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與人是有區別的。
公公很勢力眼吶。
同樣是徐元的手下,那些大小主事和賬房得到了他的“留用”,可這些監工打手卻是說殺就殺,眼睛都不帶眨的。
當真是視人命爲草芥,禍國權閹狗太監!
不過,這也說明一個什麼問題?
說明老輩人說的,有門手藝死不了人這話是對的。
在公公眼中,讀書識字不算知識分子,只能算是會門手藝。同樣的,會打算盤也是手藝,會記賬也是手藝……
手藝人嘛,理應享受優待。
只會打人欺負人,不算手藝。
故而,監工打手們是無法得到魏公公另眼相看的。
若老老實實服從安排則罷,再沒用,一個個都是人力,好幾百號人拉到海外去,怎麼也能充當大明王朝對外殖民的先驅者。
公公之前甚至都想過請皇爺把江南府縣大牢中,那些非死刑犯都打包給他的念頭。
沒法子,咱漢人的良民都有故土情結,不是窮怕了活不下去,哪個肯背井離鄉到海外討生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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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人都要,況這些身強力壯的監工打手呢。
所以,公公不會胡亂殺人的。
可這些人要不老實,公公也不在乎手上再多上一些人命。
亂世用重典,新官上任要立威,這些都是套路了。
江南鎮守中官處死一批地方匪類,擱誰也說不出個不是來。
十來具屍體震住了場上一干監工打手,也震住了那些礦工腳伕。
上千號人就那麼呆呆的站在那,傻傻的看着,有幾個被同伴踩在腳下的地痞都忘了爬起來,另外幾個還想裝傷叫喚幾聲的也及時卡住了喉嚨。
死人,礦工腳伕和監工打手們看的多了。
挖礦本來就是和閻王爺打交道的行當,死人於他們而言,再平常不過。
埋在洞裡面的,叫監工打死的,叫徐老闆折磨死的……
什麼死法這幫人都見過,但如這般直接在眼前叫火銃打死,叫刀砍了腦袋,且一次就是十幾個的場面,礦工腳伕們沒看過,監工打手們也沒看過。
他們都被嚇住了,大氣不敢出一聲,定定的望着一具具屍體被拖到土堆後面。
爾後,他們才意識到站在他們四周的那些官兵有多麼的可怕。
………..
從進入這溧陽鐵場開始,皇軍將士們便不曾動過武力,因爲那些完全以地痞流氓組成的鐵場護衛隊,根本不可能有勇氣向官兵揮動手中的刀槍。
民不和官鬥可是百姓基本生存手則之一,徐老闆再兇,也沒的明刀執銃的官兵來的嚇人。
要是一開始就知道徐老闆把他們召集起來是和官兵幹,這幫地痞怕是早就肚子痛拉屎去了。
更何況,魏國公府的家兵家將們都充當了“帶路黨”,這些護衛們腦子壞了纔要以生命保衛鐵場,保衛徐老闆。
因而,對鐵場的控制和接收完全是在和平狀態下進行的,除了抓捕場主徐元的過程中有過可以忽略的抵抗外,整個行動僅有的傷亡就是那慘死於七舅姥爺銃下的國公府家兵。
那傢伙倒黴就倒黴在尿撒的不是時候。
不過,這種和平狀態固然對魏公公接手鐵場有利,但也造成了那些監工打手並沒有將此事當成一回事的心態。
甚至於,這幫人絕大部分都是“中立”的。
在他們看來,不管這鐵場姓國公還是姓太監,那都是上面的事,和他們有屁的關係。可不管是姓哪個,總要有人繼續負責監工下面那些礦工腳伕吧。
那些個欠打的犟驢,沒有皮鞭子跟着,哪個幹活勤快的?
所以,沒什麼好擔心的,換個東家,大傢伙該幹嘛還幹嘛。
一些監頭甚至還商量着,是不是大傢伙湊筆錢孝敬下新來的這個太監。看這架勢,大傢伙以後就得在人太監手下討飯吃,這規矩該做的就得做,省不得。
太監什麼德性,沒見過,總聽過說書的吧。
監工打手集體“中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礦工腳伕們則純屬看熱鬧了。
太監鬥國公,狗咬狗,一嘴毛!
徐元那王八蛋壞的要死,這新來的太監就是好人了?
在這種集體看熱鬧的心態驅使下,礦工腳伕們打一開始就自覺遊離在鐵場“奪權”鬥爭之外,他們誰也不相信,誰也不支持。
他們不支持,魏公公卻需要他們的支持。
正是因爲發現了礦工腳伕對他老人家的排斥,甚至是仇視,公公這才特意命人安排這一幕。
在別人眼裡,這些礦工腳伕只是單純的苦力,除了乾重活粗活,沒什麼價值。可在公公眼裡,這些人卻是寶貝。
他們,將是大明皇軍最優秀的兵員補充來源之一。
歷史告訴魏公公,無論是挖礦工還是挖煤工,亦或燒炭工組成的軍隊,無一不是縱橫天下的強軍。
其中最典型的代表就是那支以廣西燒炭工、礦工爲主力組成的太平軍。
太平天國前期大小戰役中廣西礦(炭)工表現出的超強戰鬥力和戰鬥精神,絕對是震駭人心的。
七人就把幾千號清妖攆的潰不成軍,無論放在中外,都是軍史上的奇蹟。
除了太平軍,便屬以義烏礦工組成的戚家軍了。
要知道,因爲採礦炸山的原因,礦工們對於火藥的熟悉程度比普通人要強,因而對火銃、火炮並不畏懼,這在戰場上可是十分有利的。別的士兵聽到炮聲會嚇的掉頭就跑,他們則不會,因爲,他們聽的太多。
而礦工的組織性和紀律性更超出普通人,只要稍加整編,就能快速形成一支號令明確,軍紀嚴明的軍隊。
這麼好的兵員,正爲擴編皇軍陸戰師團發愁的魏公公豈能放過。
公公心裡有本賬,在不影響溧陽鐵場產鐵量的前提下,他可以抽走三分之一的礦工、腳伕用以擴編皇軍。
而抽走的缺額又會馬上被周邊無事可幹,又急於養家餬口的青壯補充,這就形成了一個良性循環。
保守估計,每年,魏公公至少能從溧陽鐵場及其周邊礦、坊得到兩千人左右的兵員。
如此,再有急需的生熟鐵原料,公公自是要費盡心思收攏這些礦工腳伕的心。
當然,其中不能有楊秀清。
怎麼讓這些礦工腳伕爲他魏公公所用,或者說納頭拜他魏公公做老大,尋常的施以恩惠顯然拿不出手,唯有祭出“羣衆大會”這個階級鬥爭的法寶。
寂靜無聲中,公公蘭花秀指捏着白帕,起身走到前面,緩緩掃視了一衆正愕然看着他的礦工腳伕。
“誰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