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最靠近角落，一張不引人注意的桌子上。
楚慕寒看了眼在臺上滿臉含笑，正在跟司儀互動的厲衍跟穆影笙，又看了眼坐在桌子上，努力縮小自己存在感的沐謹昱。
他不是一個人來的，他兩邊分別坐着暴野跟冉爲。他們今天負責把他帶過來，參加穆影笙的婚禮。
“你大可以過去當面給她祝福，阿笙一定會很想看到你來。”
昨天穆影笙就跟沐謹昱說過了，讓他今天的婚禮一定要來。可是沒想到一直到婚禮都開始了，沐謹昱才慢悠悠的出現了。
而他來了也不露面，反而躲在這最後面的角落上。
楚慕寒若不是剛纔回頭看到了，還不會發現他也來了。
“是啊。大叔。”暴野知道穆影笙跟沐謹昱的事，真不覺得他有必要躲着不出現：“老大肯定會想見你的。”
“對啊。大叔要不我們送你坐到前面去？”
“不用了。”
今天來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還是穆影笙的大好日子，他這個有過前科的爸爸就沒必要出現了。
將手上一個盒子拿出來，放到了楚慕寒的手上：“你也知道，我現在沒什麼錢，也沒什麼能力。這個，是我親手做的，就當個小玩藝吧。你幫我轉交給阿笙好了。”
“你不會自己轉交啊？”楚慕寒冷着張臉：“我纔不給你轉角呢。”
“你看看，你這孩子。怎麼就這麼不讓人省心呢？”
沐謹昱有些急了。他還要再說什麼，在臺上剛跟厲衍分開的穆影笙，卻眼尖的看到了這邊的沐謹昱，她的眼神一下子就亮了。
“厲衍。”她看着厲衍，聲音都有些激動了：“我爸來了。”
她昨天去請沐謹昱的時候，他似乎是說不方便，也不想來。
她勸了好半天，最後看沐謹昱實在是說不通。而現在沐謹昱的身份確實是特殊。
楚家的事出得很大，現在該知道的都知道了。要不是有楚學民的地位在那裡擺着，而厲家又是這樣的存在，今天這場婚禮不知道多少人看笑話。
沐謹昱還一個勁的寬慰她，說什麼她幸福開心就好，他不出現也是一樣的。
可是如果少了他的出席，穆影笙一定會覺得有一個遺憾。
“厲衍，我想讓他上來可以嗎？”
厲衍看着穆影笙，衝着她笑了笑：“有何不可。”
上次穆影笙被人在網上攻擊，說她有一個罪犯的父親。事實上，這是一個很好的澄清的機會。
穆影笙笑了，她拎起了裙襬。從司儀手上拿過了麥克風。
“今天我很高興請來了我的父親。沐謹昱先生。”
她說話的時候，看向了臺下沐謹昱的方向，她對着他伸出了手：“現在，我想請我的父親上臺。”
臺下有些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過這會都相當配合的鼓起掌來。
沐謹昱沒想到穆影笙竟然會把自己叫上臺，一時嚇得臉都白了。
楚慕寒也有些意外，他忍不住就去看穆影笙的方向。穆影笙衝着他笑了笑。
“今天一起來的，除了我的父親，還我的哥哥。我現在希望得到他們的祝福，我希望他們可以上來。爸。哥——”
她對着那兩人的方向伸出手，明亮的臉上是一片堅定之色。
上次在網上中傷她的那些話，其實她心裡都是清楚的。雖然厲衍是事後纔跟她說的，可是楚慕寒是什麼人呢？
來了京市之後，自然會把那些事都查清楚。
兩兄妹私下聊天的時候，楚慕寒有說起這事。雖然楚慕寒嘴上很嫌棄，不過對於厲衍的處理方法，他還是覺得比較滿意的。
楚慕寒轉身看着沐謹昱：“走吧，阿笙都這樣說了，那我們就上去吧。”
沐謹昱的臉色有些僵硬，被那麼多人看向他的方向，他手都不知道要怎麼擺。
他一直住在醫院裡，今天知道是婚禮，可是沒有太多的準備。身上那身西服還是昨天穆影笙帶來的。
他太瘦了，之前的那些年，把他的身體都耗得差不多了。西裝穿在身上，也撐不起來。
現在穆影笙讓他上臺，他整個人都很忐忑：“阿笙——”
他很輕的叫着她的名字，衝他搖頭，不想答應這樣的事。
穆影笙卻很堅決，看到他不肯睛來，她把麥克風交到了厲衍手上。拎起了自己的裙襬，下了禮臺，朝着沐謹昱的方向去了。
宴會廳佈置得很夢幻，主持婚慶公司也是相當專業的。
聚光燈此時打在了穆影笙的身上，一身白紗的她看起來高貴優雅。而她直直的走向了沐謹昱。
“爸。”
沐謹昱臉都紅了，他左右看看，實在是覺得尷尬得很：“你這孩子，你讓我上去做什麼？我，我一個——”
“爸。”穆影笙打斷了他後面的話：“今天，現在，眼前，你只是我爸爸。”
沐謹昱一時語塞，他嘴脣動了動，最後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任穆影笙牽着他的手，帶着他上了臺。
而楚慕寒看着穆影笙的動作，脣角揚起了微微的笑意。
這纔是他的妹妹。無所畏懼，不管什麼時候，想做什麼直接就去做的妹妹。
他走到了穆影笙的另一邊，跟着她一起上了臺。
臺上厲衍含笑看着穆影笙，這樣的阿笙真的很美。太美了。
穆影笙站在臺上，她輕輕的擡起手，捂在自己心口的位置，目光在臺上那些來賓臉上掃過。
這些人，大部分都是厲家的親朋好友。當然，還有楚學民跟邵亦仙。他們對她的決定有一瞬間的詫異，但是這會，全部是笑咪咪的看着她。
那一瞬間，穆影笙突然就覺得很感動。
她重來這一次，得到了太多太多。而她希望自己的人生不留下一點遺憾。
她更希望爲沐謹昱正名。那些話，那些說他是犯罪的聲音，都沒有錯。
沐謹昱是有錯，可是這樣的錯，情有可原。
她拿過了麥克風，另一隻手勾上了沐謹昱的手臂。
“這是我的父親沐謹昱。今天，我最開心的是，我的養父，我的親生父親，都來了我的婚禮現場。”
她微微擡手，聚光燈照在了臺下，楚學民那一桌，穆貴和一家坐在其中。
“謝謝我的養父穆貴和，是他把我養大，教育我成人。謝謝爸。”
之前在介紹過雙方父母的時候，上臺的是楚學民跟邵亦仙。那個流程是司儀安排的。而現在這個流程，是穆影笙臨時加上來的。
此時她看着穆貴和眼中含笑：“爸。謝謝你。”
對着穆貴和的方向深深的一鞠躬。穆貴和的眼睛一下子就紅了。
穆影笙重新站了起來，手還牽着沐謹昱。
“今天把我爸爸叫上臺來，是想讓所有的人都知道。我有兩個很愛我的爸爸。”
“我的養父把我長大，而我的親生父親——”她頓了一下，清麗的雙眼，充滿了堅定。
“他或許不是一個大衆意義上所謂的好人。可是他愛我的媽媽，他愛我。”
“他爲我們，承受了許多本不該他承受的。失去了許多，他本不應該失去的。他經歷過那些坎坷，他也承受了無數的痛苦。可是他現在還在。他現在能出現在這裡，見證我的幸福。我很開心。我也很感恩。”
“謝謝他，給了我生命，把我帶到這個世界上。也謝謝我那在天上的母親，拼盡所有，讓我有現在。謝謝你們。”
穆影笙轉過身去，對着沐謹昱深深的一鞠躬：“謝謝爸。”
沐謹昱的眼睛早就紅得不成樣子。他眼中有淚流了下來，伸手要去扶穆影笙，卻發現自己的手都是抖的。
穆影笙沒有說更多，這個時候，也不需要說更多。
過了今天，以後再有對於穆影笙的父親是個犯罪的言論，穆影笙此時的態度，就是一個最有力的反擊。
厲衍明白這一點，楚慕寒也明白。更重要的是，穆影笙擺出了她的態度。
今天過後再也不會有人拿她的父親說事了。
…………
這是京市最好的酒店。頂樓的總統套房今天也被裝扮得十分的夢幻。
站在落地窗前往外面看，大半個京市的夜景盡收眼底。現在還沒有十幾年後那樣的擁護，不過霓虹依然璀璨。
穆影笙站在窗前，一天冗長的婚禮下來，她不但不覺得累，反而覺得有些興奮，有些不可思議。
她竟然就這樣結婚了？上輩子三十幾歲了還是單身。
腰上多出一雙手，厲衍抱着她，下頜抵在她的肩膀：“怎麼？不累嗎？”
“不累。”疲憊感有一點，但真稱不上累：“就是覺得很新奇。”
“新奇？不是興奮嗎？”
“是啊。”穆影笙轉身跟他對視，擡頭看他，眼神都帶着幾分不可思議：“我覺得很新奇。沒想到這輩子，這麼容易就結婚了。”
上輩子，她可是以爲自己到老都不會結婚的。
“什麼叫這輩子？”厲衍故意找她話裡的漏洞：“難道你還有上輩子不成？”
“對啊。”穆影笙點頭，說得很是隨意：“上輩子，我可是個老姑娘。沒有人要。”
“怎麼就會沒有人要了？只怕是追求的人太多，你挑花了眼。”
穆影笙笑了，她點了點厲衍的胸膛：“因爲你不要我啊。你不要我，別人我又看不上。自然只能當老姑娘了。”
“你說錯了。”厲衍在她的脣上親了一記：“如果有上輩子，我想我也是要你的。”
穆影笙轉過身去看他，眉眼帶着淡淡的笑意：“你確定？”
她怎麼覺得上輩子的厲衍，算起來是她的死對頭呢？
“我很確定。”厲衍再度在她的脣上親了一記：“如果那個人是你，我想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又或者是下輩子，我都會選擇你。”
“厲首長。”穆影笙擡手在他的胸膛上輕輕的戳了戳：“你可是無神論者。你現在說這樣的話，真的合適嗎？”
厲衍看着她眼中的玩味。無神論者嗎？自然是的。可是這個世界上有一些神奇的力量，也讓他敬畏。
出現在他腦海裡的那些記憶，不管是什麼原因，都讓他知道，他對於穆影笙，有非放手不可的執念。
“阿笙。我無法回答前世今生這樣的問題。可是有一點，我很確定。阿笙，我是真的慶幸，那個人是你。”
“厲首長。”穆影笙仰起小臉在他的脣上親了一記：“你有沒有發現，你現在越來越會說甜言蜜語了？”
“發現了。”厲衍點頭，一把將她抱了起來：“不過，只對你說。不喜歡？”
穆影笙笑了，雙手順勢摟上了厲衍的頸項：“厲首長，喜歡，喜歡得很。”
厲衍已經抱着她走到了房間的牀邊，正要將她往牀上放。她突然叫了他一聲。
“厲衍？楚正元的案子，什麼時候破？”
“下個月底。”
公訴的流程其實比他們以爲的要長。楚正元的案子，雖然犯罪事實清楚，證據確鑿。本來像這樣的，提交之後，不超過兩個月就可以判決了。
只是塔克裡事件影響惡劣，帶來的結果也太過驚駭。所以上面需要更多的時間來蒐集足夠的證據，調查清楚事件的結果。纔會進行宣判。
所以兩到三個月，不等。
“那麼久？”
那個時候，他們的假期都已經結束了。
“你不必擔心。這件案子太大，上面有結果的時候，一定會有消息的。”
穆影笙還要開口，厲衍將她一把放在牀上，雙手順勢撐在她身體兩側。
“親愛的厲太太。如果你沒記錯的話，今天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你確定在把這樣的良辰美景用來討論那些不想幹的人？”
穆影笙看着他眼中自己的倒影，突然就笑了。擡手圈住了他的脖子，順勢一個翻身，變成她將他壓在身下。
“厲首長。我沒忘。不過既然今天是我們結婚的日子，那你以後就是我的男人了。身爲我的男人，應該聽我的吧？”
“你想做什麼？”厲衍攤平了四肢，一付你高興，你隨意的模樣。
穆影笙笑得越發的燦爛：“你猜——”
她低下頭去，用行動告訴他，她打算做什麼。
夜，還很長，很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