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83 人與神她和他
像人一樣渺小, 像神一樣偉大;
像人一樣自卑,像神一樣傲慢;
像人一樣無知,像神一樣睿智;
像人一樣脆弱, 像神一樣強大;
像人一樣膽怯, 像神一樣無畏;
像人一樣自私, 像神一樣博愛。
神性褪去, 人性蔓延。
神一樣的人, 人一樣的神。①
======================================================================
Act.1 選擇題
越渴望美麗的幻象,越懷抱固執的倔強。
》》》
她問他,是否願意把心交給她。
他給了一個模糊的答案。
預料之中的結果, 雖是有預謀的無理取鬧,但是隻有她知道, 已經走到了最後。
他做出了他的選擇, 她亦如是。
他選擇了王鍵與野心, 她選擇了成人和歸去。
曾經有過不顧一切的念頭,想着顛覆了這個世界, 然後從此劇終,只剩下她和他。
十萬人又怎麼樣呢,與她無關。
從來都沒有認同過這個世界,然後誰的生死離別和她全然無關。
但是這樣的話,她還是一個人嗎?她多年來的堅持又到了哪裡去了呢?一直以來口口聲聲說着“最愛全人類”, 難道是在騙自己嗎?
不能夠欺騙自己, 不能夠漠視人類的生命, 就算是她愛他也一樣。
自己的愛情就算是自私, 也不能夠成爲奪取他人生命的藉口, 這樣做是不對的。
就算是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活了這麼多年,她依然沒有學會在這種事情上變得殘忍。
因爲, 她是人。
他的回答在她的意料之中,三選一的選擇題,最終他選擇了這一個最佳答案,讓她最安心最沒有罪惡感的答案。
就像是乙女RPG遊戲中決定着結局轉向的那個至關重要的選擇一樣,不同的答案決定着不同的結局。
如果他說能,那麼她會跟他走,然後毀掉世界。
如果他說不,那麼她會殺了他,劇情更改,世界崩潰。
如果他沒有給出明確的答案,那麼她會選擇走。
看起來沒有什麼不同的選項,但是卻因爲表達的不同,於是她給出不同的結果。
和世界相比,他似乎沒有那麼重。
也許是她不夠愛。
於是他還是他,她還是她,他沒有成神,她放棄成神,也放棄他。
離開,不是不悔,然而生命從此不再有交集,他是她眼中的畫,她是他也許無足輕重的回憶。
無足輕重嗎?
到了最後,他選擇了放棄手中的刀。
當初那個約定之人已經不在了,於是就不算是毀約。
Act.2 天空
等待在世界的各一邊,任寂寞嬉笑一年一年。
》》》
這是全然黑暗的地方,沒有光。
和虛圈那樣的環境是不同的,那裡至少還有月亮,有着荒涼的沙漠,但是這裡沒有,沒有任何天然的光源,有的是寸草不生的嶙峋的山以及難耐的寂寞。
難耐嗎?不,他早已經寂寞了很多年了。
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是與衆不同的。
一開始的時候,就沒有人能夠與他並肩。
直到她的出現。
來到這個地方不知道多少年,當年放下利刃,於是自己選擇墮入這片黑暗。
被一直所蔑視的存在宣判,不知道是諷刺還是一種最終的落定。
“藍染大人,我們現在要到哪裡去?”正在沉思,圍坐在火堆另一側的男人臉上被火光印得明一塊暗一塊,然後陰着嗓子開口問他。
“嗯?川上君……Sa,我們要到哪裡去呢?”他看着跳躍的火焰慢條斯理地說。
坐在這裡的三個人是他多年來聚集到的同行者,是的,聚集,無間地獄不是沒有人,有着以前放逐在這裡的囚徒,不是窮兇極惡者,就是能力極高,但是這些年來他一一被他收服。
不是同伴,只是同行者。
王者無論走到哪裡都是一樣的。
沒有目的,沒有方向,他帶領着他們試圖找到出路,但是一直以來都是無果。
屍魂界沒有派人來看守,似乎認爲這就是銅牆鐵壁,不可戰勝不可衝破的堡壘。
目前看來,似乎是的。
但是沒有一個地方是沒有出口的,就算是這裡也一樣,時空與時空之間總會有不穩定的交叉口,只不過現在還沒有被找到。
“一切聽從藍染大人的命令。”姓氏爲川上的男人依然低着嗓音。
“那就繼續向前吧……”他站起身,然後下令。
“是!”
用靈壓將火熄滅的那一瞬間,世界重新歸於黑暗,最後的火苗像是不甘這樣的命運,掙扎了幾下,接着沉寂。
然後他忽然莫名地想起當年那個眸色如這火光一般的姑娘,那個他一直認爲能夠和他並肩的人。
他從來不相信什麼天長地久,但是他以爲他和她的故事還能寫到很久以後。
然而睿智如他亦有失算。
如果是她的話,一定會倔強的擡起頭,倨傲的看着他,火紅的眼眸清亮,火光絕對不會熄滅。
Act.3 棋子
想走出你控制的領域,卻走近你安排的戰局。
》》》
她曾經不止一次想過,如果當時沒有答應要和他合作,那麼會是怎樣的一番光景。
沒有了她的參與,妮露會怎麼樣?葛力姆喬會怎麼樣?牙密和□□奇奧拉會怎麼樣?
後邊的兩個大概不是她需要關係的對象,但是前面的是不得不考慮的。
就算是沒有她的存在,妮露依然成爲十刃;
就算是有了她的存在,妮露依然被菠蘿和圓盤頭陷害。
葛力姆喬就算是不靠她也能夠活下去。
拜勒崗就算是她不存在也會死在自己手上。
什麼都沒有改變。
說到底,她大概什麼都沒有做到。
那麼當初爲什麼會答應呢?明知道是利用明知道是條不歸路。
不知道,失去的心臟沒有辦法給她答案,也許是執念,也許是本能,於是就那樣,雖然在以後的歲月裡不知道唸叨抱怨多少次,還是義無反顧地答應了。
難過嗎悲傷嗎絕望嗎後悔嗎?
然後在跨越次元跨越真實之後,再回首那段時光,有的只是靜謐。
哪怕只是坐在一間屋子裡看書寫字,彼此不說話,然後她做飯他打下手,安安靜靜地吃上一頓普通的飯菜。
她從來沒有談過戀愛,活過了三百多年的歲月,到了最後從一個人•妻變成另外一個人•妻。
沒有激情的歲月,激情已經被歲月磨去了棱角。
因爲有激情的時光已經過去了太久,即使是外表依然年輕,但是心是不一樣的。
計杉是個安靜的男人,不是他不會說,而是往往不去說。
他對她是極好的,生活上的事從來不用他擔心,計然生下來之後她回去上學,也是他的父母來照料孩子。
不過她曾經壞心的想,其實,他們兩個也不過是互相利用罷了。
只不過利益的牽涉不同,於是好像看不出來。
她真的不該這麼想的,他是她的丈夫,他對她好,就算是她認爲她和他之間沒有愛情,也不能這樣惡意的揣度。
但是已經形成的想法是無法收回的,這世上沒有覆水能收這件事。
一旦出現,就有了存在,可以掩蓋塗改,但是無法真正改變。
就算是這個世界上沒有那個人,生活也是要繼續的,畢竟還有着這口氣在。
她從來都是那個妥協的人,開始是那個世界,然後是那個時代,接着是那個人,最後是自己的野望。
到了最後,一無所有。
恨嗎?不恨。
說到底他真正傷害她也不過就是一次戰鬥將她的手腕捏碎罷了……對於靈壓遠遠超出衆人理解範圍的他們倆來說,這根本就不算是什麼。
他在利用她什麼?沒有她的話,照樣能夠並不爲難地打下虛圈。
那麼,當初他來找她的目的是什麼呢?
她不敢想。
說着想要逃離,但是卻主動向他走近。
這大概就是她的心臟所想要的東西。
Act.4 生命中有一種絕對
你和我最後都要回歸地平線。
》》》
他第一次遇到她的時候,受了重傷,身處虛圈,危險重重。
迷亂的意識,最後一眼是那火紅的背影。
那聲“母親”叫出口的時候,他的氣息還是不穩了一下。
但是也只有那樣的一下。
果然還是年輕,再能夠沉住氣,面對這個絕對沒有譜的大虛,沒有意料的事情太多。
很有趣的存在。
明明是隻虛,卻像個人一樣,吃熟食,有知識,會寫漢字——被塗飾過,但是仔細看能夠看到,山洞的牆壁上,有着她的字跡。
一開始只是好奇罷了,一開始只是有趣罷了。
然而之後的通途確實沒有被預見到的。
再見面的時候她沒有認出他,然而他卻一眼看到了這個明明是想要枯萎,卻還在耀眼綻放的姑娘。
最強宣言,哪怕用武器撐住,也不讓自己倒下。
明明是隻虛,卻像個人一樣。
他在那時候給她打了個招呼,她看到,但是沒能明白。
曾經的預言一個一個成了真,然後他發現,預言的主角竟然是他自己。
是他造就了預言,還是那時知道後按着預定的軌道走了下去?
這個世界是沒有能夠與他比肩的存在,直到他發現她。
足夠的靈壓,強大的能力,符合與他同行的條件。
然後冷眼旁觀她在現世的沉浮,看她在人世間找到自己的想要。
一直尋尋覓覓,不過是想要不再孤獨罷了。
孤獨與寂寞是不同的。
他和她都是孤獨的,都在尋找着自己想要的歸途,然而都不可得。
既然如此,他孤獨,她亦如是,那就在一起好了,兩人總比一個強。
她不願意,那就直接掠奪。
也只有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才能感覺到自己的平凡。
這樣的時光,他自己也像一個人一樣,一個普普通通的死神,沒有陰謀不用算計,平平凡凡,簡簡單單。
他知道他已經掌握了她的心——雖然這樣說一隻沒有心的虛有點奇怪,但是他知道她的不同。
然而她的堅持似乎更加重要,從不向他低頭。
平淡的相處,就像是老夫老妻,柴米油鹽的生活,可以爲了菜色而爭執,可以一起看着現世的電視討論些無關於另兩個世界的話題。
他以爲能夠長久。
但也只不過是他以爲。
在這個世界,他從未掌控過她。
她是他命中最大的意外。
然而又是意料之中,看着那個滿臉淚水的褐發女孩,他竟然感到一種平靜。
她離開以後所有的信息在他腦中炸開,這個時候他知道,他曾經離成功如此接近。
崩玉在她離開後開始拒絕他,然後最終,在和她的義子,那個旅禍少年的戰鬥中,他放下了手中的刀。
他用他的血成全了她。
她用她的心成全了他。②
這已經跳脫出了生命的糾葛,但是到了最後,還是被他們兩個一起斬斷。
Act.5 後來
你都如何回憶我,帶着笑或是很沉默。
》》》
萬千人海中,一眼認出她。
地獄本無夢,有的只是黑暗,一直以來想要尋找出口而不可得,但是這天他睜開眼,竟然是不一樣的世界,高樓,綠樹,藍天……還有人類。
藍染惣右介打量了一下自己所處的環境,然後就把目光轉移到了那個挽起長髮的女孩……說是女孩不如說是少婦,坐在人熙嚷嚷的早晨的公園長凳上,目光圍繞着孩子羣裡一個走路還晃悠悠的男孩。
目光不由得追隨那個戴着眼鏡,到現在還是有點嬰兒肥的女子,她似乎過得很好。
過去了多少年呢?已經數不清了,從那時的失敗到如今,他在地獄裡不知度過多少歲月,不死的生命使本就無感的時間更加沒有意義。
但是沒有想到,竟然還有這樣重逢的一天。
在她的世界。
她從來不曾屬於他,從頭到尾從手到腳。
現在更是如此。
周圍的人類無法看到他,而她只是在看着孩子,或者看看雙膝上的書,不曾分神。
信步走到她的身後,她像是感覺到了什麼,然後猛地回頭,似乎只是錯覺,於是慢慢將頭轉回。
孩子跌倒,然後開始哭泣,她走過去,輕聲說:“ZA-EN JIANG,站起來。”
聽到熟悉的日文音節,他一瞬間明白了些什麼。
但是很多事情已經來不及。
孩子重新站起來,不久就忘記了剛剛的摔跤,和夥伴們繼續打打鬧鬧。
又過了一會兒,走來一個戴着眼鏡的斯文男人,個子很高,穿着運動服,手裡提着豆漿還有油條,她看見了這男人,喚着孩子然後牽起男人的手。
這是她的丈夫,能夠給她想要的男人。
他在這個世界的活動似乎是受限制的,無法遠離她超過二十米,於是只能夠跟着她一起。
雖然她看不到他。
上課的時候還是那樣會打盹,做飯之後依然是討厭刷碗,帶着孩子然後可以很有耐性。
這是他給不了她的生活。
夜晚的時候出門散步,這次他遠遠走在她身前。
他有預感這一天就要完結。
這個預感變成現實的時候他回頭望她一眼,然後目光對視了一秒鐘,忽然間她淚流滿面,向前跑了幾步,然後蹲在地上放聲大哭。
一直在她身邊的男人也向這個方向看了一眼,目光沉靜而堅定,然後低下身子將她扶起,完成了一個環抱。
不會給她祝福,也不會詛咒,這種事他淪落到何種地步也不屑於做。
忽然間有種滿足,至少還有眼淚在。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