找機會潛到那孩子的夢境裡,把他的秘密帶回來。”
杜鵑鳥如一顆流星,消失在空中。
兩天過去,第一輪入圍賽結束。靈霄山參賽弟子入圍者有:聽天峰靈劍宗一人,琴淨峰靈籙宗兩人,聖火峰靈器宗九人,小月峰靈藥宗三人,芷水峰靈術宗七人,各宗外室弟子各一人,共二十七人。
論道大會第三天,聽天峰,逐鹿臺。
依然是抽籤或約戰的方式挑選對手。司儀由靈霄山十一長老玉廣寒擔任。
玉廣寒身形削瘦,頗有些風一吹就倒的架勢,然而他的聲音卻是洪亮如鍾。
“寒河谷白隱對戰靈劍宗百里淢。”
白衣潔無垢,玉簫清水悠。白隱喜着白衣,擅吹簫。他早已上了逐鹿臺,手執玉簫等着百里淢,一曲《流泉》沁人心扉。
百里淢今日換了一身水藍色衣衫,頭髮用銀白色發冠高高束起,黑亮如墨,腳踩一雙白色雲紋錦靴,神采奕奕。他在光影中緩緩落在逐鹿臺中央,英姿卓卓,清耀絕絕。
曲聲漸停,白隱率先行了一個見面禮。“百里道友,幸會幸會!在下寒河谷弟子白隱,字淳宥,年二十有二。”他做出邀戰的手勢,手中握着那支精緻修長的和田玉玉簫。很顯然,玉簫即是他的法器。
百里淢:“淳宥兄,幸會。小弟字玄澤,年二十,還望淳宥兄不吝賜教!”他祭出桃木戒尺。
蕭音入耳,百里淢陷進無邊蒼穹。他漂浮於空中,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白衣勝雪。他想要抓住那個身影,待伸出手去,對方又往前移動。百里淢想要開口詢問他是誰,扯動嗓子才發現自己發不了聲。一遍又一遍,他放棄了,只能默默地跟着那個身影。
“清心靜氣,波瀾不驚。我志揚塵,枷鎖無形。”模糊的身影低語呢喃。
場外的修士只看到百里淢呆立在逐鹿臺上,他們並不清楚,玉簫出聲的那一刻,白隱已經設下了離心陣。
“清心靜氣,波瀾不驚。我志揚塵,枷鎖無形。”百里淢重複道,靈光一閃,他似乎明白了什麼。
“大荒。”百里淢喊了一聲,桃木戒尺應聲而來。
大荒,是百里淢給桃木戒尺取的名字。
“天地八方,承靈自然。誅邪驅魔,兇穢消散!”百里淢結出聚靈五行陣,使用法術操縱着大荒,“去!”大荒依次飛入金、木、水、火、土五個方位,又飛回百里淢手中。
白隱執起玉簫,繼續注入靈力。他的陣法明明已經困住了百里淢,怎麼就突然恢復正常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
事實上,百里淢並未破了白隱的離心陣,他只是以自己爲陣眼,將白隱困在了聚靈五行陣之中。
白隱感覺到了危機,“白虎助我!”他匆匆吹奏玉簫,蕭聲散佈到靈霄山各個角落。
霎時間塵土飛揚,一隻高大威猛的白虎吼聲震天,一路狂奔至逐鹿臺。
“淳宥兄好生厲害,四大神獸之一的白虎都被你召過來了!”百里淢也不慌,他往聖火峰的方向扔了一記煙花,空中掉下來一隻兔子。
兔子趴在地上,聳拉着腦袋,一副很不情願的模樣。
“小珍珠,你幫百里師兄纏住那隻小老虎,晚上百里師兄帶你去挖古今老頭的七彩蘿蔔。”百里淢挑眉。
珍珠,是宋小訟前兩日給兔子取的名字。
靈藥宗宗主古今聽到這話,直接從座位上跳下來。“百里淢,你……”
“珍珠,你記住,你是爲靈霄山而戰!”靈器宗宗主散弦真人強忍笑意,“至於七彩蘿蔔,那是古今師兄絞盡腦汁才培育出的新品種,還是莫要惦記了!”
珍珠紅眼一睜,四肢一蹦,身體逐漸變大,白虎有多高大,它就變多高大。雖然白虎是四大神獸之一,但百里淢也說了,只是纏住它,沒說要打贏它,所以,珍珠也不會傻到真的去拼命。
白隱:“玄澤兄弟,可以開始了嗎?”
“淳宥兄,請!”百里淢拱手。
玉簫一轉,白隱朱脣微啓,空靈之音再次縈繞整座靈霄山。
白虎在蕭聲的催動下,仰天一吼。場外修爲不高的修士被這一吼,耳膜直接被震破。珍珠也不是吃素的,它跟着散弦真人的那些年,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它長耳一折,震天的吼叫就被隔絕在外,自己絲毫不受影響。
白虎四爪齊上轉而攻擊百里淢。珍珠見勢,早已蓄足靈力,猛地朝白虎狠狠撞去,白虎受到撞擊,齜牙咧嘴再次攻擊過來。珍珠也不退讓,死死擋在白虎的面前頻頻挑釁,不讓它接近百里淢。
百里淢指尖劃過大荒,淡藍色靈力徐徐注入其中。他對白隱揚聲一笑,“淳宥兄,小心了!”
白隱施法將玉簫變作長劍,“不知淳宥今日可否有幸討教靈劍宗的劍法?”
“正好師尊前日傳了我一套劍法,我尚未用過,不知威力如何。”百里淢手執大荒,“淳宥兄,接招!”對他而言,桃木戒尺同樣可以當作長劍使用。
白隱劍鋒一掃,春風靜止不動。他飛身而來,如天外劍客,劍光迷眼,氣勢逼人。百里淢一斜,側身躲過,右手手腕一繞,戒尺從背後繞過腰際,落到左手。
“咣……咣……咣……”他們兩人身法極快,場外的修士只看到光影之中有白藍兩股靈力縱橫交錯,雙方鬥了數十個回合依然相持不下。
“《凌空夜明劍法》第一式,逝水流年。”百里淢出聲,身姿宛若流水,晃眼間竟似與大荒合而爲一。
“《凌空夜明劍法》第二式,沐天悲潮。”百里淢飛入天際,又直墜而下,大荒打在玉簫長劍上,氣勢洶洶。
“《凌空夜明劍法》第三式,白馬臥山。”百里淢飛身躺在大荒身上,以靈氣御其攻擊白隱的下盤。
“《凌空夜明劍法》第四式,翠羽橫行。”大荒被百里淢御到空中,繼而化出數十道分身,全部撲向白隱。
“《凌空夜明劍法》第五式,孤鳳曉煙。”大荒化作一縷青煙,百里淢似浴火鳳凰緊隨其後,直取白隱命門。
連着五招,《凌空夜明劍法》的威力之大,非白隱一個金丹期修士可以抵擋。他的玉簫長劍,在百里淢的五招連擊之下,徒然斷裂。
百里淢召回大荒,白隱不再出手。
“靈劍宗劍法,果然名不虛傳!”白隱輕嘆,“淳宥認輸!”
百里淢看着地上的玉簫殘骸,暗道可惜。“這玉簫殘骸不如先收起來,散弦真人或許可以爲你重鑄。”
“不用了,既然斷了,換一把便是!”白隱默默從衣袖裡又拿出一支玉簫,成色看着比碎掉的那支更好一些。
百里淢咋舌,“承讓了!”
這場鬥法,白隱雖輸了,卻贏得了不少女修士的青睞。
芷水峰,寸蛇亭。
“適才有簫聲環繞,不知在座的道友,可有與簫相關的困惑?”一位布衣修士道。
一位和尚緩步向前。他是浮恩寺的主持,忘舊法師。
忘舊法師遁入空門已有五十餘載,他來靈霄山,只爲了卻心中遺憾。
忘舊,忘舊,當年他剃度出家,師父給他取名忘舊,意在讓他忘記過往,安心留在佛門。第一年,他也以爲他可以忘記。第二年,他還是覺得自己可以做到。直到第三年,第四年,第五年……他叫忘舊,可他永遠也忘不了……
忘舊法師年輕的時候,與現在很不一樣。那時他有一個響噹噹的名字,叫佟鑼。
佟鑼的眼睛裡,有着無堅不摧的正義與壯志。他看到弱者被欺負定要拔刀相助,看到恃強凌弱之人也要出手教訓,即使他修爲平平。
有一天,佟鑼遇到了一個人。他是一名殺手,專門做殺人的買賣。
佟鑼想要爲民除害,他找人占卜到了殺手的落腳點,尋了過去。
殺手手中只拿着一支玉簫,無事時便站在樹下吹曲。樹是槐樹,花是白花。風一吹,花葉零碎落下,掉在他的發間,掉在他的鞋面上。他拾起落花捧在手心,走到溪邊放入水中。流水帶走落花,水聲潺潺,他以簫聲相送。
佟鑼拔劍,他已經看準了殺手的弱點,就在頸肩。殺手的敏銳程度非一般人可比,他早已察覺到有人在窺探自己,但他並不想搭理。
殺手殺人,是爲了錢。而眼前的人,並無人出錢,買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