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島豪門。
簡遲淮在洗手間抓着褚桐的手,一遍遍給她沖洗,打上手工皁,讓她搓揉,再將手放到水龍頭下方。她雙眼紅腫,腫得就跟核桃似的,簡遲淮取過旁邊的毛巾,溼過擰乾後給她敷眼睛。
她坐在牀沿一動不動,眼裡都是黑暗,也沒有說話聲,褚桐握住簡遲淮的雙手,半晌後,他將毛巾拿開,“看看你這張臉,還能看嗎?”
兩眼很不舒服,褚桐想去擦拭,簡遲淮按住她的手掌,“不要亂動。”
她嘴脣輕抿,頭靠過去挨着男人的肩頭,“殷少呈忽然宣佈訂婚的事,已經夠突然了,沒想到江意唯又成了這樣。”
“那是他們之間的事,我早跟你說過不用管。”
褚桐兩手攤開,望着自己的手掌心,“我自認爲能處理得好,自認爲對這個圈子已經越來越熟悉,完全能駕馭,可是……當我看到江意唯渾身是血躺在那的時候,我才清醒過來,這個圈子裡的人真的太可怕了。他們沒有一點真心,爲了讓自己脫離出一些醜聞,就變着法子將她人推入萬劫不復的深淵。人和人之間都戴着張可怕的面具,這一刻對你好,下一刻也許就能聯合別人出賣你。這又是種惡性循環,全是謊言,全部是謊言啊……”
“褚桐,”簡遲淮握住她的手,“都過去了,別再瞎想。”
“如果不是樓沐言把江意唯拉下水,我就不會想到讓殷少呈當衆承認她,如果不是我的自作聰明,殷少呈不會訂婚,如果殷少呈不訂婚,江意唯的孩子興許就不會打掉……”
簡遲淮聽她將責任攬在自己身上,他伸手抱住她的肩膀,“跟你有什麼關係?殷少呈如果不在今天訂婚,他也不可能去娶江意唯。”
“簡遲淮,我是不是真的做錯了事情?”褚桐擡起小臉,簡遲淮伸手捧着她,小小的一張臉上寫滿困惑和痛苦,“不光對江意唯,我之前那麼多報道也是,捕風捉影后被我們隨心所欲的發揮成能吸引觀衆的緋聞。我沒想過那些新聞對別人會造成怎樣的影響,也許,我渾然不知間拆散了一對情侶,也許,某個明星的自殺背後,都有我們這些推手,簡遲淮,我忽然覺得,我怎麼那麼可怕呢?”
她怔怔往下說,簡遲淮看着不由心疼,這麼一個敢闖敢鬧的人忽然走進了一片死衚衕,回過頭看看,她堅持過的那些事好像都化作了泡影,或許,真的像褚桐所言,她這樣的性子根本不適合在娛樂圈裡混。哪怕是沾惹一點點,都不合適。
簡遲淮朝她湊近些,兩人前額相抵,男人嘆口氣,“從明天開始,我准許你調去民生,我會替你安排。”
褚桐濃密潮溼的睫毛微微閃動,她擡起眼簾,退開些身後,這才能看進男人的眼底,“你不再反對我了是嗎?”
“是,只要你自己有分寸,不讓自己有任何的危險,我就允許。”
一直以來,這應該都能算得上是褚桐的夢想,她垂下頭,臉緊緊貼着簡遲淮的手掌心。男人的手機在旁響起,他接通,“喂。”
電話是醫院那邊打來的,簡遲淮聽完又吩咐了幾句,這才掛斷,“江意唯脫離危險了,流產中大出血的機率本身就小,好在搶救及時。”
褚桐聽完,整顆心鬆懈下來,“醫院有人嗎?”
“有。”
褚桐總算能心無旁騖地閉起雙眼,簡遲淮讓她躺到牀上,陪在她身側一晚沒有挪過身。
第二天一早,褚桐去往醫院,病房內就只有江媽媽和江意唯。褚桐拉了張椅子坐在牀邊,江媽媽說是起身去買早飯,江意唯還很虛弱,小臉慘白,“昨天,把你嚇死了吧?”
“你也知道。”褚桐小聲開口。
“我後來昏過去了,自己倒沒怎麼害怕。”
褚桐盯着她的小臉,江意唯輕嘆口氣,“得跟劇組請幾天假了。”
“你瘋了是不是?剛小產,怎麼着都得休息幾個月。”
江意唯將雙手伸出後落在自己的腹前,“我不能讓自己的腳步停下來,以後,我再也不要讓別人追趕上我。”
“江江,你別亂來。”
江意唯輕笑,褚桐覺得她好像變了個人似的,江意唯視線輕投向褚桐,“昨天,連四哥都來醫院了是不是?”
“是,我發現有記者,當時身心俱疲,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處理了。”
“褚桐,四哥對你真好。”
褚桐彎下身,手掌落在江意唯的臂上,“江江,我馬上就要去跑民生了,但能幫你的,我以後還是會幫。”
江意唯朝她投以一笑,“你別記掛着我,我沒事,從今以後,我也不用懼怕什麼緋聞醜聞了,我要將全部的時間都花在拍戲上面。”
聽到這,褚桐是有擔憂的,但現在江意唯情緒不穩,有些話她也不好勸。
簡遲淮辦事效率向來高,褚桐去辦公室收拾東西,秦秦依依不捨地站在她身旁,“怎麼這麼突然啊,一點心理準備沒有,主編之前不是不同意你過去嗎?”
“我不是一直在申請嗎?”褚桐將東西放進紙箱內,“你放心吧,我還在易搜呢,同一個公司,不同樓層而已,下了班我們還是能約去吃飯。”
“但我們是黃金搭檔啊!”
“那你跟我一起去民生。”
“殺了我吧!”秦秦雙手捧着水杯,“那是個吃力不討好的地方,又累又危險,我纔不去呢。”
褚桐收拾好東西,同事們都來送別,連主編也來了,她抱出紙箱走進電梯,就在此時,就在此地,迎接她的不知是一段光明,還是未知的黑暗呢?她重新領了記者牌,包括出入證,從此以後,她就是一個民生部門的小記者。
剛去的頭幾天,褚桐比較有空,週末的這天,褚桐哪都不想去,跟着簡遲淮窩在沙發內看電視。
門口傳來保姆的說話聲,“哎呦,小姐來了。”
褚桐扭過頭,看到簡儷緹拎着個粉紅的小包進來,身上一件米色風衣,褚桐將放在簡遲淮身上的兩腿收回,“儷緹。”
“哥,嫂子。”簡儷緹過來,將包放進沙發內,簡遲淮看了眼自己的這個妹妹,“司機送你來的?”
“是啊,要不是說過來找你,媽也不會讓我出門。”
簡遲淮上半身倚進沙發內,“方纔媽打電話來了,就說你要來。”
“幹嘛,總把我搞得跟真公主出行似的,你們還怕我被人綁走啊?”
“不許胡說。”簡遲淮聞言,面色往下沉,簡儷緹朝旁邊的褚桐求救,“嫂子,你看我哥兇我。”
褚桐當然要幫着簡儷緹,“就是開個玩笑嘛,在你手裡,誰還敢綁走儷緹啊?”
簡儷緹拿起桌上的遙控器調臺,“我就喜歡看娛樂新聞,不知道意唯姐有沒有上頭條。”
調到娛樂快訊,正好在播放一則統計,江意唯的一部現代劇剛出,短短几日內,各大衛視的收視率就已經穩居第一,網絡點擊率突破十個億,這是個驚人的數字。一部四十集的電視劇,後續力量必將更爲迅猛,江意唯這勢頭,看來是壓都壓不住的。
褚桐不由輕挽嘴角,“我有預感,那部古裝戲會更火。”
“嫂子,你說的太正確了!”簡儷緹深表贊同,“意唯姐的演技太贊,我好想看她霸屏。”
簡遲淮挑眉,覺得兩人就跟腦殘粉似的,簡儷緹看了會,起身往廚房走去,她知道簡遲淮冰箱裡肯定藏着冰激凌,她打開一看,拿了一小盒出來,再從上層拿出幾個草莓清洗。褚桐進來倒水,她想起上次的事,不由關切開口,“儷緹,你的傷口沒事了吧?還痛嗎?”
簡儷緹埋着頭,不去看褚桐的臉,她目光避閃,“沒事,後來看過醫生,說可能是粘連,加強體育運動就好。”
“那就成,闌尾手術沒事的,有些人生下來就割了呢。”
簡儷緹模糊出聲,“嗯,是啊。”上次過後,蔣齡淑就一再警告她,有些話除了父母和兄長外,其餘人一律不能告訴,這當中,自然也包括褚桐。
褚桐看着簡儷緹將切碎的草莓撒在冰激凌杯中,簡遲淮對這個妹妹也太保護過度了,簡儷緹平時出門,都是司機跟進跟出,久而久之,自然也不會有什麼能交心的朋友,也實在可憐。
回到客廳內,簡儷緹坐向沙發,“哥,下午讓嫂子跟我出去逛街好不好?”
“你要買什麼東西?”
“衣服啊,鞋子啊。”簡儷緹咬着小勺回道。
“明天我會讓店裡拿冊子過來,你看中了告訴她們,當天就能送來。”
簡儷緹不滿地皺起小臉,“哥,我不想這樣,我要逛街,我想走走,就一個下午而已,你要不放心,你也可以跟着,你平時肯定也很少陪嫂子吧?”
簡遲淮看她眼,目光繼而掃向褚桐,“你想去嗎?”
她當然不能拂了簡儷緹的興致,“可以啊,我正好也想買衣服。”
“太好了,”簡儷緹恨不能歡呼出聲,“那快點吧,逛好了街還能在外面吃個飯呢。”
褚桐和簡遲淮上樓換衣服,男人一邊繫着釦子,一邊提醒道,“把我給你的卡帶着,待會你們想買什麼,你直接刷就成。”
他不說,她都快忘了,褚桐從抽屜裡摸了半天,找出卡後塞進皮包內。
一路上都是簡遲淮開車,選的商圈也偏遠,開了足足半個多小時,是在經濟開發區內,停好車進入商場,一眼望去見不到幾個人。就是這麼塊地,卻吸引了諸多一線品牌的加入,也算是頗有前景。
簡儷緹小步往裡走,伸手挽過褚桐的手臂,“我們到前面看看。”
褚桐跟她進入店內,簡儷緹拿了件衣服在身前比劃,“好看嗎?”
“好看。”
“我去試試。”
簡遲淮就坐在不遠處的休息區,見褚桐幹站在那,他指着她跟前的衣架,“怎麼不去試試?”
“我平時上班,怎麼穿得了這樣的衣服?”她方纔都偷偷看過了,這兒隨便一頂帽子都是五位數,瘋了是不是。
沒過多久,簡儷緹出來,似乎並不滿意,“和我上次買的款有點相近,我們再去逛別的地方吧。”
所以說,逛街是女人的天性,而對男人來說,沒幾個能受得了的。簡儷緹將一至四層全部跑遍,卻沒找到件合心意的,她拉着褚桐上了五樓,這兒的品牌相對比較親民,途經某個櫥窗,簡儷緹頓住腳步,興奮地指着模特身上那件高領裙子。“我喜歡這件,我要買!”
簡遲淮還未來得及阻止,兩人就已經進去了。簡儷緹找服務員要了那件裙子,然後進試衣間去試衣服。褚桐望向四周,這個牌子,她偶爾也會買,男女裝都有。
簡遲淮臨進店時接了個電話,去了旁邊的甜品店小坐。他寶貝這個妹妹,褚桐當然知道,所以簡儷緹試衣服的時候,她一步不離開,就在外面守着。
“儷緹,能穿嗎?”
“嫂子,我還沒試呢。”
裡面有窸窣聲傳出,褚桐等了半天,看到旁邊試衣間的門忽然動了下,爾後有人出來,對方低着頭,但穿得卻是身男裝。雖然這店男女裝都有得賣,可試衣間卻是分開的,這兒怎麼會有男人?
最重要的一點,簡儷緹進去後褚桐就守在這了,並未瞧見這男人進去,那他是一早就在裡面的?
褚桐作爲記者,敏感度要比別人都強烈,那男人拿了件衣服快步往外走,褚桐在試衣間上輕敲,“儷緹,別換了,趕緊把衣服穿上。”
“嫂子,怎麼啦?”簡儷緹滿是不解。
“你先別問,快把衣服穿回去。”褚桐說完之後,大步跟出去,那男人並未將衣服拿向收銀臺,而是隨手放在了展示區,他腳步未減速,褚桐小跑着跟上,男人意識到不對勁回頭看眼,轉過身時就想跑。
正好簡遲淮掛了電話,褚桐着急出聲,“快,攔住他!”
男人聽到這話,似是受驚的猛獸,簡遲淮眼看褚桐焦急萬分,他上前擒住對方的肩膀,腳朝他腳踝處一勾,男人飛了出去,被簡遲淮按在了欄杆上面,“怎麼回事?”
褚桐大步過去,走到男人身邊,“你在試衣間內究竟做了什麼?”
對方強辯,“什麼做什麼?你有病啊,我買衣服不行啊?”
“買衣服爲什麼進女區試衣間?”
“男區都排滿了,是服務員安排我過去的。”
簡遲淮聽到這話,俊顏猛地繃緊,一雙眸子內佈滿陰鷙,簡儷緹穿好衣服匆忙趕來,“出,出什麼事了?”
褚桐上前去掏男人的口袋,對方用力掙扎,褚桐摸到他裝在兜中的手機,男人見事情敗露,陰陽怪氣道,“早知道是這樣的,送給我看我都不要看,臉長這麼漂亮,身上卻這麼恐怖,我……”
簡儷緹站在旁邊,她倒吸口冷氣,彷彿被人扒光了衣服丟在大庭廣衆之下,她杏眸圓睜,眼裡蓄滿淚水,嚇得動都不敢動。
褚桐點開手機,要去找裡面的東西,可下一刻,手機卻被人奪了過去,簡遲淮用力將它砸向地面,因爲搶奪時用力,褚桐的手腕也受到牽累,她擡起頭,看到簡遲淮面色鐵青,他如此冷情的一個人,卻也有那樣猙獰的時候。
男人掙動肩膀,“好了,手機毀也毀了,我不要你們賠,放開我!”
“你居然敢偷拍,你知道你偷拍的是誰嗎?”
男人還沒有感覺到危險逼近,“又不是大明星,再說了,身上劃那麼一刀,再大的興致都……啊!”他忽然尖叫一聲,只見簡遲淮一手提着他的皮帶,另一手擒住他肩膀將他往下按,男人的身子大半都掉在外面,這可是五樓,簡遲淮一旦鬆手,對方必死無疑。
褚桐忙上前抱住簡遲淮的手臂,“簡遲淮,你冷靜點!”
男人嚇得哇哇大喊,“啊,救命啊!”他雙腿甚至都不敢動,就怕一個用力將自己給蹬下去了,簡遲淮整個人失控,他面目陰冷,側顏繃緊,提着男人領口的右手隨時有鬆開的可能。
褚桐從身後抱住他,“別這樣,你看,越來越多的人在過來,儷緹都嚇壞了,簡遲淮!”
褚桐鬆開雙手,改爲去揪男人後背的衣料,簡遲淮朝四周看眼,褚桐順勢將男人拉回去,他嚇得腿都軟了,癱坐在地上起不來。簡遲淮走向他,男人往後爬了幾步,“我再也不敢了。”
簡遲淮擡起腳,狠狠踩向那個手機,直到它稀巴爛後,他彎腰從裡面拿出卡。簡儷緹站在原地哆嗦,男人的話還歷歷在目,褚桐過去輕聲安慰,“別怕,沒事了。”
簡遲淮打了個電話,然後走向兩人。簡儷緹眼眶通紅,她上前撲入簡遲淮的懷裡,“哥。”
簡遲淮將手裡的卡片放入兜中,店內的服務員也衝出來,知道出了這麼大的事傳出去不好,她們將三三兩兩圍觀的人驅散,一邊又小心翼翼賠着不是,“對不起,沒想到會出這樣的事,對不起。”
警察很快過來,將那名男子給押走,簡遲淮摟着簡儷緹的肩膀轉身離開,褚桐心存疑慮,但也不好在這個時候問出口,她忙跟在了身後。
回到車上,簡儷緹情緒十分不好,簡遲淮發動引擎,“我送你回家。”
“哥,我真的很醜嗎?”
“胡說什麼?”簡遲淮口氣中壓抑着複雜的情愫,“你是我簡家的小公主,我們家的人走出去,哪個醜?”
簡儷緹朝身旁的褚桐看眼,褚桐也安慰她,“那人就是神經病,你不要理睬,警察會收拾他的。”
簡儷緹是真被嚇得不輕,平時被保護的太好,哪裡想過社會上會有這樣的變態,連家人在身邊她都未能倖免,簡遲淮看在眼裡,心疼的不行,“儷緹,哥哥以後一定給你找個能隨時隨地保護你的人。”
簡儷緹眼神黯淡,“哥,像我這樣的,怕是沒人願意接受我的。”
褚桐越發覺得疑惑,她儘量緩和語氣說道,“儷緹,你別擔心太多,手術留下的疤痕都是能祛除的。”
簡遲淮目光透過內後視鏡朝她看了眼,褚桐見簡儷緹閉起雙目,車廂內的氣氛有些異樣,簡遲淮開了車一路到家,簡家父母都在,看到簡儷緹面色不好,蔣齡淑上前拉過女兒的手,“寶貝,怎麼了?”
簡儷緹輕搖頭,簡遲淮攬過她的肩頭,“來,我送你上樓。”
蔣齡淑看出不對勁,她朝褚桐微微勾了抹笑,“桐桐,你坐會。”她沒有讓褚桐一起上樓的意思,褚桐輕點頭,“好。”
來到二樓,簡遲淮這纔開口,“儷緹,以後那種地方還是不要去了,別怕,疤痕已經消去不少,再過些時日,就沒人看得見了。”
“哥,你別安慰我,我在網上查過,就算做了修復手術,也不可能做到完全看不見。”
蔣齡淑聽到這,知道今天肯定出了什麼事,“我就說讓你別出去,遲淮,你也不管管她。”
簡遲淮將簡儷緹送回房間,褚桐一直在樓下等着,約莫半個多小時後,他纔下來。兩人晚飯也沒在簡家吃,回半島豪門的路上,褚桐坐在副駕駛座內,“好啦好啦,所幸有驚無險,你看你這臉色都能嚇死一堆人了。”
簡遲淮伸出兩根手指在眉宇間輕按,褚桐試着開口,“你們也太緊張了……我說的不是試衣間那件事,我是說儷緹其實平時可以適當出門,況且她之前只是做了個小手術,但你們都擔心成那樣……”
簡遲淮單手落在方向盤上,他眸色沉寂,面對褚桐的問話,男人只是朝她看了眼,“嗯。”
“簡遲淮,爲什麼我覺得你們都有事瞞我呢?儷緹也是我的親人。”
“去民生上班還習慣嗎?”簡遲淮顯然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褚桐靠回座椅內,“嗯,挺好的。”
簡遲淮見她情緒也不高,他伸手拉過褚桐的手,“我習慣在儷緹小的時候就開始保護她了,別說是一個小手術,她哪怕摔了一跤我都能心疼半天,我們沒什麼事瞞你,別多想。”
褚桐輕輕點頭,簡遲淮指腹揉着褚桐的手背,兩人目光不經意對上,褚桐總覺得他眼底有種很複雜的東西被他藏匿着,有時候只是瞬間的閃現,被她捕捉到,可等她想要細看時,那絲光芒又消失不見了。
幾天後,褚桐接到民衆打來的求救電話,她照着那個地址開車過去。
那是個破舊的老小區,門口的垃圾塞滿了垃圾桶,地上還亂七八糟擺了不少,褚桐照着記下的地址往裡走,來到一個車庫前。這兒都是十年前的拆遷安置房,就連車庫都被租出去了,褚桐走到三十一幢,在一單元的門口看到個七八十歲的老奶奶。對方看見她很是激動,“姑娘,你是接了電話過來的嗎?”
“是,奶奶,那個電話是您打的啊?”
“是是,你快跟我進去看看吧,我孫子就要死了。”
褚桐聽了,心下一驚,跟着老奶奶往裡走,推開扇鐵門,車庫內陰暗潮溼,老奶奶將電燈打開,褚桐站在門口,裡面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狹窄的空間擺了兩張牀,走道也被密密麻麻的雜物堆滿了。
“姑娘,那就是我孫子,昨天被送回來的,說他做了壞事,可他回來後就一直喊痛,可我瞅來瞅去身上又沒明顯的傷,他們都和我說被抓進派出所的人要捱打,你看我孫子是不是要死了啊?”老奶奶急得不行,一邊說一邊抹着眼淚。
褚桐先安慰她,“奶奶,您別哭,我來看看。”褚桐往裡走了步,看到牀頭掛了兩身衣服,還算整潔,九成新,與這樣的環境還真是格格不入,褚桐彎下腰,“你好。”
那個瘦弱的男人轉過身,褚桐看到對方的臉,有些吃驚,居然是那天在商場偷拍的那個男人。
老奶奶站在她旁邊,“我這孫子可憐啊,從小跟着我過的,現在又被打成了這樣,他們說,警察管不了的事就找記者,姑娘……”
褚桐站立在原地,男人捂住胸口,一直在牀上扭來扭去,神色痛苦至極,嘴裡還說着胡話,“我肯定不敢亂說,我什麼都沒看見,沒看見。”
褚桐聽到這,再度彎腰,“你那天,還拍到了什麼?”
“沒有,沒有,放我回家,我再也不敢了,別打我!”
旁邊的奶奶不住抹着老淚,“姑娘,你聽聽啊,這可不就是捱了打嗎?今天開始還發燒了。”
“爲什麼不送他去醫院?”
“社區醫院來看過了,開了些傷藥膏,那種大醫院我們怎麼去得起啊?我現在就想知道,我孫子是被誰打的啊,又是爲了什麼啊?”
褚桐看了眼四周,斑駁的破牆壁上貼滿了女星的貼畫,居然還有江意唯的。同事進來攝像,褚桐將奶奶帶出去,開始採訪。
回去的路上,褚桐坐在採訪車內,旁邊的同事收拾着東西,“我看這人精神有點問題,我們還要去採訪那老人口中所說的派出所嗎?”
“你都說他精神有問題了,還去做什麼?”褚桐想到男人那日的行爲,就覺噁心。
攝像朝她看眼,“但好歹報了新聞,不好吧?”
褚桐收拾起情緒,“去吧,不過,人家肯定準備了一套說辭,這種看不見傷的,誰會承認?”
兩人隨即趕往派出所,得到的答案果然如他們所料,褚桐若有所思坐進了車內。下班後回去,秋風漸起,已經能感覺到涼意。她攏緊外套往裡走,遠遠看到簡遲淮穿了身淺色系休閒服正在打球,夕陽下,男人身上有種她久違的溫潤感。
可是今日的事呢?
很久之前,她以爲他只是個教授,然後有一次,她看到簡遲淮將手裡的雜誌砸在了江意唯的臉上,那時候,她就奇怪,覺得很不對勁,果然,他能這樣做,不是因爲簡天承的關係。而是因爲,他是四哥。
如今,這個男人被毆打,十有八九也跟簡遲淮有關,這種奇怪的感覺又滋生了出來,那麼這次,背後難道又會有什麼事嗎?
褚桐告訴自己說,他是因爲簡儷緹受到驚嚇,纔要替她出這口氣。可那男人不止被打了,似乎還受了什麼刺激,出來的這兩天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上,這個新聞如果深究下去,說不定還會挖掘出些什麼東西來。
褚桐提着腳步往裡走,簡遲淮打得是網球,偏偏又沒在後院的球場上打,男人揮灑自如,振臂揚起球拍,白色的球撞擊在外牆面上,然後又反彈回來。褚桐不由搖頭,有錢就是任性啊,上次保姆在屋裡打掃衛生,簡遲淮也這樣打球,沒想到激動之餘,打偏了,殺傷力十足的網球硬是將落地窗鑽了個洞,保姆嚇得抱頭蹲在地上,還以爲是地震了呢。
白色的球越過半空,落地後滾過綠茵茵的草坪來到褚桐腳邊,她彎腰撿起來,簡遲淮提着球拍走向她。褚桐握緊手裡的球,她信步上前,夕陽西下,院子內的枝椏,每一處,每一點上都像是被隨手點上了血一般的紅。而簡遲淮身後的背景,則被水彩潑灑一般,男人從她手裡接過球,見她怔怔盯着自己,“是不是今天的我,特別有氣質?”
陽光也有落幕的時候,而於簡遲淮而言,不知不覺間,他竟然在開始習慣這種生活,安靜的只有兩口子,沒有花天酒地的喧囂。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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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前有一團毛線,我要開始扯了,哼唧,哼唧,拔蘿蔔,拔蘿蔔,嘿呦嘿呦拔蘿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