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死之言?
蕭言扣在輪椅扶手上的手指微緊了緊,暗地裡仔細打量着白穆柔臉上的神色。
她是想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吧。
她似乎也是有些累了,這會兒也不顧忌着什麼形象身份,輪椅就在旁邊,她索性就坐在了輪椅上。
見顧汐還是一直不吭聲,似乎沒有一點兒要和她說話的意思,她嘆了口氣,緩聲開口道:“雖然你沒問,但我知道,你心裡有有疙瘩的。”
“你不明白,當初爲什麼我要拋棄你和你爸……”
顧汐的瞳孔驀然收緊,蕭言輕握住她的手,安撫着她的情緒。
她還是沒說話,目光卻死死地緊盯着白穆柔,等着她接下來的話。
白穆柔這會兒卻沒有看她。
她靠在輪椅的椅背上,擡頭看着夜空。
這會兒都已經是深夜了,天陰沉沉的,別說是月亮了,連星星都看不到。
她就那麼仰着頭,也不知道到底是在看些什麼,頓了好一會兒之後,她才緩聲開口。
“蕭言應該知道我和少鳴爸爸的一些事情,你既然已經知道我是你……是你生母,那想來,少鳴也應該告訴過你一些事情。”
顧汐抿了抿脣,沒有迴應她。
她也不在意,繼續說着自己的話:“我知道你們沒什麼耐性聽我說話,就挑重點的說,要是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等少鳴出來,你們問他就知道了。”
“跟少鳴的爸爸走,其實也是巧合。”
白穆柔的聲音不高不低,音量足夠讓顧汐聽到,語氣很平淡,像是在說一個別人的故事,一點兒也沒有講述自往事的那種緬懷感。
顧汐也是聽了她說的那些話,才知道了當年故事的……另一個版本。
白穆柔沒有隱瞞她和安銘感情漸淡的事實。
“年輕氣盛,爲了愛情,就可以不顧一切。我義無反顧的跟他私奔,但真的走了出來,兩個人一起過日子,才知道……愛情根本就不能當飯吃。愛情,和婚姻,真的是兩碼子的事。”
她和安銘爲了生計起早貪黑四處奔波,那些感情也都漸漸被磨蝕了。
白穆柔說,她在離開之前就知道自己已經懷孕了,但是並沒有把懷孕的事情告訴安銘。
“一個你,我們都要養活不起了,哪兒還有能力再多要一個。”白穆柔苦笑道,“當時……我本來是想要把那個孩子打掉的。”
打掉?!
顧汐心裡猛地一跳,下意識的擡手捂住自己的小腹。
她現在懷着寶寶,很容易體會懷孕時的那種心情,孩子就在自己的肚子裡,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是一個活生生的生命。
她是一心想要護住自己的孩子的,拼盡全力的去保護他。
卻怎麼也沒想到,白穆柔當年竟然還動過打胎的心思。
那時候她懷着的是……
她轉頭朝着紀可馨看去,卻發現紀可馨這會兒整個人都已經懵了。
太多讓她無法接受事情這會兒都一股腦的被堆到了她面前,她根本就不能接受!
“你現在懷孕,應該明白打掉孩子……”白穆柔頓了一下,嘆了口氣道,“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誰都不想走到那一步的。”
“少鳴和他父親突然出現,對我來說,是轉折也是機遇。”
“可能是因爲我和少鳴生母有些相像的緣故,少鳴他很粘我,那時候他正調皮,他爸就想找個人在他身邊兒管他。他問我有沒有興趣跟他去帝都,做少鳴的貼身保姆。”
白穆柔緩聲說着當年的事:“我答應了。隱瞞了自己已婚的事實,隱瞞了自己已經有了一個孩子的事實,也隱瞞了我還懷着身孕的事實,我跟着他到了帝都。”
“那時候我的心思很單純,真的只是想要賺錢,想要留住肚子裡的孩子,僅此而已。”她捂着自己的額頭,啞聲道,“但人生總有那麼一些的巧合,我到了帝都之後,因爲經常跟少鳴在一起,和他爸爸接觸的機會也多,漸漸就有傳聞說……我和他有什麼。”
“偏巧,蕭言的爺爺,還認識我……他以爲,我是想開了,所以決定和少鳴的父親在一起,還特地通知了我的家人。”
“我懷孕的事情後來也瞞不住了,所有人都以爲那是我和少鳴父親的孩子,事情已經朝着我無法控制的方向發展。”
白穆柔的眉心緊擰着,到現在想起那時候的事情,她還是覺得焦頭爛額,完全就是一團糟。
“那個時候,少鳴的爸爸也病了,癌症,查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晚期了,他知道自己時日不多,如果他走了,紀氏就要垮。”
“當時幾乎所有的人都以爲我們在一起了,而且蕭言的爺爺,對我也特別的照顧。少鳴的父親看出這是可以利用的一點,所以和我商量……索性假戲真做。”
顧汐聽到這兒的時候,着實愣了好一會兒。
她一直以爲白穆柔就是嫌貧愛富貪圖富貴,所以纔跟了紀少鳴的父親的。
可現在……她說的這些話完全顛覆了她之前的那些認知。
“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顧汐打斷她的話,“你只是爲了保住孩子,那爲什麼……連聯繫都沒有和我爸聯繫過?”
安銘那麼多年一直都在找她的!
如果真的像她說的那樣,她也不是一心想要拋棄他們父女,那爲什麼連個信兒都沒有捎回去?不過是聯繫一下,有那麼難嗎?
“聯繫?”白穆柔嗤笑了一聲,似乎是在嘲笑她的天真,“你沒有被逼到那一步,又怎麼會明白當時我是什麼樣的處境。”
“來帝都之前,我沒有給你爸留信息,就是怕他會來找我。如果我在紀家還沒穩住腳跟他就來了,說不定我會失去那份工作,那到時候……孩子怎麼辦?帝都容不下兩個連身份都沒有的人!”
“我本來是想,等我在紀家穩住身,找個合適的機會,找少鳴的父親坦白。以他的實力,安排你爸到帝都來,給他找一份體面的工作,這不難。”
“可我還沒來得及說……事態就已經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