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茶樹或是生長在懸崖峭壁旁,或是生長在密林深處,馬匹並不能到達。
走了一段路後,鍾唯唯等人棄馬改步行。
山路雖然崎嶇,鍾唯唯卻一點壓力都沒有。
她生來就愛這種地方,空氣清新,風景優美,走走看看很舒服。
重華打頭走着,不時從眼角瞟她一眼。
見她臉頰微紅,眼睛發亮,青色的修身窄袍裹在身上,越發顯得小蠻腰不堪一握,身形玲瓏有致。
就像一枚熟了的果子,等着人去摘。
重華眸色一沉,大步走到鍾唯唯外側,和她並肩而行。
鍾唯唯原本自得其樂,見他突然跑過來站在她身邊,立刻就不自在了。
守着規矩後退兩步,低頭哈腰:“陛下……”
“上來,走這裡。”
重華不客氣地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拉到他的裡側。
說道:“看你東張西望,都不看路,朕實在很擔心,你會一不小心滾下山去,那就真可惜了你這位難得的人才!”
當年在蒼山,他們一起去狩獵採野茶,每當山路崎嶇難行之時,他也是這樣把她護在裡側,就怕她一不小心失足摔下山去。
鍾唯唯心情複雜地看向重華,重華卻直視前方,目不斜視,十分嚴肅正經地樣子。
彷彿真的是因爲愛惜她這個人才,所以要當英明君主。
鍾唯唯說不出反對的話,只能乖乖跟在他身旁。
她束手束腳,只因山路狹窄,一不小心頭上的笠帽就會碰到重華。
可是她越讓,重華越是往裡走,她的笠帽不可避免地碰到他。
她身高只到他的耳根,笠帽剛好碰到他的臉。
碰第一下,她誠惶誠恐,重華無動於衷;
碰第二下,她更加惶恐,重華雲淡風清;
碰第三下,她破罐子破摔,假裝不知道,重華開始瞅她;
碰第四下,她還是打算假裝不知道,重華卻開了口:“你想幹什麼?”
“吖?”她真的不想幹什麼。
“想說什麼就明說吧。”陛下的態度大方又和善。
“回陛下,微臣沒什麼可說的。”
鍾唯唯真的沒什麼可說的,若是非得逼她說話,那她只想說,二師兄您能不能離我遠點?
但她不敢說,她怕遭到更瘋狂的報復。
皇帝陛下自從登基以來,臉皮日趨鍛鍊得厚實。
他自動忽略了鍾唯唯的敷衍和無視,自說自話:“難道你不是故意招惹朕?想找藉口搭訕?”
呸啊……她故意招惹他,想找藉口搭訕?
他以爲他生得豔絕天下嗎?
鍾唯唯想着,口裡就說了出來:“是啊,是啊,陛下美得慘絕人寰,讓微臣路都看不見了。”
皇帝陛下很久沒說話。
這是生氣了?
鍾唯唯一瞅,只見重華面無表情地直視前方,威嚴端莊,唯有耳根紅得有點不正常。
見她偷看他,他居高臨下、勉爲其難地斜瞅着她。
聲音低不可聞:“還號稱才女呢,能用慘絕人寰這個詞來形容人貌美嗎?回去多看看書!”
鍾唯唯立刻表態:“回稟陛下,微臣看的書不少了。”
重華輕蔑:“你看的都不知是些什麼歪書,等朕親自給你挑,每日監督你讀一個時辰,回去就執行,別想找藉口偷懶。”
一言不合就想法子折騰她!
鍾唯唯蔫吧下去,一路上都沒精神和重華說話。
只專心找野茶,採野茶,重華也不打擾她,安安靜靜地幫她的忙。
見她一腳滑空,走路不穩的樣子,走到一旁砍砍削削,默默無聞地遞了一樣東西過來。
鍾唯唯一瞧,是一根削得十分光滑的硬雜木棍子,長度粗細剛好合適她拿在手裡拄着。
她反抗他已經成了習慣,立刻就要表示自己不需要,被重華清清冷冷的一瞅,就沒了膽子。
氣呼呼接過來,用力往地上戳,嘿,別說,還挺好用。
好吧,既然君命不可違,那就用咯。
重華見她拄着棍子,利索地上上下下,就像小孩子似的東戳一下,西打一下,眼裡露出幾分微不可見的笑意。
到了中午,御林軍統領宋炎午來稟告重華:“陛下,前方有個山坡相對平緩,又有山泉,可以在那裡打尖歇息。”
重華並無意見,隨手把鍾唯唯手裡的棍子抓住,拉着往前走。
時人是怎麼牽瞎子走路的?
就是這樣子的,拉着瞎子手裡用來探路的棍子,拖着往前走。
她是瞎子嗎?
鍾唯唯瞅着重華的背影瞪他,重華慢吞吞回頭,和她的目光對上,然後粲然一笑,堪比霽風朗月。
鍾唯唯的小心肝一陣亂跳,臉莫名其妙熱了。
她眼看着其他地方,摘了笠帽使勁搧:“好熱,好熱。”
重華沒拆穿她,隨意指個地方給她坐下,就扔了水囊和一大堆吃食過來,言簡意賅:“吃!”
然後在她身邊坐下來,毫不客氣地開吃。
鍾唯唯當着別人還是很給重華面子的,她聽話地吃!吃!吃!
吃到一半口渴了,就打開水囊喝水。
喝了剛放好,重華眼睛看着別處,伸手把水囊拿過去,動作優雅地打開蓋子,含住囊口慢慢喝水。
鍾唯唯提醒他:“陛下……”
重華轉過臉來瞅着她:“嗯?”
鍾唯唯指着水囊:“這個是微臣用過的……”
又不是沒有別的水囊了,幹嘛要和我共用一個?
重華再喝一口水:“這是朕的水囊,你雖然拿錯了,但沒關係。”
他很大方地遞給她:“朕不嫌你,愛怎麼喝就怎麼喝,愛喝多少喝多久都可以。”
皇帝陛下真是高風亮節啊,倒顯得她這個拿錯水囊還嫌棄原主的人真是雞腸小肚。
鍾唯唯的聲音堪比小貓叫喚:“謝主隆恩。”
重華滿意得不得了,簡直神清氣爽,跳起來:“都吃好歇好了?繼續走吧,天色不大好,估計會下雨,得趕在下雨之前回去。”
看似是在問其他人,但大家都知道他是在問鍾唯唯。
鍾唯唯自己也知道,她的腳有點痛,心情卻很好,她站起來:“走吧。”
最後一棵已知的野茶樹長在一片懸崖的半空之中。
看守圍場的雜役把他們領到懸崖下,絮絮叨叨:“這棵樹少說得有兩百年啦,好是真好,就是太難採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