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瀞靈庭和西流魂街兜了一大圈, 七海最終還是繞回了十二番隊。涅繭利正在處理隊裡遺留下的東西,似乎是有人用了禁術的樣子。
市丸銀替藍染將緊急文書交給涅繭利後正準備離開十二番,不料巧遇那個不如往常那般神采奕奕的七海。只不過綠髮女孩低着頭, 並沒有發現他的身影。
兩個抱着大石塊的死神閒聊着穿過院落裡, 與七海擦身而過。
“哎, 真想不到浦原隊長是這樣的人。”
“是啊, 前幾年上頭要搜查技術開發局的時候, 我還以爲是胡亂栽贓呢。沒想到真不是空穴來風。”
“還好我職位不高和他沒什麼大接觸,副隊長可慘了,竟然搭了一條命進去。”將手中的大石塊放到廢品處, 男人拍去了掌心的小石礫。“其實浦原喜助這男人第一天來的時候我就覺得他不是什麼好人,一臉散漫的樣……”
長篇大論還未發表完, 男人已然面露驚恐之色, 倒了下去, 後腦勺重重砸在了剛剛脫手的石塊上。另一抱着石塊的男子臉上被濺到了鮮血,他驚恐地瞪大眼睛, 渾身都止不住地顫抖着。他看了眼身邊的屍體,又看了看身前的女孩,雙腿發軟到幾近站立不住。
鮮血沿着銀色刀刃一滴滴滑落,七海低着頭,長髮遮去了她的側臉, 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袖口上沾到的血水正被衣料慢慢吸乾, 印出比衣料本來顏色還深的色彩。她擡頭, 綠眸冰冷得宛若換了一個人。
“皋……皋月四席……”男人終於嚇得完全失去了力氣, 一下跪在了地上, “放放放……放過我吧……”
後院裡來來往往的死神也發現了這一塊的異樣動靜,不由紛紛上前圍觀。卻在看到男人被攔腰斬斷的屍體後瞪大眼睛捂住了嘴。
轉首掃了一眼身邊聚集得越來越多的人, 雙眸因憤怒變得通紅,她一字一句道,“誰再敢說喜助哥哥是叛徒,我讓你們死得比他還慘。”
七海拖着仍在滴血的斬魄刀轉過身。人羣在三秒內散開了,連帶那個跪在地上的男人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生氣的大姐姐好可怕呢。”市丸銀不知什麼時候蹲到了圍牆上,纖細的手臂擱在膝蓋上,他託着腮幫笑眼望向七海的背影。有那麼一瞬間,銀想使壞告訴她昨夜發生得所有事情。
“所以,別來惹我。”留下這句話,七海回首瞥了一眼銀。將白霖淚放回了刀鞘內,她穩步向研究室的方向走去。
銀疑惑地擡了擡眉,跟着撓了撓側臉頰。“呀類,真奇怪。”剛纔的七海,差點讓他誤以爲是昨夜的鏡花水月。直到七海的背影沒入建築物內,銀才跳下圍牆離開了十二番。
——藍染副隊長這次招惹到的,不是一般的猛獸呢。
之後的幾天,七海一直縮在研究室的沙發上,不吃不喝不睡,也不理人。手裡拽着那隻被遺忘在桌上的風鈴,她只是抱着雙腿蜷在那裡,目光呆滯地看着前方。
小虛好奇地在她身邊兜圈,不見有迴應;再跳至沙發上戳戳她的手臂,還是沒有迴應;最後在她身上跳了幾下,不料被七海一把扔到了試驗檯上的水槽裡。
海燕聽聞後立即趕去十二番,可這固執的小丫頭依舊不肯離開。
明顯消瘦下去的臉頰,愈顯大的眼睛卻絲毫無神,或許是幾日沒有閤眼的緣故,眸內佈滿了血絲。她緊咬着下嘴脣,破了就舔舔流出的血絲,傷口癒合後繼續咬住,如此反覆,卻始終不肯再掉一滴眼淚。
這些天,她唯一說過的話,就是對海燕說得那句:喜助哥哥就快回來了。
一個女孩的執念有多強大,七海成功讓瀞靈庭衆人明白了。
有了上一次被扔的經驗,小虛很識相地坐在了離七海三米遠的地方。它一邊啃着涅繭利爲它特製的食物,一邊像看戲一樣地看着身前的女孩。
終於處理完一大堆雜事的涅繭利回到研究室後的第一句話便是,“就算浦原喜助那個男人回來了,也會被立即流放或者是更嚴重的懲罰。”
綠眸閃爍了一下,七海漸漸皺起眉頭。
第十六日,
七海一把火燒了研究室後離開了。
正在午睡的小虛忽覺身邊溫度驟然升高,瞪大眼睛看着房間內的熊熊大火,零點零一秒的時間,它滿頭大汗地頂着燒着的屁股急急忙忙奔出了研究室,在地上亂竄了一會兒後,正式去尋找涅繭利。
悲傷這種字眼對七海而言太過奢侈,所有的難過委屈和不解都在一夜之間化成了恨。
恨這個容不下浦原喜助的地方。
***
還未來得及回到十一番,七海就被人一左一右抓住了。十幾天沒有吃東西睡覺的七海就算是副局長那羣沒有戰鬥力的人都能輕而易舉的抓住,更不用說京樂春水和浮竹十四郎了。
疑惑地看着身邊的男人,七海蹙眉問,“春水大叔?浮竹隊長?”
“抱歉啊小七海。”春水不知該露出何種表情,只得尷尬地微笑,“瀞靈庭的緊急戒備狀態還未撤銷,我們不得不遵守命令。”
“命……令?”腰間的白霖淚被另一個死神取下,她更加不明白了。已然全身無力的七海聲音弱弱的,“誒?”
“在戒備狀態撤銷前,白霖淚暫由山本總隊長看管。這是四十六室下達的文書命令。”浮竹鬆開了抓住七海的手,他看着這個曾經能把衆人氣得捶胸頓足無言以對如今卻連斬魄刀都握不住的女孩,不由皺了皺眉頭。“回去休息一會兒吧。”
張了張嘴,七海緊盯那把被奪走的斬魄刀。半晌才憋出一句話:“把白霖淚還給我。”
“小七海……”
“還給我。”試圖用最後的力氣掙脫春水,憋了十幾日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她發恨地看着前方。“你們容不下喜助哥哥,亂加罪名給他!現在就連白霖淚都容不下了嗎!?還給我!”
全都不見了。
那些無論什麼時候都會挺身替她說話,即使無奈也看着她胡鬧的人,在一夜之間全部消失了。
掙脫京樂春水的那一秒,七海的身體再不聽使喚,摔了下去。
***
清醒的時候,竟已是第二日的黃昏時分。
卯之花坐在病牀邊,笑眸甚爲溫柔。她看着七海茫然的眼神,輕聲道,“醒了?”
“……嗯。”
“還有哪裡不舒服嗎?”將藥片遞到七海手邊,卯之花收斂起笑容責備道,“你也未免太胡來了,十幾日不進食不休息,萬一以後落下病根怎麼辦。”
吞下那粒苦口的藥片,七海轉首看了一眼窗外的天空。“我睡了多久了?”
“一天一夜。”
“……那,有喜助哥哥他們的消息了嗎?”
紫眸微垂,卯之花搖了搖頭。
“哦……”想起了什麼,七海伸手拽住了卯之花的衣角。“卯之花姐姐,你一直都是最公正的……你相信喜助哥哥嗎?相信他是被陷害的……”
卯之花看着七海安靜了一會兒,不知該用什麼表達方式才能讓這個女孩好受一點。良久,她才繼續微笑開口說,“七海,這個世界上形形色色的人很多。但無論是哪一類人,他們都會有不忍心傷害的對象。對於那個男人而言,你就是那種存在。所以,請好好照顧自己吧。”
留下這番話,卯之花起身離開了病房。
拽住被角,七海又一次縮起了雙腿,將頭輕輕擱在膝蓋處。黃昏將她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斜映在牆壁上。空蕩蕩的病房裡,七海的小聲低喃聽起來份外孤寂。
“他對我而言,也是那樣的存在啊……”
他一直由着她的胡鬧,卻總在關鍵時刻擋在她的身前。可是,可是輪到那個男人需要幫助的時候,她卻什麼都做不了。甚至就連浦原現在的狀況都不瞭解。
天色完全暗了下去,紫紅色的光暈轉爲朗朗星空,明月高掛。與瀞靈庭最近的狀況相反,這氣候倒是份外怡人。氣溫雖低,卻沒有凜冽的寒風拂面。
京樂春水橫躺在屋頂上,一手撐住腦袋一手執着酒壺。殘花一地,這樣的月色,這樣安靜的瀞靈庭更叫人覺得悽清。
當七海披着大氅跨進八番隊大門的時候,春水坐起了身,對着門口的小女孩擡臂打招呼道:“喲,晚上好小七海。情緒穩定點了?”
“嗯……你怎麼一個人在屋頂喝悶酒呀?”坐至春水身邊,七海瞥了一眼身邊排列整齊的酒壺。“莉莎呢?看雜誌去了嗎?”
放下手中的酒杯,春水淡笑。“原來你還不知道。”看着七海那雙狐疑地雙眸,他繼續道,“那天晚上,莉莎醬也去了流魂街。”
“難怪。”順手拿起身邊的酒壺灌了一口,辛辣的味道瞬間充滿口腔。猛咳了幾下,七海難過地皺眉,“春水大叔怎麼還在喝那麼烈的酒。”
春水伸手,本想接過七海手中的酒壺,卻被閃開了。
“嘛,偶爾嘛。反正放着也是浪費。小七海,關於昨天的事……”
“沒關係啦,要是山本老頭那個時候命令夜一桑把我關進蛆蟲之巢,我也不會恨夜一桑啊。真要報復的話,也是山本老頭和中央四十六室那幫老傢伙。”下意識晃着手中的器皿,酒水在裡面不斷晃動,險些灑了些出來。七海擡首看着慘白的月光,眼裡一陣失落感。“春水大叔你也不用擔心啦,莉莎他們不會死的。”
春水的笑臉僵硬了一下,他看着七海沒有回話。
“有喜助哥哥在,他們不會有事的。”失落的眼神忽然變得堅定,她扭頭看向身邊的大叔呲牙一笑。
伸手拍了拍七海的肩膀,春水笑道,“一直很好奇,小七海那麼信任浦原喜助的籌碼是什麼?”
“籌碼?”信任還需要籌碼的嗎?不解地望了望天,她撇撇嘴角道,“從他叫我七海醬的那一天起吧。”
不成章的理由,卻也是七海一貫的作風。
喝不慣烈酒的七海勉強陪春水喝了大半壺,然後便再沒提過那隻酒壺。
用冰涼的手背貼上滾燙的臉頰,七海深吸一口氣,再吐氣,如此反覆了好幾次,她站起身。仰頭間,有種可以觸摸到月亮的錯覺。
她不能喝醉,因爲不會再有那個男人耐心地將她揹回隊舍。
“小七海接下去準備怎麼做呢?”酒精並不能麻痹那些憂傷的感覺,京樂春水雖然不如七海表現得如此明顯,可是對於莉莎的擔憂依舊可以察覺。
在房頂上來回踱了幾步,七海壓低聲音說:“等。等不及了,就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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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晚安,春水大叔。”跳下房頂,七海擡首衝京樂春水揮了揮手。
春水亦擡臂揮了揮,“晚安。”
她始終堅信,有一天那個男人會回來。如果他回不來,就一定會在最初的時候帶她走。
只是堅信的同時,爲何眼神會那麼悲傷。
那樣的眼神,就好像是在全盤否定自己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