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重華留宿長陽宮,幸了惠妃胡紫芝。
據彤史沈琦記載,禁慾很久的陛下非常熱情,惠妃非常嬌羞。
第二天,得到風聲的宮妃們一起去給貴妃請安,齊刷刷地等着惠妃到來。
日上三竿,惠妃才姍姍來遲,一臉的嬌羞,連聲告罪,坐了一盞茶的功夫都不到,就推說累,告辭而去。
宮裡上上下下的女人們眼裡都噴了火,拈酸含醋說了不少難聽話,呂純從始至終卻只是笑。
好容易送走這羣怨婦,呂純起身伸個懶腰,笑道:“哎喲,方纔陳棲雲眼裡的嫉妒藏都藏不住,何美人的眼淚都滴出來了。”
白嬤嬤大皺眉頭:“她們都是急的,進宮這麼久,陛下也沒正眼看過誰。
陛下從前還會來您這裡坐坐,鍾唯唯去了九君山之後,就連面子情都懶得維持了。
就算東陵帝姬嫁不過來,遲早也會有其他人,女子的顏色就是這幾年嬌嫩,過幾年便是人老珠黃,您就不急?”
呂純淡淡地道:“我急啊,急了兒子就能從我肚子裡蹦出來嗎?”
白嬤嬤道:“您好歹也是貴妃,不能讓惠妃騎在您頭上!看惠妃那副輕狂樣兒,呸!”
呂純嘲諷地勾起脣角:“你以爲陛下就真的寵幸了她麼?不過是個替人背黑鍋的可憐蟲罷了。”
白嬤嬤一聽這話有意思,壓低聲音問道:“娘娘的意思是?”
“沒什麼,我是說,陛下只不過是爲了替鍾唯唯解圍,才肯讓她佔這個便宜。”
呂純起身,不想再就這個話題多說。
當年鍾唯唯還在宮中之時,重華最愛搞這種把戲,假得不能再假。
那個沈琦是鍾唯唯親自挑出來的人,最是深諳這一套。
胡紫芝,別說得寵,恐怕就連重華的手都沒能摸一下。
有宮人在外露了個頭,白嬤嬤出去又回來,小聲道:“不得了,護國大長公主出面爲鍾唯唯正名了。”
呂純驚訝得很:“不是才鬧掰了的麼?爲何這會兒又站出來替她說話了?”
白嬤嬤道:“據說,九君山送了一封信來,是鍾唯唯寫的,總之就是阻止聯姻,說自己病殘之軀,不值得這樣,好像還說,要和陛下斷絕恩愛……嗯,就是這個意思。”
護國大長公主把這封信拿給德高望重的宗室和老臣看,並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力挺鍾唯唯,她絕不容許任何人,以任何理由,往鍾唯唯身上潑髒水。
鍾唯唯是功臣,並且非常忠義,懂得大義和取捨,若是這樣的人都護不住,那麼,他們這些人還有什麼用?
未免寒了忠臣義士的心。
同時,護國大長公主還指出,不能單純地看待這件事,要知道,鍾唯唯身後站着的是皇帝陛下。
在皇帝陛下尚未表態,說明是否接受東嶺的條件,與東嶺聯姻之前就鬧出了這種事,怎麼看都是不正常的,分明是奸人作祟,想要謀逆!
這個奸人是誰,大家都心知肚明。也許是韋氏、也許是崑崙殿、還有可能是東嶺人自己在搗鬼。
於是那個自焚在國子監門口的書生,成了被排查的重點對象。
無數的人聚在一起,把有關他的所有事,包括爹孃是誰,什麼時候生的,生的時候哭了幾聲。
一天吃幾頓飯,飯量大不大,愛不愛吃肉,多看過誰家的閨女幾眼,和誰說了多少話,一句話裡有幾個字……
等等,全都被挖了一遍,就連祖宗三代都沒放過。
護國大長公主出來得很及時,並且她的聲望實在是太高了。
多年以來,她一心爲國的形象早已經深入到百姓之中,大家都願意相信她,尤其是在她才爲了鍾唯唯和皇帝陛下大鬧一場之後。
大家都覺得她是出於公心纔會承頭辦這件事,所以鍾唯唯那封信的內容被擴散出來之後,就算是有幾個反對懷疑的聲音,也很快被湮沒在了支持和同情的浪潮之中。
鍾唯唯和皇帝陛下之間相愛卻不能相守的悽婉愛情,惹得很多傷春悲秋的閨中女子落了淚,她的舍自身而全大義的勇敢行爲,也引得很多江湖義士爲之擊節讚歎。
昔年的探花郎、如今的起居郎蘇瓊,在與同年的聚會上,酒酣之後,揮筆寫就一篇長達萬字的芳茗館主傳。
將鍾唯唯的事蹟娓娓道來,極盡溢美之詞,文辭優雅又不乏熱血。
這篇芳茗館主傳被無數的人傳抄,並以京城爲中心,迅速擴散到酈國各個地方去。
大雁幫總舵主董瑜花重金,請了名動天下的詞曲大家李穆將這篇傳記改編成曲,四處傳唱。
事情的發展讓很多人都意想不到。
鍾唯唯沒有想到,重華沒有想到,護國大長公主沒有想到,呂純沒有想到,韋氏沒有想到,鍾欣然也沒有想到。
更讓鍾欣然想不到的是,那個自焚而死的書生張檟,終究牽扯到了她。
來盤查她的人是夏花姑姑,夏花姑姑反覆只問一個問題:“當天,張檟在離開太傅府之後,在去書信攤子之前,曾經有半個時辰不知去向。
有人看到他是從太傅府出來的,這段時間,鍾姑娘在哪裡?在做什麼?”
鍾欣然早有準備,一口咬定當時她在陪鍾夫人。
夏花姑姑也不着急,要求她把當時做過的所有事情,包括她和鍾夫人說了什麼,全部一一再現出來。
這很要命,鍾欣然很清楚,等到她詳細描述當時的情形之後,夏花姑姑下一步就會要求鍾夫人重現當時的情形。
雖說母女倆事先有約定,大方向不會錯,但細微的地方總會對不上,一旦對不上,就會出問題。
於是她只認定一句話:“我阿孃當時很不好,一直昏睡,我很擔心,一直都在一旁陪同。
因爲擔心其他人會吵到她,而且我自己心情也不是很好,就把伺候的人全都打發下去了。”
夏花姑姑複述她的話:“鍾夫人不好,鍾姑娘把所有的人都打發下去,一直在一旁守着鍾夫人,是這樣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