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疑的奴爾哈赤擔心從上游而來的明軍會破壞他對杜鬆的圍殲,便令四子、鑲黃旗主湯古代攜六阿哥塔拜、九阿哥巴布泰等人率兵前往攔截。
此時對岸其餘未過河的明軍聽到了上游炮聲後,也紛紛行動起來將營中炮車推出,向着對岸炮擊。
因爲夜色和距離緣故,未過河明軍打出的炮彈有一些落在了自家人陣營上,但給金軍也造成了一定的傷亡和影響。
隆隆的炮聲更給了渡河明軍堅持下去的勇氣和信心。
正與金軍死戰的杜鬆發現上游有兵至後,以爲是未過河的參將龔念遂等人冒死浮橋來救,心中甚是感動。
又見金軍分兵前往堵截,遂果斷把握戰機,傳令王宣、趙夢璘、張大紀、柴國棟等諸將領所部兵馬向前結陣而行,並高呼“活捉奴爾哈赤”口號,造成明軍兩路呼應局面,反客爲主的表象。
最先過河的參將柴國棟部攜有大量火器,未受大水影響,雖軍中沒有攜帶火炮,但柴部憑藉火器優勢,使得衝陣的金軍損失不小。
杜鬆的果斷指揮讓初始以爲要敗的明軍士氣變得很旺,雖四野八方都有建奴襲來,但各部都堅守陣營不爲動搖。領軍諸將也都一馬當先,勇猛廝殺。
深夜,固然極好的隱藏了金軍,但也給了金軍極大的麻煩。戰至半個時辰後,奴爾哈赤見明軍仍抱團死戰,知戰機已逝,今夜不可能殲滅杜鬆部。
他卻不氣餒,只傳令諸旗掩護後撤,將明軍誘至更深入處再擇機殲敵。
金軍的退卻讓明軍上下歡騰一片,各部乘勢推進十餘里,先後攻佔金軍隱於山谷間的兩個兵寨,俘獲金兵14人。
但明軍也無法再往前推進,激戰至此,官兵人等勞累不堪。哪怕勇猛如杜鬆,此刻也是感肩臂痠疼。
杜鬆傳令各部不得再冒進,原地駐營提防,待天明之後再行動。
天亮後,四野已是不見金軍蹤跡。經清點,明軍昨夜連同被水沖走的將士,共折兵4000餘,而金軍方面丟下的屍體卻不過700餘。
初戰便損失如此之重,令得部分明軍將領對接下來的戰事甚感沉重。
但杜鬆卻寬慰諸將道:“不必如此,我軍昨夜背水一戰,士氣銳氣盡皆挫折,卻能使奴軍無功而還,足以證明我軍戰鬥力高於奴軍。爾後再戰,我軍定能一舉蕩奴!”
稍後,杜鬆親自接見了昨夜於關鍵時候以疑兵迫使奴軍分兵的許顯純,對其昨夜勇敢之舉大加讚賞,稱蕩平奴賊之後當爲其報一首功。
許顯純謝過杜鬆,復告昨夜其部兵與龔部兵折損過半,他不復別求,只求杜總兵能夠爲陣亡將士向朝廷請恤,不使死人不肯瞑目,不使活人寒心。
杜鬆自是允諾。
許顯純又道如今建奴大軍退走,可由其部即刻搶修浮橋,將未渡河各部盡數過河。
如此,大軍可在這東岸就地紮下大營,將建奴主力雲集薩爾滸一帶的情報馬上急遞給北路馬林部和東路的劉綎部,請求二部能夠馬上向薩爾滸前進。
待與二部聯繫上之後,三家共同行動,使建奴無論對付哪一路都能得到另外兩路的支援。
許顯純的意見得到了監軍周鐵心和總兵趙夢璘等人的支持,他們都不認爲現在是繼續深入的好時候。
杜鬆帶人察看地形,反覆思量之後,卻決定兵分兩路,一路由王宣、趙夢璘率領挺進界凡山以東一帶,修建大營。
另一路則由他親自率領攻打據險要之勢扼東西南北交通的吉林崖。待杜鬆拿下吉林崖後,便可與薩爾滸大營形成牛角之勢,屆時戰爭的主動權便盡由明軍掌握。
趙夢璘、王宣等人聽了杜鬆決定都是不同意,杜鬆卻執意如此,在他看來吉林崖地勢實在太重要,萬不能由建奴控制。
“莫要再言,我軍若得吉林崖,便可將建奴主力鎖死在薩爾滸以東,使他寸兵不得出!”
監軍周鐵心見杜鬆不聽勸,只得建言可由他帶一部人馬於薩爾滸和吉林崖中間地帶的達力阿哈佈下一防營,以免兩方任何一方有失的話,兵馬能夠及時聚攏,並可藉此營保證渾河浮橋運轉,後勤輜重不失。
杜鬆只道這周鐵心乃是文官貪生怕死,藉此提議爲自己留個逃生之路,心下暗恥,但卻不點破,便叫王宣撥2000兵於周鐵心,又命許顯純也歸周鐵心指揮。
兩日後,待明軍全部渡河之後,一心想佔領吉林崖將建奴主力鎖死的杜鬆便命王宣、趙夢璘率軍18000餘向東挺進,于吉林崖以東四十里扎薩爾滸大營。自己則率參將柴國棟、遊擊王浩、張大紀、遊擊楊欽、汪海龍、和管撫順遊擊事備禦楊汝達等將並兵馬12000餘向吉林崖進軍。
監軍周鐵心則領兵馬三千餘於渾河以東三岔交界的達達阿哈立一防營。參將龔念遂部輜重大車盡在此防營。
三月四日,在探知吉林崖上守軍最多隻有三四千後,杜鬆部開始強攻吉林崖。
駐防吉林崖的金正紅旗副將劉興祚抵擋不住,向旗主代善求援。代善命4個牛錄1000餘兵火速增援吉林崖。
儘管明軍戰前已經做了諸多準備,可他們雖有火器之利,面對居高臨下的吉林崖金軍守兵,各部卻始終無法攻下。
期間,吉林崖守將劉興祚的幾個弟弟曾勸兄長立即反正歸明,將吉林崖獻給杜鬆,以求陣前反正大功。
但劉興祚卻不同意向杜鬆歸降,於兄弟們密言,並出示三弟劉興義剛剛帶回的皇軍監軍太監魏良臣的秘信。
信中,魏稱劉氏兄弟只可爲皇軍,不可爲明軍。
劉氏衆兄弟均是不解,皇軍也好,明軍也好,不都是大明朝的兵馬麼,怎的他們就只能爲皇軍,不能爲明軍了。
劉興祚也是不解,但五弟劉興賢在那魏太監處聽用,之前也是一直是和魏太監聯絡,一切有關劉氏兄弟身在金營心在明的證據也都由魏太監掌握,如今陡然向杜鬆投降,很難說杜鬆會相信他們,重用他們。
因而,也只能死守這吉林崖,盼着魏太監的皇軍能夠依約打進黑圖阿拉,端掉建州老巢了。
劉興祚的親兵隊長是一個叫阿思通的女真人,阿思通雖是女真人,但祖上一直是在開原生活,因此打小就和劉興祚要好,後來也是和劉興祚一起投的建州,故而很得劉興祚信任,其準備歸明的想法也沒有瞞着阿思通。
阿思通對於是當明人還是當金人都不感興趣,劉興祚到哪他就到哪。只是在聽了劉興祚所言之事後,這個阿思通卻是說了一句:“兄長,那個姓魏的太監很歹毒,野心也很大。”
劉興祚不解,問爲何。
阿思通道姓魏的太監不讓咱們投靠杜鬆,肯定是怕杜鬆因此得了吉林崖打敗奴爾哈赤,那樣的話他魏太監和其手下的皇軍就無法在這場大戰中得到功勞,以後威望也遠不如蕩平建州的杜鬆。所以,魏太監這纔不讓他們投降除他之外的明軍任何一部。
“大哥想過沒有,明朝這幾路大軍是從關內調來的精銳,要是都敗在了這裡,他魏太監的皇軍不就成了明朝唯一能打,也唯一能指望的兵馬了麼?屆時,這魏太監在明朝怕就是說一不二的人物了。”
說完,阿思通咧嘴“嘿嘿”一聲,“果然沒那玩意的東西都壞的很,他魏太監爲了自己的利益想把朝廷的兵馬都給葬送,比那個宋朝的潘仁美還要毒呢!”
“關咱們什麼事,只要魏太監守諾,皇軍也好,明軍也好,不都是給朝廷效命嘛。”劉興傑在邊上聽後無所謂道。
“也是,”
阿思通冷笑一聲,“這會咱們把自己賣給杜鬆,未必能有多大好處。他明軍幾路都敗了,纔是咱們真正值大錢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