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還在下，講原則的佔雪蓮這會完全顧不上身後幾個學員了。
她沒想到一向負責，冷厲無私的總教官，平時日理萬機都沒什麼空出現的厲衍，竟然會跟她對着幹？
“厲團長，我們基地以前好像沒有過這樣的先例吧？”
“確實是沒有。但是穆同學當初是我從軍校選拔中選出來的，說起來她算是我的學生。我是她的教官。學員犯錯，教官擔責。我認爲這並沒有問題。”
厲衍的聲音淡淡的，卻帶着不容拒絕的強勢。
“厲……”
佔雪蓮臉色很不好看，厲衍擡了擡手，不讓她繼續說下去了：“就這麼定了。”
他淡淡的掃了穆影笙幾個一眼，最後視線在穆影笙臉上多停了兩秒：“立正。”
三個女兵齊站直了，他擺了擺手：“稍息。現在，我命令你們回宿舍休息。”
“是。”
這是軍令，她們自然是要遵守的。
三個人一起敬禮，然後穆影笙深深的看了厲衍一眼，轉身跟何美靜兩個，一左一右的扶着邱凝往宿舍的方向去了。
她的腳步有些慢。她強迫自己不能回頭，不要去看厲衍。可身後厲衍跟佔雪蓮的聲音，卻還在不斷的傳來。
“厲團長？”
佔雪蓮這會站在那裡，頗有些尷尬。厲衍現在是第三十九軍第八團團長，大校軍銜。
若不是他更注重實幹，這會根本不可能會出現在這裡。
他軍銜比她高，職權比她大。她一個下屬，總不能真的在這裡盯着厲衍受罰吧？
如裡知道厲衍看了她一眼：“佔連長可以在這裡看我跑完二十圈。既然說了受罰，自然是要嚴格執行的。”
說完，他轉身向着操場去了，就這麼在雨幕中跑了起來。
佔雪蓮已經不知道要說什麼了。
遠處，穆影笙遠遠的回頭看了一眼，黑夜中，厲衍的身影被她無限放大。
收回視線，她扶着邱凝往宿舍走。邱凝看了她一眼：“阿笙，對不起。”
“沒事。”
今天換一個人，她也會做同樣的選擇。
只是她沒想到，厲衍竟然會真的站出來。那一瞬間，她確實是驚呆了的。
扶着邱凝的她，在轉彎的時候再次忍不住看了眼操場的方向一眼。厲衍的身影已經變得很小了，雨下得更大了。
她的脣抿成一條直線，雨越下越大，厲衍不會淋感冒了吧？
…………
二十圈，厲衍跑完的時候，雨已經變成了傾盆大雨了。
除了在崗位上值班的戰士之外，這會操場上就兩個人，一個是厲衍，一個是佔雪蓮。
佔雪蓮本來是想走的，可是她沒辦法走。這會看到厲衍跑完了，她人已經站到了帳篷下。
厲衍跑完走進來的時候，她手上拿着條毛巾要遞給他。
“厲團長？”
厲衍隨意在臉上擦了把雨水，並沒有接過佔雪蓮手上的毛巾。
他全身都溼了，水不斷的從軍帽上往下掉。他在雨幕下跑了二十圈，這會卻是臉不紅，氣不喘。站在那像是沒感覺到一般，對上佔雪蓮忐忑的神情，他完全知道她在想什麼。
他也是訓練新兵過來的，知道佔雪蓮今天的做法並沒有錯。
“佔連長。今天這事，算是我偏私吧。但是有一點我想說清楚。我們都是軍人，軍令確實重如山。可是如果我們真的上了戰場，又有幾個戰士能做到把自己的戰友扔下不管，自己跑掉？”
佔雪蓮不說話。厲衍知道她嚴苛慣了，並沒有想改變她想法的意思。
“今天這事，罰也可以，不罰其實也說得過去。我知道你覺得我偏私。可至少我希望我帶出來的兵，不光軍事素質過硬，人品也要過硬。你說呢？”
“是，厲團長。是我狹隘了。”
“這話就不必說了。我沒有說你錯。只是覺得凡事都有兩面性。”厲衍這會臉上帶着水，夜幕下的臉有幾分朦朧：“佔教練以爲如何？”
佔雪蓮不知道爲什麼，突然就聽懂了厲衍後面的暗示：“厲團長既然替那兩個學生受罰，自然算是罰過她們了。”
厲衍就是這個意思。看着佔雪蓮，事實上她年紀比他還大上幾歲。若不是因爲受傷，也不會留在這基地裡。
“佔連長這段時間辛苦了。今天雨這麼大，佔連長早點回去休息吧。”
“是。”
佔雪蓮敬了個禮之後往自己的宿舍去了。
厲衍看了眼外面的雨幕。今天這事，他有點衝動了。
想着他以前可以面無表情的看着穆影笙在他面前負重越野。
今天看到她那雙微微發顫的雙腿，卻沒辦法真的讓她在這樣的天氣跑上二十圈。
到底還是沒能對她太過狠心。
閉了閉眼睛，厲衍提醒自己，只此一次，下不爲例。
………………
邱凝一回宿舍就躺下了。痛經幾乎能要她的半條命。穆影笙看了何美靜一眼，示意她去弄點熱水過來。
她在她旁邊蹲下，雙腿的酥麻此時才真切的反射到大腦。她忍不住就嗤了一聲。
“你沒事吧？”邱凝看着她，眼神十分複雜：“阿笙，你今天不應該管我的。”
“這話別說了。”
何美靜倒了熱水過來，穆影笙讓她喝點水。看着她臉色蒼白的樣子：“你這樣不行。你身上都溼了。去洗個澡，把衣服換了再睡一覺。”
邱凝搖了搖頭：“睡不好，我痛。我每次一疼我就睡不好。”
她看着穆影笙，目光還有些擔心：“阿笙。你還沒吃飯呢。你吃點東西吧。”
“不用了。倒是你，餓不餓？”食堂這個時候都過了飯點了。更何況佔雪蓮說了不許吃晚飯。
她已經沒有受罰，飯自然也不用去吃了。
“阿笙。”何美靜搖了搖頭：“都是我害了你。”
“說什麼呢。”穆影笙根本沒把這事放心上：“我相信如果我有事，你也不會扔下我的。”
她前世活了那麼多年，心理年齡比邱凝他們要大得多。對她來說這真不是什麼大事。
“行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去下洗手間。”
“好。”
穆影笙走出去，從走廊經過的時候，她從窗口往外面看了一眼。
操場上，厲衍好像還在跑。雨很大，視線不好。她只能看到一個十分模糊的影子，在這麼大的雨幕裡，不斷的向前奔跑。
厲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