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從厭學這個角度考量,樂天更像是楚靈犀的親閨女。
柳芽在華胥山時雖有廢柴之名,可是學習態度極其端正,日日苦學,夜夜苦讀;魔尊君棠年紀輕輕便登基爲帝,在風雨飄搖之中坐穩皇位,必是付出了常人難以想象的努力,絕不會是學渣。
兩位好學上進的神人,偏偏生出厭學學渣樂天,這難道是傳說中的正正得負嗎?
樂天樂天,人如其名,小小的姑娘,棒棒的心態,在兩個爹之間自如切換,毫無心理包袱。
樂天出生於仙界,幼時的她視林澤爲爹爹,猝不及防間身世的秘密被揭開,親爹魔尊從天而降,母親柳芽夾在中間左右爲難。
這是典型的家庭倫理話本劇情,單單此段就足以寫五百回虐心撕逼大戲。
按照常理,樂天是最大的受害者,她本以爲自己是根正苗紅的上仙后代,怎料卻是混血,而且混的還是魔族。
魔界是仙界最大的敵人,仙界官方歷史教材總在不遺餘力地貶低甚至污衊魔族,這直接導致仙族子弟對魔族懷有極深的恨意,見到魔界中人便義憤填膺,若知曉自身有魔族血統,那內心恐怕得遭遇十級大地震,整個人將由內至外崩潰的徹徹底底。
然而,樂天卻樂樂呵呵和沒事人一樣,從神族貴女,搖身一變成爲魔界公主,輕輕鬆鬆轉變身份,若行雲流水,沒有絲毫猶豫卡頓。
也有可能是樂天的歷史課程學的不咋地,是仙界應試教育的漏網之魚,並沒有被官方論調牽着鼻子走。
相隔木雕屏風,林澤靜靜凝望內室,不禁悲從中來。
這一畫面,既熟悉又陌生。
在樂天的身世秘密尚未揭開之前,愛臭美的小丫頭常常纏着父母,要新式樣的衣裳,要美美的配飾,不過柳芽並不是無度溺愛女兒的慈母,她常常教導樂天,衣食住行應以簡樸爲要,不可被物慾迷失雙眼與本心。
不過柳芽也不算是鐵石心腸的嚴母,她每天早上都會爲樂天梳頭髮、編小辮,閒暇時還會親手爲女兒裁製漂亮衣裳,那情形與此刻的畫面幾乎一模一樣。
不同的是,眼前的柳芽已不是他的同窗豆芽菜,其魂靈爲妖女戰神楚靈犀。
林澤與柳芽不是真正的夫妻,也不是樂天血緣上的父親,但從情感而論,他早已將樂天看做親生女兒。
憶往昔華胥時光,悲慟無盡,心酸無限,同窗舊友,或陰陽兩隔,或零落天涯,攜劍並肩者,唯有柳芽,可惜如今,僅剩林澤獨自面對風霜雪雨。
魔尊君棠來到棠柳苑,與林澤相互行禮,二人的神情都不大自然,表面客客氣氣,實際暗藏防備與心機。
看到在內室嘻嘻哈哈挑選衣服的楚靈犀和樂天,魔尊用疑惑的眼神望向柏誠。
鐵憨憨不知該從何說起,遲疑間“嗯”了好幾聲。
林澤轉指施法,在內室與客廳之間設了一道隔音結界,重新落座後緩緩晃動茶杯,並說道——
“我與靈犀曾在冥靈洞府之中共經患難,事後她特別選了兩套珠寶送給樂天,先前我並未告知樂天首飾的來歷,方纔她知曉後頗爲興奮,鬧着要去梳妝打扮。”
聽到“靈犀”這個稱呼,魔尊君棠本就冷峻的面容愈添霜雪,意識到這廝是在暗戳戳地挑釁挖牆腳。
楚靈犀在他心中的地位自無法與柳芽相比,但妖女的魂靈只要在他身邊一天,便是他的人人,不容任何人覬覦。
更令魔尊心生不爽的是,妖女並沒有告訴他送過樂天首飾的事。
楚靈犀曾再三強調,她與林澤交情寡淡,現在看來,此言可信度不高,禮物都送到對方女兒那裡去了,明顯是交情非同一般。
於是乎,仙魔兩族傲嬌界代表人物正式開始巔峰對決。
魔尊君棠重重甩袖落座,嘴硬道:“冥靈洞府一事,靈犀已全部告知於我,共經患難這個詞未免重了一些,不過是萍水相逢罷了。”
林澤輕輕笑笑,帶着一聲短促的“哼”,含蓄表達不信任,而後話入正題:“冥靈洞府內所隱藏的秘密,魔尊應已知曉,否則不會在洞門外施法封印。”
魔尊君棠淺飲香茗,慢悠悠道:“聽說冥靈洞府最近熱鬧得很,一撥又一撥老神仙前往,不知在搞什麼鬼把戲。”
林澤用最有涵養的態度講最扎心的言語:“何必明知故問,這點小事魔尊不可能查不到。”
冥靈洞府可扭轉世間與空間,檮杌之禍的關鍵性證據便藏在洞府之內,老奸龍仙帝大概已預感到事情不妙,所以安排人將其毀掉,幸虧魔尊先下手爲強,仙族法術無法破解魔族封印,證據才免遭黑手。
寥寥幾句交談,魔尊已敗了兩次,他鷹眸中的波光愈發犀利:“假如單靠上仙的封印,冥靈洞府可能已成一片廢墟。”
林澤與之針鋒相對:“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自有我的辦法,絕不會放縱惡人毀掉冥靈洞府中的證據。”
“上仙好大的口氣!”魔尊君棠狠的牙癢癢,忿然回懟:“你與仙族惡勢力纏鬥千年,仍未將其徹底剷除,這效率四界無人能及。”
俗話說的好,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但火氣上頭之時,哪裡有理智,哪裡顧得上武德,擡手便啪啪往臉上招呼,利言銳語狠揭短處。
林澤慘敗一局,另換話題:“魔尊近來想必十分操勞,滄桑了不少,難怪方纔樂天開玩笑,說魔尊是上了年紀的老古板。”
別人家的女兒是貼心小棉襖,而自家傻閨女偏偏是扎心小刀片,坑爹一坑一個準,魔尊按捺火氣道——
“上仙與我年紀相近,同樣是老古板。”
林澤卻道:“本仙只打理玄武族內部軍務,不像魔尊掌管浩浩魔界,操心的事情多,自然衰老的快。”
一字一句夾槍帶棒,火藥味愈來愈濃,立於旁側的柏誠與景宇皆在悄咪咪地後移重心,萬一兩尊大神一言不合動起手來,他倆需得在第一時間後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