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田爾耕就是在長城腳下一拳打死猛虎,從而入得二叔法眼,成爲五彪之首。
這個地方,有很多史料上就指南海子,甚至有可能就是良臣這後營旗軍所在的營地。
因爲,此地就在長城腳下。
要是和田爾耕搭上線,良臣準備將來有機會請田爾耕來展示下他的打虎手藝。
去南鎮的路上,良臣其實也不確定田爾耕會不會幫自己的忙。他回京這幾天也沒有和李永貞聯繫,不知道馬堂和司禮監的大璫爭鬥到哪種地步,東廠和錦衣衛南北鎮又參與到哪種程度。
不清楚這些,良臣就很難摸清田爾耕的動向。
雖然此人在上次東廠欺他魏公公時鋌身而出,幫了他魏公公一把,但二人實際上是沒有任何交結的。
故而冒然上門請人家幫助解決火器問題,還是很唐突的。
陳默給良臣提了個醒,那位錦衣衛南鎮的小旗田剛似乎和田爾耕有親戚關係。
這麼一說,良臣想起來了,那日田剛似乎喊過田爾耕三叔,而田爾耕顯然也認這個親戚。
於是急忙遣人去北鎮請田剛至南鎮等侯。
有個中間人,事情便好辦些。
錦衣衛都指揮衙門在成祖靖難之後設於天津,現任都指揮使駱思恭便在天津辦公。天津衛也因此得以築城,在此之前,天津並無城池。正德年間的錦衣衛都指揮使牟斌害怕劉謹都不敢呆在北京,一直躲在天津的指揮衙門。
不過在南京也有一個錦衣衛衙門,卻無實權,只涉軍器製造和維護職能。錦衣衛下轄的南北兩鎮撫司也隨之一同遷往北京。
因北鎮撫司掌詔獄緣故,權力很大,因而自成祖時便設在承天門外,此地離皇城很近。而南鎮撫司卻設在外城,名義上掌本衛軍紀,但實際上卻遠不如北鎮之權勢。
南鎮和北鎮是兩個單獨的系統,除南北鎮外,皇城和宮城的值守親軍也有錦衣衛,皇帝出行的儀仗大漢將軍也是錦衣衛一支,這些卻不由南北鎮管,而是由天津的指揮使衙門統管。
駱思恭這個人,良臣瞭解的不是太深,對其兒子、崇禎年間的錦衣衛都督駱養性倒是清楚。原因是後者在清兵入關之後帶着天津的錦衣三衛降了清。
萬曆年間駱思恭可謂是個很低調的人,除了撈錢外,大抵沒有什麼突出的歷史事件。但咬人的狗不叫,這人在移宮案時可是着實表現了一把。
楊漣等東林黨人敢有持無恐的闖進禁宮,綁架太子,逼走鄭貴妃和李選侍,不承認兩個先皇遺旨(萬曆、泰昌),依仗的就是駱思恭。
鬥爭最激烈的時候,駱思恭借親軍值守之機,將原先的上值各衛親軍,包括騰驤四衛、勇士營都給調離了。
皇城、宮城全部換上了駱思恭統領的錦衣親軍,結果可想而知。
某種程度上,“移宮案”是一場兵變。
良臣爲何想着和許顯純、田爾耕,甚至不起眼的小旗田剛、李維他們拉上關係,便是想預先在錦衣衛中伏手,不至九年後大變時受困於駱思恭。
……
田剛今日當值,本在菜市場那邊閒逛,良臣派去的人給了北鎮守門的小旗幾兩碎銀子後,對方樂呵呵的帶着他找到了田剛。
一聽魏公公有召,田剛二話沒說,隨口對手下幾個力士交待幾句,就匆匆趕到了南鎮。
良臣見了他,也沒廢話,直問田剛和田爾耕什麼關係。
田剛說了關係,田爾耕是他堂叔伯三哥。
“公公有什麼事麼?但用得上我的,只管說。”田剛知道魏公公不會無緣無故叫他來南鎮。
良臣當下便將自己成立武驤右衛後營旗軍,缺少火器的事說了。
“這要弄火器,公公可算是找對人了,我那三哥就是管這的。”田剛笑了起來,他可是錦衣衛的,如何能不知南鎮管火器這事。
良臣點頭道:“所以,咱家找你來就是想讓你陪我一同找下田鎮撫,請他幫幫忙。”
“公公放心好了,我那大哥好說話的。”田剛拍了拍胸脯,意思這事包他身上。
當下,便隨良臣往南鎮大門去。
良臣上前將自己的腰牌遞了進去,田剛也遞了,同時說了句他是鎮撫使的弟弟。守衛一聽,不敢怠慢,請二人在門房稍侯,急急進去。不一會便匆匆出來,說鎮撫使大人有請。
“魏公公大駕光臨,稀客稀客。”田爾耕正在公房辦幾樁案子,都是雞毛蒜皮小事。
“上次田鎮撫幫了咱家那麼大忙,咱家可一直記在心裡呢…可惜咱家擔着皇爺的差事,一直抽不得空,這不,回了京就來給田鎮撫道謝來了。”良臣和田剛一前一後。
“小事而矣,不足掛齒。”
田爾耕的笑容很迷人,他長相極其英俊,是京城出了名的官二代。若非良臣親眼目睹其將東廠那個檔頭一招制住,實難將這眼前風度翩翩的公子哥和那猛男聯繫在一起。
能爲五彪之首,也斷非徒有虛名的。
見弟弟田剛陪着這魏小公公上門,田爾耕有些奇怪,一邊請二人落座,一邊命人奉茶。
田爾耕的公房很簡單,良臣在左安門的辦事房公房內擺了不少他看不懂的書,田爾耕這裡卻是一本書也見不着。
單這一點,便知田爾耕其人不好虛的,心下了然。
小吏奉上茶銘後,良臣假意飲茶,心中思索後,索性直言道:“不瞞田鎮撫,咱家此次來登鎮撫的三寶殿,除了爲上次之事謝過鎮撫外,另外還有事相求。”
聞言,田剛在邊上道:“三哥,魏公公想從你這弄些火器。”
“火器?”田爾耕有些不解,“魏公公要火器做什麼?”
良臣哈哈道:“出海難免遇上海盜,咱家就是想弄些火器嚇唬嚇唬他們,所謂有備無患嘛。”
“三哥你可不知道,海上的倭寇都使火器呢,魏公公出海給皇爺辦差,哪能不用些火器呢。”田剛咧嘴道。
“當然,咱家不是白要,按價購買。”良臣從袖中摸出一疊銀票擺在了桌上,“還請田鎮撫通融一二。”
田爾耕的目光掃了下那疊銀票,卻是沒有半點停留就收了回去。他身家富裕,對錢可不看重。這世上唯一能讓他動心的是權力。
沉吟片刻,琢磨此事可行性後,田爾耕搖了搖頭,坦率說道:“此事不是田某不願幫魏公公,實是火器乃重器,各方面監察都嚴格,未有指揮使衙門公文,田某實不敢私賣火器於公公。”
“三哥,魏公公可是好人,你給想想辦法嘛。”田剛有些着急,他剛纔可是跟魏公公打了包票的。
“本衛軍紀,你難道不知?”田爾耕有些不快的看了眼叔伯兄弟。
田剛一愣,不敢再說話,臉色卻紅着,實是不好意思,羞的都不敢看魏公公一眼。
見狀,良臣也是頭大,田爾耕公事公辦可是要他命了,他纔不想去天津和駱思恭打交道。
那可是隻老狐狸,關鍵時候吃人都不吐骨頭的。
大明朝二百多年來,哪個錦衣衛指揮使敢行兵變逼宮的?
不能誘其利,便得另尋他圖。
良臣略一思索,想到李永貞說過田爾耕有意通過東廠大檔金良輔進北鎮的事,於是微微一笑道:“咱家聽人說,田鎮撫想進北鎮?”
田爾耕聽後,沒有吱聲,心裡卻在困惑這小太監如何知道這事的。
良臣放下茶杯,笑道:“我這有樣東西,或許能幫田鎮撫一償所願。”
“噢?”
田爾耕目光一動。
良臣從懷中摸出一張名單放在桌上,輕輕推向田爾耕。
“這是?”
田爾耕拿起這張名單,臉色一下凝住,因爲上面很多人他都認識,都是東林黨在朝的官員。
“這張名單上東林李大相公通州家宴所請的客人。”良臣淡淡道。
“這些與我有何用?”田爾耕擡頭凝視良臣。
“聽說金忠公公和東林黨不對付,若是田鎮撫能夠從這張名單上做些事出來,入了金公公眼,說不得金公公能幫田鎮撫這個忙。”
金忠是貴妃派,和太子派的東林黨素來不合,田爾耕身爲南鎮撫使,自是一清二楚。他明白魏小太監是什麼意思了,對方是想讓他查這張名單上的人,從而能夠找到指向李三才的線索,阻止對方入閣。那樣一來,他田爾耕自是給金忠立了大功。
金忠雖然沒能當上司禮掌印,可身份地位在宮中都是說一不二的,更何況對方身後站着鄭貴妃,甚至是皇帝。
只要金忠肯,他田爾耕入北鎮就不是事。
良臣就是這個意思,他不方便查,沒時間查,可田爾耕有。
歷史上,這人不僅是五彪之首,更是有名的刑訊高手,屢樁針對東林黨的大案都是他和許顯純一手包辦的。
田爾耕有上進的動力,卻無助力,他魏公公給對方提供,想來司禮秉筆金忠的逼格要比東廠大璫金良輔更能誘惑田爾耕吧。
這也是一石二鳥,既鳥了李三才,又鳥了田爾耕。
然而,田爾耕有那麼短暫的遲疑後,卻將名單又推回,輕笑一聲,道:“魏公公真是看得起田某,想這名單上的人物可不是田某這個小小南鎮千戶敢查的。”
“不必查。”
良臣緩緩飲茶,芬香之餘,笑咪咪的看着田爾耕:“風聞便可。”
…….
夜路走多了,把自個給摔了屁股開花,鬱悶,酒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