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蓑衣認爲自己是禾苗的父親,地位也夠,行事更是周密,就該他去。
他委婉地說:“太子殿下身份貴重,隆城離不開您,老臣願爲您分憂。”
私事公辦是不是?誰不會呀。
圓子木着臉說:“虎賁軍自建軍起已近一年,日常只從書信密報上了解情況,真正的情形無人知曉,前些日子父皇曾來信詢問,本宮理應親自走一趟纔是。如此,既安定了將士的心,也可詳細回報父皇。”
何蓑衣不高興:“可是”
圓子強勢地道:“此事就這樣定了,本宮不在隆城時,還請閩侯守好隆城,替本宮分憂。您不會撂挑子的,對不對?”
何蓑衣沒佔着理由,討價還價:“讓你伯母跟着一起去。”
圓子道:“以什麼身份呢?”
既然是去犒軍,總得有個合適的身份,不然憑什麼別人的家屬不能探望,就她何苗苗可以?
臨時給白洛洛一個職務嗎?
那麼多雙眼睛盯着的,軍政大事不是兒戲。
有其一必有其二,只要他們開了頭,以後就會有無數的人效仿。
何蓑衣心想自己老了老了,還要受這些框框架架的限制,真是的,兒女都是債啊。
他只好退而求其次:“讓何小二給你做個親衛吧,總得讓我們家的人親眼看到她好不好。”
這個可以有,圓子豪爽地答應下來,換一副笑臉,彬彬有禮地請何蓑衣宴飲。
何蓑衣沒拒絕,二人就着幾個小菜,你一杯,我一杯,喝着喝着也就談笑風生。
其間有人來稟,說是司賓劉瑩有事求見,何蓑衣不動聲色,看他要怎麼處置。
劉瑩來到隆城,與圓子年貌相當,且都未曾定下親事,明眼人都看出那麼一點意思。
縱然當事人從來一本正經,小心翼翼,但劉瑩對圓子隱藏的那份敬重傾慕,怎麼逃得過老狐狸們的眼睛。
圓子心無旁騖,坦坦蕩蕩地見了劉瑩。
劉瑩說的也是正事:“新年到了,申國有使者過來給陛下和皇后娘娘送年禮,京中亦有年禮送去。按照慣例,當由鴻臚寺遣人至邊境接人方顯隆重,請殿下派兵護送微臣接人,同時也可護送京中遣往申國送禮的使者。”
這是大事,圓子道:“將近年關,本宮正要入山犒軍,同行便是。”
劉瑩眼裡微有亮光,恭恭敬敬地退下,不忘與何蓑衣打了個招呼。
何蓑衣撐着下頜,沉默不語。
孤男寡女要同行,還是一起入山。
正值隆冬,定是要在虎賁城中修整停留幾日的,不知禾苗見到此情此景,會有什麼想法?
也好,讓她親眼看看,親自體會,再做出選擇吧。
雖然很擔心,恨不得替兒女把一切艱難險阻都擺平,但終究,是替代不了的。
尤其是禾苗這樣的人,除非她自己樂意,不然誰也別想替她做主。
人活一世,不就求個隨心隨意麼?
自己還活着,有條件、有能力,就讓她隨心所欲吧。
何蓑衣嘆息一聲,離開了帥府。
十天後,一行人迎着紛紛揚揚的大雪走向虎賁城。
許南帶了一羣將領在城門外迎接,身後是精神抖擻,威武雄壯的虎賁軍將士。
除了圓子和幾個知情者外,所有人都驚歎於這樣的地方,居然深藏着這樣一支隊伍。
他們都被事先警告過,入城之後不得亂走、亂看、亂打聽,想去除了住處、廁所、飯廳之外的任何一個地方,都必須經過允許,否則就會被射殺。
於是他們都低下頭,老實巴交,假裝自己一點好奇心都沒有。
其實他們不知道,今天出來迎賓的將士只是冰山一角,還有更多的人藏着沒出來。
圓子對於這種情形很滿意,他看向迎上來的許南。
大雪的天,許南穿得也不怎麼厚,青色衣衫,外罩軟甲,披着深色斗篷,發上一枝古樸的烏木簪子,高大挺拔,神色冷肅,如同出鞘的利劍一樣,讓人不可忽視。
唯有腰間垂掛一把華麗的長刀,與這身簡單的裝扮格格不入。
圓子的目光定格在那把長刀之上,倘若他沒有看錯,這刀應當出自閩侯府。
他曾經看到過何蓑衣請名匠製作刀鞘,也曾看到過何小二、何小三兄弟倆抱着把玩不捨。
他以爲是給禾苗特製的,也曾以爲禾苗會送給他。
他送她一把刀,她回他一把刀,正好一對,多好。
但是此刻,這把刀清晰明瞭地掛在許南的腰間。
再看何小二,何小二一點驚訝的樣子都沒有,彷彿早就知道會這樣。
圓子說不出來心裡的感受。
他沉靜地扶起許南,親切地說了一通慰問的話,不動聲色地在人羣中搜尋禾苗。
然而她不在,也不知是資格不夠沒有出來迎接他呢,還是承擔了其他任務走不開。
圓子很是失望,只不好追問,忍耐着與衆人一起進入虎賁城,寒暄之後,在介紹劉瑩的時候提及:“給劉司賓安排一個妥善的住處。”
劉瑩是唯一的女性,註定是要跟着禾苗住在一起的。
他這樣提,許南理所當然要提到禾苗:“劉司賓就與何校尉一起住吧,什麼都方便。”
圓子這才順勢問起禾苗:“何校尉哪裡去了?她的父母雙親託本宮給她帶了些東西。”
許南道:“何校尉在外執行軍務,還未歸來。”
這樣的大雪天,在這樣寒冷蒼茫的鐵碑嶺裡!
圓子心痛難忍,他這一路入山,知道大雪封山時的鐵碑嶺究竟有多艱險,然而許南卻在這樣的天氣,讓禾苗去執行任務!
他不由認爲,許南是明知他要來,特意給禾苗派了外出的軍務,就是不讓他和禾苗見面。
圓子心裡非常不爽,表面上不露分毫,放下茶碗,起身道:“本宮隨許將軍一同參觀一下虎賁城吧。”
其餘人等要跟着,被他阻止了:“各自歇息,聽令而行。”
許南淡淡一笑,也不要親兵跟着:“殿下請!”
二人一前一後走遠,劉瑩微蹙了眉頭,心有隱憂,招手叫何小二過來:“你悄悄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