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掌擱在臉上,薛瑤透過指縫眼淚旋即而下。
“奶奶……”採兒小聲地喊了一句。
薛瑤翻轉過身子,整個人埋在被褥裡。
採兒道:“三爺出門去了。”
薛瑤想了想起身。
採兒低着頭餘光瞥見她眼眶發紅,更不敢擡起頭來了。
“去拿那套水紅色的新做的裙子過來。”
“還是奶奶眼光好,那襯奶奶膚色呢。”採兒輕輕一笑。
薛瑤心中微微一動。
採兒暗自嘆了一口氣,去箱籠裡挑選裙子。
有身孕的事情,誰也不知道,就是連薛瑤自己也沒有個準信,反而只是在等着信期過來,讓採兒準備好物是。
那就這麼巧?
莫名小產之後,顧夫人得知這孩子本就是不容易坐胎,日後也是會有流產之兆,頓時懷疑起了薛瑤的身子。
薛瑤還躺在牀上,顧夫人就暗中給顧澤挑選美婢。
顧大人說了幾句。
兩人反而大吵一架。
採兒得知之後,不敢隱瞞悄悄告訴了薛瑤。
薛瑤卻是再也躺不住了。
如今就這樣,那等顧澤真的高升之後呢?
薛瑤幾乎要按斷了指甲。
只可惜母親病了,要不然也能讓她過府探望。薛瑤搖搖頭,想着過幾日身子更好了一些,就回去看看。
至於心中不去……
自己如今的身子若是回去了必須侍疾,可她不能……
小產就好比小月子,是母親說的不是嘛。
她不過是謹聽母親的教導。
南城兵馬司裡頭。負責文書登記的人,絲毫沒有爲難顧澤。
調崗之事辦得很是利索。
“顧大人,明日過來即可。今日只是來報道的。”
顧澤心中得意,故意嗯了一聲,丟下一句:“好好做事。”才邁着八字步離開。
“郭大人。”文書恭敬地對着書架後行禮。
郭散從裡面走了出來。笑了笑:“小李啊,好好做事呢。”
那文書臉一陣通紅。
郭散搖頭大笑。
心中實在想不通,兄弟二人一條龍,一條蟲,那另一條是什麼?
顧大人今天沒有出去,坐在堂屋裡飲茶。
顧夫人站在門邊往外眺望,看到遠處過來的人,臉色一沉。
等走近了,薛瑤盈盈一拜行禮。
顧夫人撇過頭去。
顧大人搖頭嘆氣,自覺地薛瑤是個可憐的。只和顏悅色地說道:“你病剛好,先去一旁坐着吧。”
“我不累。”薛瑤笑着看了顧夫人一眼。
顧大人只得繼續喝茶。
心裡琢磨着晚上的時候,還是要和老妻說一聲,雖都是兒子,可到底是嫡子重要一些。庶子的話並不怎麼着急。
還可以再等等。
許是人老了。顧大人腦海裡卻是想起了顧修年。
那是他第一個孫子,又是嫡長孫呢。
縱然對顧文柏再不喜,可得知出生之後,還是想去看一看。只是那邊當時都是女眷,纔沒有過去。
等顧文柏回來之後,顧大人更是拉不開這個臉。或許只有滿月的時候,可以見一見,似乎是說那個時候登記族譜。
“你來做什麼。”顧夫人的尖叫打斷了顧大人的思緒。
顧文柏沒有去看顧夫人,反而轉身朝後面的人說道:“舅舅請。”
永昌伯從他身後走了出來。
顧大人站了起來,看着顧文柏。
顧文柏毫不退縮地回視而去。
似乎有什麼在瀰漫。
永昌伯咳了一聲。
顧大人才狠狠瞪了顧文柏一眼。轉而對永昌伯道:“大……你怎麼來了。”
顧夫人臉上露出得意之色。
薛瑤眉頭緊蹙。
永昌伯冷笑:“現在連聲大舅兄也不叫了,不過也對……你的舅兄可是另有其人,我也不敢同那樣的人一起。”
“你說……”
“還不閉嘴。”顧大人冷聲打斷顧夫人的話。
顧夫人心裡憤恨。
她恨一切和黃氏有關的人。
永昌伯不是沒看到顧夫人面上的恨意,原本只是八分的心,頓時完全堅定了下來。雖說顧大人如今續娶了,可難保不會有人說了兩家是姻親。
如今不過是提前那點利息。
更何況本就是對不起自己的妹子不是嗎?
永昌伯下定了心,走到堂屋正中間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顧夫人立時瞪直了眼睛。
顧大人暗感來者不善,走到相隔的位置坐了下來。
顧文柏挑了挑嘴角,走到右邊一排第一張的椅子上。
“一轉眼已經是這麼多年過去了。”永昌伯在堂屋裡看了一圈,頗爲感嘆地說道:“這麼多年沒來了,這邊早就物是人非了呢。”
顧大人面有訕色。
總覺得實在意有所指,奈何心中本有愧疚在,只是一直壓抑着,如今對方一提,反而自己先泄了底氣。
顧夫人卻是頗爲自得。
聞言朝薛瑤看了一眼。
薛瑤上前扶着她去了左手第一排的位置,正好與顧文柏遙遙相對。
“文柏一眨眼都這麼大了,若是妹妹還在的話,肯定是異常欣慰了。”永昌伯說着說着倒是真有了幾分兄妹之情,他同黃氏的關係雖不及二弟,卻也是有的。只是久而久之慢慢淡化了。
顧大人眉宇間閃過煩惱之色。
薛瑤站在顧夫人身後,低垂着眼睛,突然擡頭一瞥往顧文柏那看去,卻是一下子怔在了原地。
顧文柏勾脣一笑。
薛瑤飛快地低下頭,只覺得面頰發熱。
堂屋裡在說什麼,她有些聽不清楚了。心裡卻是想着顧文柏的臉,這還是第一次這般看到。如同當年那鄭宏的一言,令她心慌。
薛瑤咬咬脣。
不自覺地想到了鄭宏……
“分家?什麼分家,我不允許。”正恍惚的時候,身前坐着的顧夫人突然大叫着站了起來。
薛瑤迅速回過神。草草往屋子裡的人掃過去。
顧大人皺着眉頭似乎很是不悅。
永昌伯沉着臉。
只有顧文柏悠然自在的樣子。
“顧大人你看呢?我覺得分家甚好。”永昌伯笑了笑。
顧大人皺着眉頭,他也注意到了顧文柏的表情。
太鎮定了。
似乎穩操勝券。
“父母在,不分家,再者分家之事,也要幾個孩子都在場纔是。”
顧夫人一聽,就露出笑意了。
薛瑤覺得不對勁,想要找了人,可方纔永昌伯過來,下人都被打發出去了。需要心裡焦急,朝大門外看去。遠遠看見有人過來,頓時目光一亮,朝着屋裡人福了福出去迎接。
等看清楚之後,薛瑤的心中更加不安了。
顧文成攜着安氏緩步過來。
“二哥,二嫂。”薛瑤扯出笑容招呼。
顧文成朝她點點頭。就撇開臉。
安氏微微一笑:“三弟妹。”
薛瑤點頭正要說話。
顧文成已經道:“走吧。我們已經遲了。”
安氏自然不會反對,朝着薛瑤歉意一笑。
薛瑤僵立在原地。
顧文成怎麼回來?
自然是早就有人通知的?
這是早有所謀?
薛瑤雖不知顧文柏具體想法,但只看他怡然的模樣,就覺得今日分家勢在必行。這樣想着,忙去叫了採兒。
採兒聽得臉色都擺了。
薛瑤皺眉:“快去。”
採兒立時拔腿就跑,準備去請薛家人過來。
採兒一頭撞到顧澤懷裡。
顧澤趁機一把抱住:“別急,爺疼你呢。”
採兒嚇得眼眶都紅了。
顧澤卻是急色了,他早就看中採兒了,只覺得嘗一口鮮也好。
“三爺,你快去正院吧。幾位爺都來了。”採兒低聲求饒。
顧澤放開手。
採兒瑟縮着身子。
顧澤有些可惜地看了她一眼,隨即往正院走去。
採兒咬着脣,站在原地,想到薛瑤,又往外頭跑去。
“早有預謀?顧夫人這是說得什麼話?只不過是咱們府裡第三代也都有了,一個大家子久了難免有矛盾和不經心的地方。二弟和三弟也各自成家了,是時候分家了。當然……我也不勉強,若是父親和三弟不願意的話,我也總不能強逼不是嗎?”
“我不願意。”
顧夫人往門口看去,眼睛一亮:“澤兒,你可算是回來了。”拉着顧澤往裡面走去。
“我知道你定是見不得澤哥兒好。”
顧文柏撇了撇嘴,看向正沉思者的顧大人:“父親,如今都到齊了,這分家之事?若是您想的話,我讓人去把二妹妹叫了回來也是可以的。”
“不用。”
本來就夠丟人了。
還是讓姻親都知道的話,那李家是什麼人。
顧大人可丟不起這個臉。
“這家……不能分。”顧大人拍板。
顧文柏臉上的笑意反而加深了些許,似乎毫不在意,看了一圈屋子裡的人,轉頭對永昌伯道:“舅舅,您看呢?”
永昌伯點了點頭。
顧文柏笑得更開了。
顧大人莫名覺得心驚。
顧文柏越笑,眼裡是越冷。
“母親在時,曾經立下文書,裡面有父親和當年族長的印章。不知道父親可曾記得?”顧文柏是看着顧澤說的。
顧澤皺了眉。
顧大人臉色立變。
“逆子,這是家中事,怎能?”說着看了永昌伯。
顧文柏挑眉,故作不解:“難道在坐的不是自家人。永昌伯是我舅舅,旁邊的是我二弟和二弟妹。若是有外人?”
“父親指誰?”
指誰?
顧大人覺得一口血涌了上來。
不可能的。
當年都找了的,不是已經燒了嗎?
難道是樂伯?
“哎呀……難道我這個外人來錯了。”這時一道聲音響起。
顧大人看去,臉色立時大變。
永昌伯和顧文柏也騰地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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