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自懷疑尋索

已近城郊。

慕容水雲走在中央,冷血在左,莊之洞在右。

近郊的綠野春色,確是迷人。

慕容水雲乃書香世家出身,本來就喜歡風雅吟詠,若不是爲了金盛煌、龜敬淵的死,他纔不會如此愁雲重重。

可是他畢竟是從容過人,當下打趣笑道:“想不到慕容今日,也如此怕死,令兩位比我有名得多的武林高手,替我作保鏢,真是死又何妨也!”

莊之洞笑道:“我們吃公門飯的,那談得上高手?冷兄是‘大下四大名捕’,我能算什麼?”說着哈哈笑了起來。

遠處正來了一部馬車,幾匹老馬,拖着一輛又老又舊又笨又重的車子,趕車的是兩位年輕人,車上一包一包的麻袋,裝着不知是什麼的沉重的東西。

那青年一面趕着馬,叱喝着,已經靠近三人了,冷血等因路窄,而閃在一旁,還聽見那青年向旁邊的夥伴說着笑,其中一句是:“開始!”

這兩字的聲調忽然提高,冷血一聽,大吃一驚,那一聲正與昨晚在廝殺之中,其中一人說“不是他對手也要殺”的人的聲音完全一樣!

冷血能成爲“天下四大名捕”的理由之一,就是他有過人之能。

過目不忘,過耳而不忘!

這些特點常常使冷血能死裡逃生。

就在這車子靠近冷血的剎那間,慕容水雲就在前頭,更前面是莊之洞,因爲路窄,旁邊是水田,所以便一個人一個人走,冷血突然叫道:“小心!”

就在這一剎,那車於突然一折,直向冷血撞來!

這一下,冷血不能進,只能退!

只是冷血不退!

他沖天而起,可是車上青年一揮鞭,直抽冷血!

另一夥伴,拔刀一揮,不是斫向冷血,而是斫向車後的包裡的繩子上!

繩於一斷,包裡麻袋都打開了,二十多條大漢,都自麻袋裡躍出,手執長刀,衝殺向冷血!

冷血應戰,但他的視線,卻被那車子所遮住了,他看不見慕容水雲那邊怎樣了。可是他知道,這一班人,正是昨夜在他手下逃生的餘孽。

只要他們暗算不逞,冷血便自信能把他們解決掉。

問題是:解決掉這幹人,也需要相當的時間。

他聽見慕容水雲及莊之洞的喊殺聲,顯然車子的那頭,也打得十分激烈。

就在這時,他聽到一聲慘叫。

這聲慘叫是慕容水雲發出來的。

冷血一發急,攻勢更加凌厲,十多名長刀大漢,只剩下四名。

冷血也因爲發急而分心,背門一涼,已被劃中了一刀。

但是這一刀,並不算傷得很重,那大漢以爲得手,反被冷血的快劍刺穿了咽喉。

剩下的三個人,見勢不妙,自三方逃逸。

冷血也不迫趕,躍過車頂,只見這邊的戰況,也十分激烈,倒在地上的名長刀大漢,均已氣絕,想必爲莊之洞及慕容水雲所殺。

現在只剩下兩名長刀大漢,正與莊之洞的鏈子錐鬥在一起,殺得難分難解。

而慕容水雲竟已倒在地上。

冷血一頓足,飛奔過去,扶起慕容水雲,只見慕容水雲臉色紫金,氣若游絲,冷血把本身功力源源涌了過去,慕容水雲勉強睜開雙目,道:“冷兄,你……你替我告訴……訴告訴……殺人者被我一刀刺中,他是……”忽然雙目暴睜,望着冷血後面,冷血心中一寒,尚未回身,劍已刺出,一名長刀大漢應聲而倒!

冷血猛回首,只見那逃去的三名大漢,竟又回來了,竟在背後偷襲!冷血大吼一聲,一連攻出十八劍!

那名長刀大漢,只見劍影如山,哪裡招架得來,胸膛一麻,便倒了下去!

最後一名大漢,又返身就跑,冷血冷哼一聲,劍脫手飛出,貫穿這人背門,藉着餘勢,把這人帶出七八步外,撞刺在一名與莊之洞激斗的大漢背上,那大漢慘叫一聲,兩人齊倒下。

餘下的一名大漢,目光發赤,幾招虛晃,返身欲逃,冷血一個虎撲,那人揮刀就斫,冷血一腳踢去,刀脫手飛出,直穿入那大漢自己的頭上,那大漢慘呼一聲,速然倒下。

莊之洞收回鐵錐,喘息着道:“多蒙相助,快去看看慕容二俠!”

冷血及莊之洞再回到慕容水雲身邊,但是,慕容水雲已然氣絕。

冷血沒有說話。

莊之洞也沒有。

他們感覺到失敗的恥辱與沉痛。

他們本來是江湖中無人敢招惹的名捕,而今,對方竟能在他們嚴密的保護下殺人。

雖然這一干人已死盡了,可是他們的首腦,甚至尚未露面。

冷血仔細看去,只見慕容水雲的背後,有一個傷口,似被利器迅速刺入又拔出似的,足以致命。

而在前胸,也有一道傷口,似被什麼東西擊中,又猛烈抽出似的,所以傷口雖小,胸口卻是一片血肉模糊。

憑這兩道傷口可以認定,都不是刀傷。

也就是說,不是這批長刀大漢使慕容水雲致命,而是他被兩個人,用兩種不同的兵器,但手法卻頗爲類似,同時擊中前後胸而斃命。

慕容水雲甚至不及閃避,或者沒有閃避,所以才被準確地擊中胸部。

這顯然又是“劍魔傳人”的傑作。

冷血握着拳頭,咬牙切齒地問:“你有沒有看到,是誰下的毒手?”

莊之洞長嘆道:“大變驟然來,我也不及細看,刺客便向我涌來,我殺了幾個,彷彿看見,車上有人用長槍往慕容二俠背後一刺——唉,後來,就是你過來的前一刻,他又發出一聲慘叫,因我那時正與這兩個人鬥着,不及細看,只見人影一閃,慕容兄便——唉。”

冷血仔細地看過地上的屍體,若有所思,終於道:“我們只好送慕容二俠的屍首回去了。”

大廳上一片肅靜。

女人、孩子和家人,都被送回房裡去了。

剩下的六個人:冷血、莊之洞。柳激煙、凌玉象、沈錯骨,還有一個倒下了的人——慕容水雲。

如果還加上棺槨裡的兩人:“三十六手九節蜈蚣鞭”金盛煌與“金剛不壞”龜敬淵,一共是八個人。

金盛煌與龜敬淵,再加上“七旋斬”慕容水雲,已經是第三個死人。

“武林五條龍”只剩下兩條。

誰都可以想象得到,此刻凌玉象及沈錯骨的心情。

大廳中的氣氛,就像一塊凝結了的冰塊。

凌玉象緩緩開口道:“也罷,劍魔傳人,你就來吧!我凌玉象,也活到這把年紀,反正都要來的了,你就給我個痛快!”

這兩天裡,他兩頰已深陷下去了,瘦了許多。

沈錯骨仍然鐵板一般的臉孔,可是無情的語音中,也抑制不住哀傷:“老大,我們不一定會死,二哥忠厚、三哥老實、五弟魯直,較容易被騙,別人要想在我沈錯骨面前動手腳,除非真能製得住我!”

凌玉象注視着沈錯骨道:“四弟,你的性格乖戾,行事剛烈,也是弱點,你要多加小心纔好。”

沈錯骨沉靜地道:“大哥,你卻是太慈藹了,也要有些防禦啊!”

“武林五條龍”之中,一下子只剩下兩個人,自然彼此有說不出、說不盡的親切感。

冷血忽然道:“凌大俠,慕容二俠施用的‘七旋斬,,招路如何,可否相告?”

凌玉象沉哀地道:“二弟的‘七旋斬’是他腰間的緬刀,共有七式,每招又有七種變化,能夠接他七七四十九式的人,已經不多了。”

冷血沉思道:“‘七旋斬’中人後情形是怎樣?”

凌玉象道:“刀卷肉飛,剖腹斷腸,自然是當者披靡,冷兄,你問這十嗎?”

冷血淡淡地道:“我也只是問問罷了,對了,爲何不見高教頭?”

凌玉象道:“哦,適才你和莊兄走後,柳兄有一建議,既然劍魔傳人找的是我們,不如先把我們易容,好讓對方無從下手,於是高兄就到外面去搜購易容藥物,據說高兄是易容好手呢。”

冷血怔了一怔道:“哦?”

柳激煙笑道:“冷兄以爲這個建議怎樣?”

冷血道:“自然甚是高妙。不過若兇手是我們的人,易了容只怕也沒有用。”

忽然大廳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柳激煙淡淡地道:“想必是高教頭回來了。”

在廳堂外,這一行一頓的腳步聲,愈來愈近,竟出現了一名身形高大的乞丐,臉容奇特而可怖,令人望了一眼再也不想多望一眼,衣衫襤褸,不過手中還拿着一柄白玉尖杖、撐住跛了一條的腿,笑嘻嘻的望着大家。

這是個跛腿老乞。

沈錯骨霍然而起,怒道:“這人來幹什麼?”

凌玉象道:“四弟勿衝動,他是高山青。”

沈錯骨一呆,那乞丐大笑道:“凌兄好尖的眼光,怎樣?我的易容術不錯罷,包管別人望了第一眼,不想再望第二眼,這樣我的易容術便可以高枕無憂了。我裝成乞丐,可以蜷伏在你們門外,讓人錯以爲是連座破廟也沒有的乞丐,也許,也許可以把兇手手到擒來。”

凌玉象笑道:“高兄的易容術果是高明。”

柳激煙也笑道:“認識高兄這麼久,還不知道高兄乃精於此道。”

莊之洞笑道:“那你準備要把我扮成什麼?”

高山青笑道:“你呀,看樣子可以十天不睡覺,正適合化裝成更夫。”

莊之洞就變成了一個更夫,拿着竹梆,吊着燈籠,不但別人看起來像個十足,他自己也幾乎把自己當作看更人。

柳激煙因爲有根菸杆,於是打扮成管家模樣的老者,穿着青布的衣裳,“噼噼剝剝”的抽着煙。

凌玉象成了老家人,他的“長空十字劍”,就藏在他手拿的掃把柄裡。

現在高山青正替沈錯骨易容着,沈錯骨看來像是一個跑江湖算命的老雜毛。

凌玉象笑道:“高兄,你真靈光慧眼,揀人而易,剛好把我們化裝得切合身份。”這句話,不無自嘲之意。

高山青微笑道:“凌兄這是哪裡的話,只怕我這不是靈光慧眼,而是有眼無珠了吧!諸位堂堂品貌。卻教我化裝成凡夫走卒,真是罪過,罪過。好了,冷兄,該你化裝了。”

冷血年青而俊秀,在他稍嫌冷峻無情的臉上,忽然泛起輕輕的笑容,這一笑,就像春風吹融了寒冰,煞是好看;冷血道:“不,我要趁天黑之前赴縣府一趟,見見魯知府,因爲我與他有約在先,在今夜之前去報備一聲的,原本我已答應諸葛先生,明日就走呢,當然現在我不想走,不過,總要去交代一聲……我在今夜三更,必趕回這裡,現在,要多仗柳兄、莊捕頭、高教頭照顧了。”

有人說,冷血笑的時候,就是他手上所辦的案件,逐漸明朗化的時候。

冷血走了。

天又黑了。

晚上重臨,金府上下的人,都紛紛到別的地方避風頭了;金府的門前至廳堂,兩旁卻點起兩列燈籠,一路照耀進入了大廳,大廳上坐着五個人:凌玉象、沈錯骨、柳激煙、莊之洞、高山青。

這五個人後面,有三副棺木,燭光搖曳,堂裡的人,不發一言,被燭光照得陰晴不定的臉上,都顯得十分幽異詭秘。

凌玉象以蒼老的口音道:“我彷彿覺得,與劍魔傳人對敵的,不止是我們五人,還有二弟。三弟和五弟。”

柳激煙對那棺木望了一會,忽然浮現了一種很奇怪的神色,有點激動地道:“可惜他們都是死人:”

沈錯骨冷哼了聲,道:“死人也會索魂的。”

莊之洞打着哈哈笑道,“沈四俠也迷信?”

柳激煙忽然細聲向凌玉象道:“凌兄,我心中有個疑惑,在這兒說不便,我懷疑兇手是……”

凌玉象臉色一整道:“那麼我們到內堂談談。”

“柳激煙道:“好,有我們兩人在,劍魔傳人也休想動得了。”

內堂。

凌玉象在一張桃木椅上坐了下來後,向柳激煙問道:“柳兄,你所猜疑的兇手是誰?”

柳激煙長嘆一聲,道:“只怕我現在講出來,你也不會相信。”

凌玉象動容道:“推?”

柳激煙沉聲道:“冷血。”

凌玉象呆了一呆,全身衣袍籟籟顫抖,可見心中是如何激動,好一會才說:“不可能的。”

柳激煙長嘆道:“確是不可能的。”

凌玉象忽然擡頭道:“直到現在,我還是不相信,我信任冷血,他是個正直的青年。”

柳激煙無限惋惜地道:“我也不相信,可是,有件東西,你看了不由你不信!”說着在懷裡掏出一條手帕,道:“這是金三俠案發時,我和冷血來至臥房前,我在他懷中取來的。”

凌玉象一看那條手帕,竟是血漬斑斑,大爲激動,道:“血?”

柳激煙沉重地點點頭,道:“血。金三俠的血,你嗅嗅自可證實。”

凌玉象把手帕放在鼻前一聞,忽然臉色大變,手帕被他飛投出去,竟似一片刀齒,直嵌入內堂的一條柱子上:“有悶香!”正想起身,但覺天旋地轉,連站立也站不穩,猛抽手想拔劍,卻連拔劍之力也逐漸消失,跌坐在椅子上,只聽柳激煙呵呵大笑。

凌玉象勉強睜開眼睛,只見人影模糊,怒道:“柳激煙,你

廳外。

當凌玉象及柳激煙進入內堂後,沈錯骨忽然沉聲道:“莊兄、高兄,我有一件事想說,不知二位願不願聽?”

莊之洞笑道:“沈四俠的話,我等怎會不願意聽!”

沈錯骨正色道:“我的意思是,聽了後,縱不同意,也不要告知外人。”

莊之洞嚴肅地道:“沈四俠有話儘管說,莊某不是個口沒遮攔的人。”

高山青奇道:“不知沈四俠想說的是什麼?”

沈錯骨沉聲道:“我懷疑一個人是兇手!”

莊之洞變色道:“哦?”

沈錯骨道:“一個熟人。”

高山青動容道:“熟人?”

沈錯骨冷冷道:“冷血。”

莊之洞、高山青二人互望了一眼,莊之洞忽然恍然大悟似的,道:“冷血……冷血……晤,有道理,今日在城郊一戰,隔着車子,我不知道他有沒有出手,但慕容二俠死時,他卻在其身旁。”

沈錯骨激動得道袍飄飛,道:“大哥三哥,與他交情最薄,但又十分信任他,而今在危機四伏時,他又擅自離開,哪裡像是爲朋友而忘卻生死!”

高山青奇道:“沈四俠,那麼,你爲何不對凌大俠及柳兄說呢?爲何不讓我們說出去?”

沈錯骨嘆道:“你有所不知,劉九如是他跟蹤的,而遭殺害,打從那時開始,我已懷疑他了;五弟死時,他恰好不在,五弟看來是死於熟人手下的,我便知道,一定是他了。可是大哥,卻最信任他,柳兄也跟他是好友,只怕告訴他們會打草驚蛇

……”

莊之洞道:“沈兄真明察秋毫。”

高山青道:“未知沈兄要如何對付這等小人。”

沈錯骨冷笑道:“既是大哥和柳兄不會贊同,不如我們等冷血歸來時,一舉而擒之,再逼他招供,那時不怕他不認。”

高山青撫掌嘆道:“此計甚妙。”

莊之洞回首對靈長拜,道:“若此可查出真兇,三位大俠在天之靈,必感欣慰了。”

只見靈柩旁幡旗無風自動,燭光昏暗,搖擺不已,確實鬼氣森森,寒風呼呼,猶如冤鬼呼喚。

莊之洞忽然凝神說道:“好像有腳步聲!”

高山青道:“莫非是冷血來了!”

沈錯骨冷冷道:“他若回來,則是最好,此刻大哥,柳兄不在,咱們先擒他下來,來個攻其無備,逼他供出實情。”

高山青道:“好!”

莊之洞道:“他來了,我們先在門旁伏着,我一拍掌、我們三人一齊動手!”

沈錯骨身形展動,直撲向大門旁,疾道:“好!”

莊之洞。高山青各自飛撲,已到了大門旁。

黑夜裡,兩排燈寵被三人衣袂急掠時捲起的風,吹得半明半滅!

沈錯骨靜靜地伏在黑暗中,忽然道:“怎麼我聽不見腳步聲

的?”

高山青小聲地道:“老莊的耳朵,特別靈敏,便是時下輕功最高的人,只要在十丈之內,也休想瞞得過他。”

那另一旁的莊之洞在這時忽然道:“噤聲,他已近門前了。”

沈錯骨再也不作聲,手執拂塵,如一頭鐵豹般盯着大門。

黑夜的空氣像凝結了的炸藥。

這炸藥,已經到了應該爆炸的時候了。

門依然沒有動。

風淒厲地吹着。

忽然莊之洞一拍掌。

沈錯骨如一支箭般標了出去!

而大門依然沒有動。

難道是莊之洞聽錯了嗎?

沈錯骨感覺到莊之洞與高山青也撲到半空中。

忽然間,這兩個人,已到了自己身前身後。

沈錯骨一怔,忽聞夜空中,“霍”地一聲,一支明亮的白玉杖,已向自己心窩刺來。來勢之炔,無法形容!

沈錯骨心中一沉,居然人在半空,去勢如飛,仍能猛一吸氣,往後倒退!

但在同時間,後面的莊之洞喝了一聲:“錐!”

鐵鏈之聲,破空而來,沈錯骨聽到這聲音時,背門已“噗地”一聲,被一枚利器穿入,又急抽而出,鮮血飛濺,痛人心脾!

這一痛,他的身法自然一慢,那明亮的杖尖,“噗”一聲地沒入他的胸膛,又“嗤”地抽了出來,還帶着一股血泉!

血泉於夜空中飛噴!

沈錯骨的身軀,在夜空裡灑着血,飛落在丈外。

好個沈錯骨,居然在落地後仍能站得住,踉踉蹌蹌,跌走了幾步,倚在一棵梧桐上,月光撒下來。沈錯骨黑袍沾血,臉上充滿不信與憤怒,形狀煞是可怖。

沈錯骨嘶聲道:“你們——!”一股血泉自嘴角溢下,說不出話來。

只見短小而精悍的莊之洞,微笑道:“不錯,是我們,”手裡吊着帶血的錐子,鎖鏈軋軋地擺盪着。

而高山青望着帶血的杖尖,得意大笑道:“劍魔傳人,你死得瞑目吧?”

沈錯骨忽然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嘶吼,手中拂塵,忽然化爲千百枚長針,離柄射出!

莊之洞也被這一下嚇了一跳,揮舞鏈於錐,把拂塵都掃落!

高山青也忙揮舞玉杖,舞得個風雨不透!

可是他的左腿似走動不靈,所以被這一枚拂塵絲射入,痛吼一聲,把它拔了出來,流了一些血。

莊之洞疾聲叫道:“師弟,你怎麼了?”

高山青忍痛道:“不礙事的,幸虧沒射中要穴,沒料到這老雜毛也有這種渾厚的內力!”

再看那邊的沈錯骨,已靠着梧桐樹,倒在地上,死時真是目眥盡裂。

莊之洞冷笑道:“還不是死了!”

高山青撫着傷口道:“不知大師哥是否已得手?”

莊之洞冷笑道:“大師兄做事,怎會失手?”

高山青笑道:“那麼我們把這老雜毛的屍體送回內堂去,讓那老傢伙看看他心愛弟弟的模祥兒。”

莊之洞忽然道:“怕不怕冷血突然回來了?”

高山青笑道:“二師兄,你太過慮了,那小子不是說三更纔回來的嗎!”

莊之洞歡笑道:“真是,他的經驗不足,還作什麼名捕,所謂‘閻王註定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他是三更死,連提早死也不能啦。”

高山青道:“他就算是現在回來,咱哥兒倆的事縱被他發現了,又有何妨,他遠不是我的對手哩!”

莊之洞忽然凝神起來,側耳聽了一會,忽然臉色大變說道:“不好,確是他回來了!”

高山青動容道:“有這等事?”

莊之洞道:“這小子武功不低,我們還是以計謀之,較爲妥當。”

高山青道:“好!”迅速撲至沈錯骨屍首處,把沈錯骨的屍首用亂草蓋了起來,又把地上的血,用腳踏亂。莊之洞急叫道:“快,他要到了!”

高山青急整頓衣襟,門“咿呀”而開,星月下,冷血白衣勁裝,走了進來。

莊之洞身形一動,似欲出擊,忽然停了下來,笑道:“我還道是誰,原來是冷兄,差點動錯了手,在冷兄手下吃苦頭呢。”

高山青含笑招呼道:“冷兄,不是說三更回來麼,現在還不到一更,事都辦妥了麼?”

冷血望了二人一眼,淡淡地道:“都辦妥了,因爲擔心,所以想早些時候回來看看。”

一片烏雲涌來,蓋住了皓月,連星星也黯然無光,只有兩排明滅的燭焰。

莊之洞忽然道:“適才有人來犯。”

冷血動容道:“哦,是誰?”

莊之洞道:“都蒙着面!”

冷血追問道:“凌大俠、沈四俠如何了?”

莊之洞道:“他們都沒有受傷,不過都退入堂內,那兒較易應敵。”

冷血道:“那我們也去內堂好了。”

莊之洞似有難言之色,口中吶吶道:“不過……”

冷血奇道:“不過什麼?”

莊之洞道:“我們乃好意相告,請冷兄萬勿動怒。”

冷血道:“好,有什麼你儘管說,我決不生氣。”

莊之洞說道:“凌大俠等懷疑你是兇手。”

冷血呆了一呆,氣結而道:“你們呢?你們信是不信?”

莊之洞道:“要是兄弟相信,也不會告訴你知道了,不過

冷血道:“不過什麼?”

莊之洞道:“他們確有證據,不由得我不信。”

冷血冷笑道:“那是什麼證據?”

莊之洞在腰間探着東西,道:“我拿給你看——”

冷血正注視着莊之洞掏出來的東西。

莊之洞並不是拿出什麼東西,而是把腰問的活釦一扳,鏈子錐“嗆嘟”在手。

冷血一呆,後面“嘯”地一聲,破空襲至!

高山青的白玉杖!

冷血本已分神,理應避無可避!

柳激煙拿了一張椅於,在黑暗的內堂,抽着煙桿,火紅的光,一閃一滅,把柳激煙的面容,映照得一光一暗。

凌玉象瞪着柳激煙。

只是他連坐也坐不起來。

柳激煙抽了幾口煙,得意的望了望凌玉象,忽然笑道:“我知道你想問我些什麼?”

凌玉象並沒有答話,仍是怒瞪着柳激煙。

柳激煙好像沒看見一般,逕自說道:“你中的是‘軟玉香’,那是帝王們專門對付不聽話的妃子所用的,以保龍軀,中了這等悶香,就算有天大的功力,在一個對時之內,休想站得起來,也不用想說話叫喊。”

凌玉象怒視着柳激煙,柳激煙大笑又道:“我知道你生我的氣,不錯,龜敬淵、金盛煌,都是我殺的;慕容水雲則是二師弟三師弟殺的。我們就是劍魔傳人。”

凌玉象盯着柳激煙,目光似要噴出火來,柳激煙大笑道:“你別指望沈錯骨來救你了,他此刻,只怕已陪同慕容水雲、金盛煌、龜敬淵等去了吧!”

柳激煙慢慢坐下來,又換了一把菸草,深深吸了一口,菸草發出金紅金紅的光芒。

高山青就在冷血注視莊之洞手中之物的時刻裡,玉杖一震,“颯”地急刺冷血背門!

“飛血劍魔”的“飛血劍式”,被他運用在杖法上。確是非同小可!

杖尖因急風破空,而漾起一陣抖顫!

就在這時,冷血忽然往後疾撞過來。

冷血在此時不進反退,無疑等於是向杖尖撞來!

高山青一呆,杖勢不變,依然刺出!

只是冷血似料定高山青會刺出這一杖一般,冷血這一退,等於身體略爲挪動了一點,“嗤”杖尖刺入冷血身體之中!

冷血往後退勢依然不滅,同時“錚”地一聲,冷血已拔劍在手!

高山青猛發覺,他那一杖,乃穿自冷血左脅之下,根本未曾刺中冷血!

而冷血已順着杖身,撞了過來!

冷血發劍,劍自前向後右脅下穿出!

高山青馬上欲退,但發覺杖被夾緊。

高山青若立即棄杖身退,或可逃命,但是高山青的白玉杖向不離身,如今摔然捨棄不禁呆了一呆!

就在這一呆之下,冷血的身子,已與他的身子,聚貼在一起,冷血的薄劍也“嗤”地一聲,貫穿了高山青的腹部!

血自高山青背脊標出!

高山青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棄杖,雙臂一攬,欲箍死冷血!

同一時間,莊之洞已抽錐在手,本欲發出,但是冷血不進反退,不禁一呆!

就在那時,他看見高山青的杖,已自冷血左肋之下刺出,也就是說,高山青的杖落空了。

這一杖落空,高山青就有危險了!

莊之洞立時大喝一聲,發出一錐!

這一錐,聲勢凌厲,直射冷血前胸!

而在這一瞬間之前,冷血的那一劍,已經得手了。

冷血一劍得手,立即向旁一滾,連劍也來不及拔出來。

冷血向旁一滾,莊之洞那一錐,等於是落了空,而莊之洞那一錐,卻變作打在高山青的胸膛上!

高山青劇痛難忍,哪裡還躲避得及?

“噗”,錐打入高山青胸中。

高山青慘叫,莊之洞又是一驚,急急收錐。

他不收錐還好,這一收錐,等於是把錐上的肉,一齊扯出來一樣!

錐收回,血紛飛。

高山青吼了半聲,便倒了下去,再也吼不出半聲了。

莊之洞又是一怔。

這一怔之間,冷血又滾了回來,猛拔出高山青腹中之劍。

莊之洞畢竟也是老經驗,一見冷血劍已在手,鏈子一起,長錐“呼呼”的轉了一個圓周,所有的燈籠,一齊都被打滅!

莊之洞已迅速換了個位置,躲在門後,在流着汗。

他怎樣也想不出冷血爲何會對他們有了防備。

他現在也不能肯定冷血在哪裡。

天地一片昏黑,什麼也看不見,遮住月亮的那一大片烏雲,還沒有消散。

他只是肯定一點,他的聽覺是天下捕快中最好的,打熄了燈他比敵人更有利。

只要敵人一有異動,他便可以出手,用鐵錐粉碎敵人的胸膛,而敵人還不知他在哪裡!

他知道,他的武器遠比冷血長,這是黑暗中對敵最有利的地方。

“只是他不知道冷血知否他有過人的聽覺。

他也不知道冷血雖沒有過人的聽覺,卻有過人的視覺。

不過只要嗅覺正常的人,都會知道,黑暗裡,血腥味特別濃。

而且有感覺的人都會知道,黑暗中,殺氣更加濃得可怖。

柳激煙仍在暗處抽着煙。

他對面坐着的,正是凌玉象。

凌玉象依然瞪着他,柳激煙一看也不看,一面抽菸,一面喃喃地道:“十年了,自從家師巴蜀人,被你們在華山之巔搏殺後,我們便給上千個仇家追殺,我們那時沒下過苦功,敵人衆多武功高明,我們的享樂生涯,便結束了……要躲,躲去哪裡?天下雖大,強仇更多,卻沒有我們躲藏之處!後來,我們想到,只有投入衙門,纔是最好的藏身之處,於是我們分別投入不同的官府中,苦練家師的‘飛血劍法’,又防別人看出,只好把劍法練出杖法、錐法,以及……”柳激煙揚揚煙桿的未端,這鋼製的煙桿未端是又尖又細的,“以及我這煙桿。”柳激煙又皺眉沉思着抽了幾口煙,煙火在堂內滅滅爍爍,吸時火紅,吐時黯淡。

終於我們在這公門飯下,吃出了名,沒有人再懷疑到我們身上來了,而我們的招法,也已練成,是報仇的時候了,這仇若再不報,我們都怕你們,熬不住歸了天,那是咱們三師兄弟的遺憾……”柳激煙越說越激動,“當日我猝然出手殺死你三弟時,他拖着重傷的身子去拿蜈蚣鞭,我知道他是活不來了,所以留在席上,沒有走,因爲我肯定你們一定會請我來偵察此案的,正好讓我名正言順的把二師弟及三師弟也請來,把你們逐個擊破……”柳激煙臉色一整道:“我沒料到冷血也會在座中……不過,他也活不長了,三更時分,他必死無疑,算是給你們陪葬

吧……。”

“篤,篤,篤,篤,篤”打更的人剛剛自門外走過,拿着燈:籠,一絲昏暗的光芒,使人看不清楚夜究竟有多黑,多深。

一更了。

打更人顯然覺察不出屋裡的殺氣,也嗅不到血腥味,所以逕自走遠了。

庭院內又回覆了沉寂。

冷血躲在門後。

門敞開,門有兩扇。

莊之洞就在另一扇門後。

冷血沒動,莊之洞不知冷血在哪裡。

莊之洞也沒動,冷血也看不見他。

其實他們相隔,只有數尺之遙,一旦誰先發現誰,誰就可以猝起發難,把對方斃之於手下。

可是誰也沒發現誰,誰也不知道誰在哪裡。

他們像在比賽,看誰更沉得住氣。

終於是冷血先沉不住氣。

莊之洞那超人敏銳的聽覺,忽然聽到,冷血像一支箭自門後衝出來,直標向大廳,去勢之快,無以形容!

沒有東西比莊之洞的錐更快!

莊之洞在黑暗中大喝一聲:“錐!”

聲音甫出,他的鐵鏈“霍”地抖得又長又直,錐子已擊中一件物體!

“噗!”

莊之洞忽然覺得,那東西給他擊碎了,不過顯然只是一個花盆!

莊之洞幾乎是馬上地發現不妙,他的行藏已露!

但他還來不及有任何動作,他的口還說着“錐”字時,牙齒與牙齒上下排之間,僅有的一絲縫隙,突然塞入了一柄又細又薄的長劍!

他還來不及驚恐,只覺喉嚨一甜,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第二十一章 名捕反被捕第十一章 兩釋英傑第二十章 殺魔姑第十八章 鬥魔頭第十七章 殺魔仙第十七章 殺魔仙第十五章 虎落雪原第二十三章 設伏遇埋伏第十三章 十一劍戰第二章 自懷疑尋索第七章 殺不殺得了朋友?第二十二章 受制求反制第六章 破不破得了陣?第二十一章 名捕反被捕第五章 關東奔雷第四章 一入幽冥第九章 分金拜佛第二十二章 受制求反制第十三章 十一劍戰第十七章 殺魔仙第五章 關東奔雷第二十一章 名捕反被捕第二十二章 受制求反制第十三章 十一劍戰第五章 關東奔雷第二十一章 名捕反被捕第十八章 鬥魔頭第二十一章 名捕反被捕第十九章 “雙魔決第二十三章 設伏遇埋伏第九章 分金拜佛第二十章 殺魔姑第十四章 伏道奇襲第二十一章 名捕反被捕楔子 燭影椎風第一章 從慘叫開始第十九章 “雙魔決第七章 殺不殺得了朋友?第十九章 “雙魔決第九章 分金拜佛第一章 從慘叫開始第八章 血牢逃龍第八章 血牢逃龍第十七章 殺魔仙第七章 殺不殺得了朋友?第二十四章 欠情先還情第十六章 戰魔神第九章 分金拜佛楔子 燭影椎風第五章 關東奔雷第四章 一入幽冥第二章 自懷疑尋索第十章 苦鬥狼人第七章 殺不殺得了朋友?第九章 分金拜佛第十一章 兩釋英傑第十六章 戰魔神第九章 分金拜佛第十八章 鬥魔頭第十二章 三陣決勝第十八章 鬥魔頭第十七章 殺魔仙第二十一章 名捕反被捕第二十一章 名捕反被捕第十九章 “雙魔決第二十四章 欠情先還情第四章 一入幽冥第二十四章 欠情先還情第八章 血牢逃龍第十章 苦鬥狼人第十五章 虎落雪原第二十章 殺魔姑第十二章 三陣決勝第二十三章 設伏遇埋伏第二十四章 欠情先還情第十三章 十一劍戰第六章 破不破得了陣?第一章 從慘叫開始第二十四章 欠情先還情第八章 血牢逃龍第三章 以死亡結束第四章 一入幽冥第十章 苦鬥狼人第十二章 三陣決勝第十五章 虎落雪原第十八章 鬥魔頭第四章 一入幽冥第四章 一入幽冥第八章 血牢逃龍第九章 分金拜佛第二章 自懷疑尋索第二十四章 欠情先還情第四章 一入幽冥第二十四章 欠情先還情第十四章 伏道奇襲第七章 殺不殺得了朋友?第七章 殺不殺得了朋友?第一章 從慘叫開始第七章 殺不殺得了朋友?
第二十一章 名捕反被捕第十一章 兩釋英傑第二十章 殺魔姑第十八章 鬥魔頭第十七章 殺魔仙第十七章 殺魔仙第十五章 虎落雪原第二十三章 設伏遇埋伏第十三章 十一劍戰第二章 自懷疑尋索第七章 殺不殺得了朋友?第二十二章 受制求反制第六章 破不破得了陣?第二十一章 名捕反被捕第五章 關東奔雷第四章 一入幽冥第九章 分金拜佛第二十二章 受制求反制第十三章 十一劍戰第十七章 殺魔仙第五章 關東奔雷第二十一章 名捕反被捕第二十二章 受制求反制第十三章 十一劍戰第五章 關東奔雷第二十一章 名捕反被捕第十八章 鬥魔頭第二十一章 名捕反被捕第十九章 “雙魔決第二十三章 設伏遇埋伏第九章 分金拜佛第二十章 殺魔姑第十四章 伏道奇襲第二十一章 名捕反被捕楔子 燭影椎風第一章 從慘叫開始第十九章 “雙魔決第七章 殺不殺得了朋友?第十九章 “雙魔決第九章 分金拜佛第一章 從慘叫開始第八章 血牢逃龍第八章 血牢逃龍第十七章 殺魔仙第七章 殺不殺得了朋友?第二十四章 欠情先還情第十六章 戰魔神第九章 分金拜佛楔子 燭影椎風第五章 關東奔雷第四章 一入幽冥第二章 自懷疑尋索第十章 苦鬥狼人第七章 殺不殺得了朋友?第九章 分金拜佛第十一章 兩釋英傑第十六章 戰魔神第九章 分金拜佛第十八章 鬥魔頭第十二章 三陣決勝第十八章 鬥魔頭第十七章 殺魔仙第二十一章 名捕反被捕第二十一章 名捕反被捕第十九章 “雙魔決第二十四章 欠情先還情第四章 一入幽冥第二十四章 欠情先還情第八章 血牢逃龍第十章 苦鬥狼人第十五章 虎落雪原第二十章 殺魔姑第十二章 三陣決勝第二十三章 設伏遇埋伏第二十四章 欠情先還情第十三章 十一劍戰第六章 破不破得了陣?第一章 從慘叫開始第二十四章 欠情先還情第八章 血牢逃龍第三章 以死亡結束第四章 一入幽冥第十章 苦鬥狼人第十二章 三陣決勝第十五章 虎落雪原第十八章 鬥魔頭第四章 一入幽冥第四章 一入幽冥第八章 血牢逃龍第九章 分金拜佛第二章 自懷疑尋索第二十四章 欠情先還情第四章 一入幽冥第二十四章 欠情先還情第十四章 伏道奇襲第七章 殺不殺得了朋友?第七章 殺不殺得了朋友?第一章 從慘叫開始第七章 殺不殺得了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