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有什麼?”顧文柏目光微冷,不是他爲人自負,按理說整個顧家還真沒有什麼能讓人看上的。
唯一讓他覺得有可能的就是永昌伯府,可是這樣一個如今已經走下坡路的伯府也不需要人家如此。
若是永昌伯府真有能耐,今日的顧夫人就不是顧夫人。
可顧大人的升遷據他所查已經是板上鐵釘的事情了。
不是不可以拔掉。
只是覺得實在沒有必要。
再者他自己也有一番想法,特別是在薛寧有了孩子之後,從前不在乎的東西,可不代表現在不在乎了。
他顧文柏的孩子絕對不會走自己從前的路子。
既然撇不開顧家,就只有收爲己用。
薛寧卻是心口一跳,忙伸手去抓住他,掌心的溫熱通過肌膚一點點地暖到心間,慢慢地人也平靜了下來。
“其實無所求才是最可怕,祖母曾經說過欲/望能讓人生,也能讓人死。”薛寧笑眯眯地說道,彷彿從嘴裡說出的那些字眼只是風光霽月之言。
顧文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薛寧目光微閃,再下一刻卻又堅定地看向他。
有了身子之後,日子就閒下來了。
裡裡外外的事情有孔媽媽、樂伯,田七他們忙着,身邊的大小事情那幾個丫鬟更是搶着做。
這一閒下來,人就會容易東想西想。
上一世的這個時候,顧文柏或許早就是黃土一抔。
那麼這一次呢。
顧大人和顧文柏見了面,就會針鋒相對。
看似父子卻更似仇人。
倘若不是顧全一個名聲,以及殘有的親情,怕是早該將鬧開來了。
可這一世呢,
顧文柏一次逃過,不代表下一次。
從前是暗地裡的人。尚且好對付。
那麼如今是準備明面上借刀殺人嗎?
不怪薛寧多想,這若是換了仇家,這種事情薛寧也會覺得是好計策。
有什麼比親生父親下手更讓人寒心。
只是……希望情況尚且不到那裡去。
至於顧家二房的事情,既然顧文柏不說,薛寧也就不問。
該說不說,該問不問。
薛寧一直牢記着這句話,那是在逃亡的日子裡,丁老夫人常常唸叨着的。每唸叨一次,薛寧的笑容就去掉一分,直到變成一個沉默不語的人。
那是前世的她欠整個三房的。
天暖了一些的時候。顧成捧着一隻雕漆的匣子,笑得合不攏嘴地走到正院門口。
青英聽到小丫鬟來稟告,忙出去看。
顧成嘴角咧得更開了。
“這是老爺送給夫人的。銀樓那邊纔打造好呢。樂呼呼地……”說着就是一陣傻笑。
青英心裡覺得好笑,看着那匣子,沒有接手,只是問:“老爺還有說什麼沒有?”
顧成搖頭:“你拿進去吧,我等一下就要走了。還要給老爺送飯呢。”這日子一天天過的。眨眼間就到了正月十二了。顧惠也早在初五的下午被接了回來,薛寧爲此還過問了她在顧府的生活,怕她靦腆不說,還親自問了雪梅後,才讓人回去。而顧文柏也是漸漸忙了起來,在官署裡一幫大老爺們的。也就沒顧上吃飯,往往一回到府裡,就是一頓海吃。薛寧看着不是個事情。才讓廚房每日做了飯菜撞到食盒裡送過去。顧成有時候回來的話,就自己提了過去。沒回來,就讓人送過去。
這飯菜還只多不少,其他同僚也能吃上一些。
青英這才接過匣子,但也沒有直接讓顧成走人:“你等等。正好小廚房這裡燉了湯品,夫人方纔還唸叨着呢。我讓人裝了一些,你去拿吧,順帶你也喝一些。”這顧文柏還好一些,回來怎麼吃都不爲過,顧成就麻煩了,轉眼間也是瘦了許多。
“哎……”顧成笑得更傻了,瞅着沒人注意,從懷裡掏出一樣東西,一把抓住青英空着的手塞了進去,就拔腿跑了。
留下的青英一個人瞠目結舌,片刻後卻是紅了臉,嘟囔幾聲後,跺了跺腳回去了。那塞過來的東西也被悄悄藏好。
顧文柏肅穆着表情。
“……都龍衛那幫子人什麼好事情,都給了自己。髒活累活全給了我們。真是……”說得煩起,一個八字眉的男子說起了粗話。
“這有什麼辦法,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了。”誰叫人家三大衛裡面,都龍衛最得今上心思,一手創立的,怎麼比?
顧文柏道:“事情都安排下去了。十五那一天,各位就辛苦一些。”
屋子裡的人忙連聲應了。
坐在角落的郭散原本是眯着眼睛的,突然動了動鼻子。
門被敲響。
郭散就道:“可算是來了。”
其他人也是臉上帶了笑意。
顧文柏無奈搖頭:“進來。”
顧成身後跟着幾個下人,每個人手裡都提着一隻巨大的食盒。
隨着香氣撲鼻而來,屋子裡的人連忙搓了搓手。
郭散已經咬着筷子:“還是顧夫人用心,這大冷天的,喝上一碗熱湯可真是美事。”官署不是沒有廚房。
但一般只是偶爾用一用。
畢竟也沒有人住在裡頭啊。兵馬司的人要嘛回去,值班的人也都在外面,誰還跑到官署裡吃。
也就這幾天,忙着今上要偷偷出行的事情。
一羣人才在官署裡安了家。
看着大家毫不客氣地自動分了飯菜,顧文柏嘴角微翹。
顧成提着一隻精緻一些小巧的食盒走了過來。
那是專門給顧文柏的。
誰也不會有意見,都是大老爺們還計較這些?
開始薛寧也擔心過,等顧文柏說了上面的話後,纔算是放了心,但此後再準備吃食上卻是讓廚房那邊更加精心了一些。甚至還從自己的私房裡拔了銀子出來,就是想着讓他們吃好一些。
不得不說美食策略,算是不錯。一羣人圍聚在一起吃喝。顧文柏倒是也被人稱兄道弟了起來。
郭散抱着一隻碗走近:“還是你的飯菜好。”
顧文柏挑眉:“散哥羨慕,娶個妻子也好。”
郭散無奈搖頭。
顧文柏在聽着顧成說話:“首飾都送了過去了,夫人肯定喜歡。”
……
“哎呀,真漂亮。”
匣子打開之後,惹來了幾個丫鬟的驚呼。
這讓有些興趣缺缺的薛寧也忍不住看了起來。
孔媽媽笑道:“老爺真真是把夫人放在心裡頭去了。”這滿匣子的東西雖說不是獨一份,但也是稀少。
一支支簪子,耳墜,全是用了玉雕刻出來的。
想着自己不過是隨口說了一句:人養玉三年,玉養人一輩子。
不過……薛寧忍不住笑。
顧文柏難道沒有想到這些玉首飾怎麼養人呢?
可不是所有玉都是合適的。
但這心意,薛寧是歡喜的。
薛寧挑了一支看着活潑的迎春花玉簪子。讓人送去給了顧惠。
不說顧惠有多高興。
拉着雪梅道:“嫂子,可是真好。不過……大哥真是大方。”聽着意思是滿滿一匣子都是呢。
雪梅就道:“那也是老爺對夫人好。”
有些話該提點的就要提點。
雪梅還記得薛寧的那句話,如果日後真的跟了顧惠出家。就必須打點好她,不讓她同老爺、夫人生分了。女子出嫁靠的是孃家,而她們這些下人靠得只是自己的主子。
薛寧聽到了,對青英道:“做人最要緊的是知道本分。”
青英點頭:“夫人說得是。”
薛寧擺擺手。
看着青英離去的身影,薛寧的目光頗爲複雜。
怎麼想也想不通。
重生之後。第一個念頭就是遠離青英,絕對不用她,免得害了自己。可如今呢……雖說桂花也是不錯,可讓薛寧用得最爲舒心的還是青英。
本分,本分。
青英從一個不知道本分的人,變成現在的青英。
是薛寧從不曾想過的。
可這有人知道了本分。就有人忘記了本分。
……
安心送走小丫鬟,回到和安月的屋子。
兩個人默默地做着手中的針線活。
安心做得細緻,一點一點地來。
可謂是真真地做到慢工出細活。
安月擡頭。幾次看着她,欲言又止。
安心垂下的頭,嘴角邊帶着微微的雀躍。
……
顧文柏人高馬大的,在他面前的薛寧只能踮着腳,舉高手才能板着整理他的領口。
“也不知道蹲低一些。”薛寧斜眼。
顧文柏哈哈大笑。還真做了個馬紮的姿勢。
惹得幾個丫鬟捂着嘴笑得不行。
薛寧看了一眼。
她們才跑了出去。
薛寧對着顧文柏無奈:“都讓人笑話了。”卻也心知這府上還真沒人敢笑話顧文柏,威嚴這東西。不是一蹴而就,卻也有天生的。
顧文柏就是這樣的人。
等整理好衣裳。
顧文柏道:“晚上回來要晚了,我就在書房睡。”
薛寧笑着點頭。
明天就是元宵,顧文柏今天還要和其他負責人見面,好一起協商明日的事情。這今上不過一次出行,就要累及這麼多人。
顧文柏擔心自己回來了一身酒氣,薰着薛寧。
最要緊的是,怕她睡睡又醒。
這大的不顧及,還在肚子裡小得還是要顧及的。
更別說薛寧現在可聞不得酒味。
聞了準難受。
飯也吃不下,只能喝着白水。
顧文柏抱了抱薛寧,轉身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