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塵師太輕聲道:“不知道。”
少女嬌俏地皺起鼻子:“咦,我聽師姐說是皇后娘娘微服私訪,師父爲何騙我說不知?”
這天下,不識皇后娘娘大名的人太少,見過皇后娘娘本人的也不少。
鬥茶大會之時,帝后出遊之時,無數的人摩肩擦踵,翹首以待,爲的就是一睹皇后娘娘的真容。
了塵也曾帶着親傳弟子去看過,因此鍾唯唯出現在這裡,大家第一時間便將她認了出來。
面對少女的疑惑,了塵卻只是沉默以對,並沒有解釋的意思。
少女不高興:“我要去看看,我要跟着皇后娘娘去做女官。”
話音剛落,人便不見了影蹤,了塵伸手去拉,拉了個空,無奈之下,只好搖頭嘆息。
一個年輕女尼走過來:“師父,要不要我追出去,省得師妹失禮,得罪貴人?”
了塵閉目轉動念珠,沉聲道:“不必,她塵緣未了,由得她去,碰到南山就自己回頭啦,不然誰也拉不住。”
何蓑衣走得很快,鍾唯唯幾乎要小跑着才能追上他,菩提寺依山而建,山路崎嶇,追到門口她已經氣喘吁吁,出了一層薄汗。
何蓑衣突然停下來,她險些撞到他身上,幸虧小棠拉了她一把才及時剎住:“怎麼啦?”
何蓑衣沒有回答,而是仰頭看着門外那棵歪脖子棗樹。
歪脖子棗樹上坐着一個白衣白裙,梳着元寶髻的少女,兩條腿在樹枝上蕩啊蕩,每蕩一下,就有青澀未成熟的棗子掉落到地上。
庵中清苦,這棵棗樹所結的棗子既是點心又可待客,居然被這小魔頭就這樣糟蹋了。
知客女尼氣得臉都青了,小跑着上去低聲警告:“白洛洛,你又調皮搗蛋,看我稟明庵主,收拾你!”
白洛洛猛地從樹上跳下來,無辜地喊冤:“我是在幫棗樹疏果來着!纔不是調皮搗蛋。捨不得疏果,棗子就會長得又小又酸,得不償失啊。”
知客女尼去捂她的嘴:“貴客在此,豈容你大呼小叫。”
“我自己來。”白洛洛靈巧地躲開,將兩隻手交替着捂住自己的嘴,兩眼放光地看着鍾唯唯,宛若狼看到了肉,笑容大得兩隻手都遮不住。
天空晴朗,少女活潑可愛,或多或少地衝淡了鍾唯唯心裡的感傷,她和氣地衝着白洛洛一笑:“無礙。”
白洛洛立刻放下捂着嘴的手,利落地給她行個禮:“貴客,好不容易盼到您來,您怎麼就要走了啊。”
“不得無禮!”知客女尼又着急了,這丫頭胡言亂語喲。
鍾唯唯詫異地挑眉:“你認識我?”
白洛洛小臉通紅,雞啄米似地使勁點頭:“當然當然,遠遠地看見過幾次,就記住了……”
她壓低聲音,神秘兮兮:“您是來微服私訪的嗎?是不是我師父她老人家其實是個很了不起的高手,酈國現在需要她,要請她出山?”
這個瘋丫頭,佛祖快收了她!知客女尼已然要昏死過去了。
鍾唯唯啼笑皆非,這是從哪裡找來的活寶,她覷着何蓑衣並沒有不耐煩的樣子,猜他大概是想在這裡多留些時候,以便等待了塵師太回心轉意,便道:“雖然不中,卻也不遠。”
“真的呀!我早知道師父不是尋常人!”白洛洛興高采烈,圍着鍾唯唯打轉,隨從要將她攆開,被鍾唯唯阻止了。
白洛洛看鐘唯唯更加順眼,笑嘻嘻地說:“我也很能幹的哦,也願意爲國家出一份力,要不,您收了我吧?”
這話題轉換太快,鍾唯唯沒反應過來:“嗯?”
白洛洛突然忸怩起來,揪着自己的衣角擰啊擰,聲音很小:“我會醫術,會觀天象,會占卜吉凶,識字會畫,還會打架,身手很好,能養兔子和山羊……”
見鍾唯唯無動於衷,就將腳尖在地上畫圈,破釜沉舟一樣地說:“還會洗衣做飯帶孩子!我就想問……”
所有人都以爲她想要一個不錯的職位,比如說皇后娘娘身邊的女官,或者是司茶署和芳荼館裡的女吏。
“我就想問……”白洛洛鼓足勇氣,大聲說:“您需要一個保姆嗎?”
“噗……”小棠沒忍住,笑出了聲,就連何蓑衣也忍不住看了這奇葩一眼。
知客女尼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躲起來,真丟人啊,哪怕就是說要做女官,或者是要做女將軍,那也好啊,做什麼保姆,這志向真遠大。
白洛洛無視所有人的笑聲,忐忑不安地揪着衣角,盯着鍾唯唯,等她出聲。
鍾唯唯沉吟着,要不要把這個丫頭帶回去呢?就算沒有什麼本事,也是聯繫了塵師太和大師兄的一條紐帶。
白洛洛見鍾唯唯遲遲不出聲,長長的狐狸眼裡泛起了淚花,鼻頭微紅,似是隨時都要哭出聲來。
鍾唯唯見她這樣,越發不肯輕易開口了,想看看她會如何應對。
白洛洛轉到何蓑衣面前,仰起頭哀求他:“這位大叔,能不能拜託您幫我求個情?我真的很想跟着皇后娘娘,哪怕就是給小皇子做保姆也行,我會唱歌跳舞講故事逗他笑。”
大叔?何蓑衣瞳孔一縮。
他雖然年歲不小,卻未蓄鬚,又愛打扮,人也生得面嫩,從來只見有人稱他公子,就算重華,也只是暗搓搓地叫他老菜幫子,可那是重華,不是別人!
敢當面叫他大叔的,只有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子。
何蓑衣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笑得春風盪漾:“想做保姆?”
白洛洛覺着他笑得燦爛好看,猛點頭:“是呀,是呀。”
何蓑衣從懷裡掏啊掏,掏出一面巴掌大小的鏡子遞過去:“喏,送給你。”
鍾唯唯暗道要糟,白洛洛卻已經高興地接過去了:“這是什麼?”
鏡子裡露出一個狐狸眼,翹鼻頭,小紅脣,下頜尖尖的少女,白洛洛左顧右盼,高興地說:“大叔,您怎麼知道我想要這樣一把鏡子?好漂亮!”
何蓑衣陰森森地說:“是啊,送給你好好照照,皇子的保姆並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可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