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裡天色已徹底漆黑,一點星光沒有,風冷颼颼的,到處遊蕩。
傻柱送徐慶和馬解放出屋,站在屋門口,見徐鴻志三個小傢伙懂事模樣,臉上露笑,叼着煙道:“鴻志,快帶着你妹妹和鴻福,跟你爸回去吧。”
“傻柱哥,我跟我姐夫就先上後院了。”
馬解放跺了下腳,呼吸着冰冷刺骨的空氣說道。
而就在這時,後院裡,劉光天跟劉光福倆兄弟沒事一塊從後院溜達進中院,瞧見徐慶帶兒子,閨女,侄子,還有小馬解放在傻柱屋門口。
倆人嘴裡說道的話,瞬間戛然而止。
徐慶摩托車讓人抽走一事,今兒在大院衆人中掀起熱議。
畢竟事情上了報紙,四九城幾乎所有人都在談論,更何況跟徐慶同住一個大院的街坊。
徐慶摩托車一沒,劉光天跟劉光福倆兄弟幸災樂禍不已。
他們從沒騎過摩托車,買的錢也沒有。
而徐慶騎了一年的摩托車,可是讓他們倆從年初搬回大院,一直羨慕、嫉妒至今。
今兒看過報紙,得知徐慶摩托車沒了。
本就眼紅的劉光天和劉光福二人,自然是滿心高興。
這些年,他們倆兄弟在大院,算是混的最差的。
大院年輕的同輩人中,徐慶三兄弟拔尖,傻柱與許大茂緊隨其後,閻解成三兄弟再不怎麼樣,但閻解放跟閻解曠還沒說像他們倆似的,從外面灰溜溜地搬回大院。
作爲墊底的劉光天倆兄弟,以前唸書就不如愛國和豐銘。
現如今,工作後還是不如。
徐慶身爲愛國和豐銘大哥,多年來沒少幫襯兩個弟弟。
劉光天跟劉光福天天在大院瞧着,心裡哪能好受。
他們也不是沒大哥的人。
只不過他們的大哥,一年到頭也不回大院幾次。
更是與他們兩個兄弟,從不來往。
劉光天倆兄弟,心裡記恨自個大哥,對同住後院,同樣是當大哥的徐慶,自然也懷恨在心。
畢竟徐慶開糧站,肉聯廠,不管哪一個,都不是他們倆能辦到的。
再加上,徐慶的光景,又是大院裡所有家戶中最好的。
而他們倆卻是最不好的。
最好與最不好之間的鴻溝,就像兩個天地。
劉光天兄弟二人,豈能不心生怨念。
不過,縱然對徐慶不滿,他們兩人對徐慶也不敢有微詞。
知道徐慶不是他們隨便可以招惹的人。
劉光天典型的刺兒頭,連自個父親劉海中的名字沒結婚之前就敢直呼出口。
能讓他不敢做的事情是少之又少。
不過在徐慶面前,卻真不敢造次。
十月初,閻解成三兄弟的遭遇對於他可是前車之鑑。
閻解成兄弟三人都沒能從徐慶面前討到半點便宜。
劉光天哪敢在徐慶面前叫囂,叫板。
至於劉光福,膽量連劉光天都不如。
就知道遇事往後躲。
又繼承了劉海中的窩囊心性,不是說沒主見,而是很多事,明知道能自個辦到,可卻總是膽怯的不敢去做。
剛纔在後院和劉光天一直小聲嘀咕,徐慶摩托車沒了的事,心裡高興不已,感覺徐慶今年算是倒大黴了,大幾百塊的摩托車,白白送人,活該!
然而,此時當他跟着劉光天來到中院,立馬就閉口不言。
即便天黑着,臉上仍露出慌張神色。
生怕徐慶聽見了他剛纔和自個二哥說的落井下石的話。
熟不知,徐慶壓根就沒心思搭理他倆。
徐慶和小舅子馬解放與傻柱簡單在院裡聊了兩句,就推着自行車,領着鴻志,巧馨,鴻福,朝後院自家回。
劉光福扭頭望着徐慶背影,提到嗓子眼的心,這才重新落進肚裡。
劉光天相對要鎮定點,瞅見徐慶直接回後院,鼻腔當中發出一聲冷哼。
但實則,徐慶沒轉身往後院走之前,嚇的是大氣都不敢吭一聲的。
跟一旁的劉光福,一模一樣。
見徐慶離開了中院,劉光天鄙視地對劉光福道:
“瞧你那慫樣兒!
怕啥?他徐慶摩托車昨兒都沒了,還能吃人?!”
劉光福嘴角一扯,望着劉光天,什麼話都沒說,但心中道:
“伱不也一樣嗎?還有臉說我。”
這時的中院,傻柱返回屋,白了一眼,站在一大爺窗戶燈光下,說話的劉光天跟劉光福,纔將屋門閉上。
賈家屋內,賈張氏跟秦淮如,小當,棒梗,槐花,都在屋裡吃晚飯。
易中海兩口子,聽見窗戶外的劉光天和劉光福倆人說話,誰都沒出去。
天冷是一方面。
另外一方面是,劉光天和劉光福的爲人處事,當大院一大爺的易中海,從沒看的上過。
還有就是,劉光天和劉光福二人,易中海清楚,他們倆兄弟對自個父母都不孝順,跟前院閻解成三兄弟幾乎一樣。
發愁無人養老的易中海,連自個養老的問題,都沒徹底解決。哪能有心思關心窗外的劉光天跟劉光福。
夜色黑如濃墨,臨晚的天氣,又冷的令人直哆嗦。
馬靜紅與吳月梅一塊回來時,在衚衕口遇上了買蜂窩煤回來的愛國和豐銘。
四人把蜂窩煤一塊運回後院。
徐慶和馬解放因爲在傻柱屋裡吃了燉雞,就讓靜紅跟月梅和愛國、豐銘趕緊回屋裡吃飯。
他倆則將蜂窩煤,一塊一塊整齊地壘在屋外門口。
最開始的煤球,已經沒人自個搓了。隨着時代的發展,煤球被煤站的蜂窩煤逐年取代,煤站也不再對外輕易售賣煤灰。
像自個搖煤球,已成爲了歷史。
但蜂窩煤,四九城人還是喜歡稱煤球。
劉海中披着棉襖從屋裡拎着穿髒的黑棉鞋出來,瞧見徐慶帶着白色的線手套跟馬解放在摞煤球,瞧了瞧,張嘴想問問摩托車的事情。
但想了一下,又作罷了。
將掀開的厚門簾放下,縮身回了屋。
二大媽從廚房清洗完碗筷走出來,透過劉海中剛掀開的門簾朝屋外院裡瞥了一眼,悄聲道:
“老劉,小慶那摩托車的事情,你不問問?”
劉海中雙手背在身後,走到炕沿跟前,透過窗戶望向院裡,徐慶和馬解放忙碌身影道:
“問啥,小慶摩托車沒了,現在問不是給添堵?”
二大媽小聲嘟囔道:
“怎麼能是添堵,咱家除了老大還算有點出息,光天跟光福沒一點本事,就知道鬧騰,這幾年弄得咱倆跟小慶一家關係都疏遠了,你過去問問,不是能顯得你這當咱們大院二大爺的,關心街坊。”
劉海中眼睛轉了轉,坐在炕沿上哼聲道:
“我是一家之主,你說的我能想不到,行了,啥時候問,我心裡有數,你少替我做主!”
二大媽不再言語,轉身將坐在爐子上的燒水壺拎起,把裡面剛熱的溫水,倒進吃飯前就扔進髒衣服的洗衣盆裡清洗起來。
十五分鐘後,後院院裡沒了動靜,徐慶和馬解放把蜂窩煤放好後,就轉身回了屋,摘掉煤渣染黑的白線手套,丟在爐子跟前,走向洗臉盆去清洗。
愛國從愛倩和秀娟嘴裡得知自個大哥,與兒子、侄子、侄女、馬解放都在傻柱屋裡吃了晚飯,此刻正與嫂子靜紅,二弟豐銘,秀娟,還有自個媳婦,以及吳月梅跟馮嬸吃着飯。
徐鴻志趴在炕上寫着先前沒寫完的作業。
徐鴻福和徐巧馨,倆小傢伙,摟着狸貓小灰,把腳丫塞在被褥下面,自顧自的玩鬧。
秀娟身邊的小被褥裡,纔出生沒幾個月的小不點,呼呼地熟睡。
徐慶洗過手後,用乾毛巾擦乾,順手把毛巾遞給解放,轉身朝靜紅問道:
“媳婦,今天咱糧站生意很好?”
馬靜紅累了一天,神色顯得有些憔悴,心裡倒是高興,停下手中夾菜的筷子道:
“慶哥,咱家摩托車今兒登報,糧站從早上到我跟月梅回來前,都沒斷過人,要不是月梅下午下班過來幫忙,就臨晚那陣子,人多的我跟曉雅還有王姐,麗華她們,都差點招呼不過來。”
徐慶看着媳婦一臉疲憊模樣,很是心疼,不過還是問了很想知道了一個問題。
“媳婦,咱家糧站,今天糧食攏共賣出去了多少?”
屋裡都不是外人,徐慶沒覺得有啥不能問的。
“記賬的事情,一直是曉雅負責,”馬靜紅思索着道:“今兒棒子麪跟白麪賣了將近一萬三千斤,綠豆跟大米,紅豆那些也有二千多斤。”
說完,又補充道:“今兒的人都是衝着抽獎來的,不少人幾十斤的買,我約摸着,明天週末,怕是人更多。”
徐慶點頭,贊同媳婦看法。
同時心中暗暗盤算起來。
主糧銷售一萬三千斤,雜糧二千多斤。
今天算起來,賣了一萬五千的糧食,一輛摩托車是輕而易舉就賺回來了。
他一分爲二能力,把棒子麪跟白麪在郊外的庫房都分過。
最起碼一萬三千斤中,有一半沒成本,賣出就是純賺淨利。
而剩餘的六千五百斤,跟二千多斤的雜糧,拋去本錢,以及幫國家代售的。
每斤利潤雖說不高,就幾分錢,可八千五百多斤的量,算下來也能賺不少。
徐慶正腦海中,大概算着,馬解放聽見自個五姐的話,驚的目瞪口呆道,手中的毛巾都忘了搭在洗臉盆的架子上,不可思議道:
“五姐,你家糧站今天賣出一萬五千多斤糧食,太誇張了吧?”
馬靜紅沒好氣的用眼神幽幽看向馬解放,說道:
“城東,城西,城南,城北的人都跑來買,咱們四九城現在多少萬人,一天賣出一萬五千斤多嗎?
你上國營商店跟供銷社打聽打聽,那邊的糧食,哪天不銷售大幾萬斤。”
馬解放咧嘴笑了笑,知道問錯話了。
今天徐慶摩托車事情登報,全城不少人都專門攆到東單菜市場跟前上自個五姐和五姐夫開的糧站買糧。
一萬五千多斤糧食,在如今百萬的城裡人口面前,簡直是九牛一毛。
馬解放低頭沒再看自個五姐,伸手摸出身上的煙,遞給徐慶一根,又朝徐豐銘也給了一支,隨後才擡起頭道:
“五姐,那明兒週末,你豈不是跟曉雅她們還得再忙一整天?”
馬解放剛說完,劉愛倩跟唐秀娟就朝靜紅異口同聲道:
“嫂子,明天我一早跟你上糧站幫忙去。”
吳月梅見狀,小口咬着手裡的白麪饅頭,不由地躊躇起來。
她自從工作後,分配進紅星軋鋼三廠,可是沒怎麼幹過體力活兒。
今兒下午下班,到糧站幫着忙了好幾個小時,現在累的捏筷子都沒力氣了。
一時不知道該張嘴說,明天還繼續上糧站幫忙,還是不說話,沉默拒絕。
然而,馬靜紅心思細膩的人,瞧出了身邊吳月梅下意識流露在臉上的猶豫神色,說道:
“愛倩,秀娟,你倆明天忙你們的事情就好,糧站除了我跟曉雅,還有王姐,美娟,麗華,淑珍和秀英,紅娟,人不少的。”
然後扭頭面向吳月美,臉上擠出笑容道:
“月梅,你也明天別來,你跟愛倩和秀娟都上了一週的班,難得遇上週末能休息一天,今下午又幫了不少忙,你家二小子還小,明兒就在家歇着好好帶孩子。”
吳月梅忙應聲道:“五姐,那明天我讓解放過你幫你,他週末在家不幫我帶孩子,就知道出去瞎鬼混,爸媽這兩年說他也不聽,我管不住,正好明天你在糧站幫我收拾收拾他。”
馬解放頓時一個頭,兩個大,睜大雙眼,看向自個媳婦,又朝自個五姐望去,一臉愁苦。
徐慶抽着煙,朝小舅子道:
“解放,我明天也不去郊外肉聯廠和庫房,讓二麻子盯着,我糧站呆一天。”
馬解放聽見徐慶這麼說,緊鎖的眉頭舒展兩分,嘬着煙,思量着道:
“慶子哥,你要是明天在糧站,那我也去。”
徐愛國見自個大哥跟解放哥明天都要去糧站,放下手中筷子,撓頭嘆氣道:
“大哥,我也很想明天過去糧站幫您跟我嫂子,就是總廠那邊這週週三出了通知,說明天一早要我跟其他幾個分廠的廠長去外地學習交流,我這周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
一旁的徐豐銘見二哥這麼說,把嘴裡饅頭一咽道:
“二哥,您忙您的去,我明天早上去趟我老廠長那邊,看望一下,就沒啥事了,我上糧站幫咱大哥大嫂,還有曉雅。”
徐慶笑着望向兩個弟弟,正欲說,你們都忙自己的事去,糧站不用操心。
突然,緊閉的屋門被人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