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長歌這句話一出口,我頓時就明白了過來,我忘了這傢伙是會看相的,他連我要被燕子落屎的事都能算出來,何況來徐家村這麼大的事情,就算他算不出具體的情況,大概局面總能推算個差不多,又怎麼能不做出周全的安排來。
而且這傢伙還知道三爺留的後手,不用問,那個拿着一大張白紙的,一定是扎紙人一門的,也只有扎紙一門,才能整出來這麼逼真的紙人,不但形態容貌一模一樣,還能說話做事,這手藝也算是絕了,別說顏潑墨這是第一次見到顏千凌了,就連花錯當時都沒認出來。
而這些北門精英,則是從老太爺和麻三清楚徐家村的那一天,就開始了蟄伏,直到剛纔三爺發出了號令,才涌了出來,一出現,就改變了局勢。
轉瞬之間,蘇振銘受傷、顏潑墨命懸一線、耿大小姐的縹緲琴音被三爺所破,棋門修隨心輸給了江長歌,局面頓時逆轉。
三爺此時才從半空之中落下站穩,大聲喊道:“不能讓顏潑墨離開!他必須死!”一句話說完,自己已經如同一陣風般撲向那巨靈般的壯漢,死死纏住,不讓他騰出空隙去救援他人。三爺做事一向狠辣,更是十分講究道義,何況顏潑墨還曾經是他的朋友。
黃姑娘卻飛身而起,和那耿靈若打了個難分難解,耿大小姐的古琴,在剛纔的雷擊也被毀了,論其他的手段,和黃姑娘也就半斤八兩,一時半會分不出勝負。
我和花錯則抽身退出了對蘇振銘圍攻的圈子,北門精英配合默契,我們在裡面,反而礙事,專身和顏千凌圍住了顏潑墨,這廝十分卑鄙,三爺也點名要殺了他,絕對不能留他活命。
顏千凌又逼近了一步,拿筆的手指關節已經泛起了青白之色,再度問道:“顏潑墨,我父親是不是已經被你殺了?”
我擔心了起來,顏千凌的個性我瞭解,她太過單純善良,甚至有點懦弱,如果這個顏潑墨矢口否認,在沒有證據可以證明顏丹青已經遭了他毒手的情況下,她很有可能下不了手,而以這個顏潑墨這般卑鄙,很可能不會承認。
果然,那顏潑墨的眼皮子一陣跳動,馬上說道:“怎麼可能呢!他和我是親兄弟,我怎麼會對他下手。”
這話一出口,花錯就立刻說道:“千凌不要相信他,他剛纔捏碎你喉頭的時候,可一點沒有手軟,幸虧江長歌先讓章家的人紮了個紙人,要不現在我們已經陰陽相隔了。從他對你的狠毒上來看,一定也會下手殺你父親,何況,他剛纔親口說出要送你去陪你父親,你父親肯定已經死在了他的手上,現在就勾了他。”
顏千凌的眼睛裡已經涌起了淚花,我相信這幾年來,她一定到處留意着顏丹青的消息,沒有想到,顏丹青竟然已經死了,這對與顏千凌來說,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顏潑墨急忙說道:“丹青沒死!丹青沒死,現在就在雲南呢!”
顏千凌的目
光,頓時一亮,她太單純了,太好欺騙了,何況,找到顏丹青,這已經成了她的執念。
花錯立馬說道:“你胡扯,你早就殺了他,自從上次在終南山伏擊我們,顏叔叔沒有畫我們的魂畫,回去之後,就被你殺了,對不對?”
顏潑墨急忙說道:“不對!當然不對!他是我親兄弟,我們是一母同胞,我怎麼可能殺他!”
花錯一搖頭道:“我不信,反正現在千凌什麼都聽我的,不管是不是你殺的,今天你都得死,千凌,勾了他的魂畫!”
那顏潑墨急忙擺手道:“千凌,不要聽他的,我是你親大伯,已經是你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千萬不要糊塗。”
花錯和我頓時一起目光一亮,一起發出“哦”的一聲,而顏千凌的面色,瞬間煞白一片。
再精明的人,情急之下,也是會出錯的!
何況這顏潑墨只是卑鄙,還算不上精明,論耍嘴皮子,八個顏潑墨加一起也抵不上一個花錯。
“世界上唯一的親人”這句話,已經足夠證明,顏丹青已經死了,既然顏丹青已經死了,那他之前所說的話,就全部都不成立了,就算不是他親手殺的,他也是個幫兇,最起碼也是見死不救!
顏千凌只是善良,卻不傻!
所以一筆就勾了下去!
顏潑墨的面色瞬間死灰一片,手中的賬簿和筆,一起掉落在地上,緩緩擡起頭來,直勾勾的看着天空,喃喃說道:“畫門要完了嗎?是斷送在我的手上了嗎?我錯了,我不該殺了丹青的!”
花錯卻忽然出聲道:“畫門不會終結,還有千凌在,不過你確實要完了!”
顏潑墨緩緩低下頭來,看了一眼顏千凌,又看了一眼我們,嘴角忽然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意,輕輕搖頭道:“就憑你們?活不久的……”一句話都沒說完,身體一歪,就倒在了地上。
他可以用畫魂之術保住別人的命,卻無法保住自己的命,顏家畫魂之術,是一個神奇的存在,即使是顏家的人,一旦魂像被畫,也無法逃脫死亡的命運。
他一倒地,花錯的手中就多出來一把刀,一閃身就掠了過去,一刀就將顏潑墨的腦袋砍了下來。
一刀砍過,頭顱飛滾,由於顏潑墨剛剛斷氣,血液仍舊沒有凝固,一下從頸腔之中噴了出來,直接將地面都染紅了一大片。
我看了一眼花錯,我知道他是擔心顏潑墨假死,這樣做確實最安全,三十六門的人,奇巧之術太多了,只要腦袋還沒掉下來,都不能確定真的就死了!何況這顏潑墨身具畫魂之術,萬一假死逃脫,實在太危險了。
顏千凌卻忽然痛哭出聲,我可以理解,畫門一門,只剩下她孤身一人了,這種孤獨感,是十分無助的,何況,她剛纔還親手殺死了自己的親大伯。
花錯看了一眼場中情形,見大局已定,他現在也殺不了耿大小姐,當下就
走過去安慰顏千凌,我則轉身走向了江長歌,雖然江長歌在佈局上贏了一局,可誰又能保證修隨心不會對他下殺手呢?
蘇振銘忽然大吼一聲:“走!”一句話說完,整個人已經如同一隻大鳥一般凌空飛起,直接掠過圍攻他的那幾人頭頂,身形一閃就掠出去數丈,幾個起落,已經消失在殘垣斷壁之中。
那耿大小姐卻像發瘋了一般攻擊黃姑娘,幸好黃姑娘並不懼她,兩人纏鬥在一起,各自都死命的向對方下殺手,看着就像是生死不共戴天的仇人。
三爺卻停了下來,嘆息一聲,對那巨靈般的壯漢道:“你走吧!帶着靈若離開。”
那巨靈般的壯漢始終一句話沒說,只是一閃身,就衝到了耿大小姐的身邊,用自己的身軀硬擋了黃姑娘一招,猛的一下抱住了耿大小姐,直接抱起就跑。
那耿大小姐則十分的不甘,一個勁的叫嚷着,要那巨漢放她下來,她要殺了黃姑娘,那巨漢根本不聽,抱着耿大小姐疾走,片刻已經順着道路,衝出了徐家村,一路狂奔而去。
到了這個時候,局面已經穩定了下來,那幾名漢子走到了三爺身邊,一起對三爺點頭,三爺揮了揮手,沒有說話,眼神中卻充滿了信任和感激。
那幾名漢子也沒說什麼,他們之間好像根本就不需要用言語溝通,隨即一齊轉身,紛紛消失在徐家村的各個角落,瞬間走了個乾淨,就像他們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
這種感情,我卻十分明白,一個好漢三個幫,哪個梟雄沒有一批忠於自己的兄弟!三爺當然是梟雄,這些漢子,就是那批只忠於三爺的兄弟!
我們的目光,一起落向了仍舊在大樹下下棋的兩人身上,江長歌面帶微笑,淡然鎮定,修隨心眉頭緊鎖,凝思觀棋,好像除了棋局,一切都和他們兩人無關。
三爺也沒有打斷他們,就這麼看着,那眼神,凌厲而冰冷,就像兩把刀子。
過了許久,修隨心終於長長的吐了一口氣,說道:“我確實輸了!你贏了!”
一句話說完,就開始緩緩的收拾起棋子來,一邊往墨玉棋鉢裡放,一邊淡淡的說道:“長歌,你知道你父親是怎麼死的嗎?”
江長歌面上笑容不改,淡然說道:“自然知道,無疾而終。”
修隨心點了點頭道:“是啊!無疾而終,可他死的時候,才四十歲不到,我一輩子,也就和你父親,還能有點話聊聊,江家就你這一根苗了,少泄露天機,別步了你父親的後塵。”
江長歌點頭道:“謝謝修伯關心,但有些事,即使豁出命去,也是要做的。”
修隨心點了點頭,將最後幾顆棋子收進了棋鉢,端起了棋盤,對江長歌道:“你自己小心了,最好,能先給江家留個後。”一句話說完,轉身緩緩向村口走去,從始至終,都沒看三爺一眼,三爺也沒追上去的意思,就這麼看着他的背影,逐漸消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