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已到,秦少英咕嚕着肚子來到飯廳,蘭花指弱翹,“誒?大哥,二哥,四弟,你們都在,怎還沒開飯呀?”
“不知八卦那小子在搞什麼鬼,這麼久都沒做好飯,”秦少傑飢腸轆轆,高聲呼喊秦八卦過來,“八卦,八卦,我們都餓死了,飯呢?!”
秦八卦聽到召喚,一溜煙飛跑進來,無奈臉道:“哎呦,四位少爺,這可不賴我。朱家的朱三小姐一大早就把廚房給霸佔了,叮叮噹噹,吱吱呀呀,殺雞宰鵝的,到現在都沒出來。小的進去催過幾次,可都被她轟出來了呀……”
“唉,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秦少傑氣得牙癢癢,“那矮倭瓜將她家的那羣奇葩姐姐都給招來,弄得縣衙雞飛狗跳,民不聊生,連口飽飯都沒得吃,真是不給咱們留一絲活路呀。”
“沒錯沒錯,”秦少英蘭花指恨翹,“朱四喜是小人,她的三個奇葩姐姐是女子,她們都是難養也!”
秦氏五人正發牢騷間,朱一筒、朱二條、朱四喜互挽着臂膀,有說有笑,飄飄然樂悠悠走進飯廳,在他們旁邊飯桌坐下。
朱一筒掏出隨身攜帶的袖珍小鏡,邊欣賞自己美姿,邊問:“四喜,你說三妹今天要給咱們做什麼好吃的呀?”
“三姐出品,必屬佳品。她做的,肯定是天下絕等的珍饈美食呀!”朱四喜笑答。
“飯菜來嘍!”朱三萬和小珠端着盤盤碟碟進來,人未到而菜香先至,“金陵煎包,冰糖蓮藕,桂花糖芋苗,蘆蒿炒香乾,幹烤大蝦,紅梅魚肚,香菇裡脊,金陵三草,芝麻酥餅,阿婆五香蛋,鴨血粉絲湯,菜齊嘍!”
秦八卦站在門口,巴巴望着一道道佳餚眼饞,哈喇子不住外流,“不論走到哪都能遇到吃貨,每天把三頓飯菜燒得特香……”
秦少傑“哼!”了一聲,狠踹秦八卦一腳,“誒,聞聞味兒就得了,該幹嘛幹嘛去。”
秦八卦回過神來,忙跐溜跐溜跑到廚房做飯。
“唉呦,討飯萬人迷來了,”秦少英酸酸諷刺道:“拉着傻子上街討飯,虧你想得出來,衙門的顏面都被你丟光了,你還有臉出來見人?”
朱三萬白他一眼,小蠻腰一叉,“哼,老孃除了臉大,哪都小,就是不怕出來見人!”
朱二條見二人火藥味甚濃,忙拉拉朱三萬衣袖,“三妹,別裡他,咱們快吃飯吧!”
秦少英撇撇嘴,蘭花指狠翹,“吃吃吃,胖死你們……”
“誒?”秦少文奇道:“奇怪了,整個上午,怎沒見到饅頭?”
“饅頭?饅頭?你在哪呢?”秦少武起身,四下呼尋,卻不見饅頭身影,“饅頭,饅頭…..”
“哎呀,看我的!”秦少英清清喉嚨,一嗓子震天:“饅!頭!開!飯!啦!”
衆人一愣神間,就見饅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奔進屋,如溫馴小狗般蹲坐於秦少英面前,伸吐舌頭,哈喇子流了一地。
“饅頭,去她們那邊吃,吃光她們!”秦少英指着鄰桌恨恨道。
“饅頭,我們多的是吃食,儘管過來!”朱三萬笑臉歡迎,轉而酸酸嘆道,“唉,我們是朱門酒肉臭,可憐旁邊要有四隻餓死骨嘍…….”
晚間,秋風繾卷,一輪冰月掛如銀。
“洗刷刷,洗刷刷…….”朱四喜爲競選之事操勞疲累一天,回到臥房沐浴,正拿着根大刷子搓背泡澡,愜意舒爽,“我洗刷刷,洗刷刷…….”
“吱吱,咯咯,唧唧…….”
“什麼聲音?!”朱四喜一驚,側耳細聽,覺聲音隱隱從旁邊四折梅案屏風後傳來。
“難道是老鼠?”朱四喜重手將一把長毛刷扔向屏風,“死老鼠,出來!”
“哎呦!”卻見饅頭驚叫一聲,飛竄出來。朱四喜見他欲奪門而逃,一把扁刷狠朝他足下擲去,饅頭腳下一滑,啪嗒跌了個狗吃屎。
朱四喜忙竄跳出浴盆,裹好外衣,飛奔上前,一把揪住饅頭耳朵,瞪目厲聲喝問:“饅頭!好你個死饅頭,敢偷看我洗澡?!”
“沒有,沒有……”饅頭嚇得抱頭哆嗦。
“說!你剛纔看見什麼了?!”朱四喜緊攥住他頭髮,惡狠狠問。
饅頭驚慌失措,嚇得趴在地上打滾,“沒有沒有,什麼都沒看見…….”
朱四喜見他瘋瘋癲癲,傻里傻氣,眼珠一轉,暫壓下怒氣,換個臉色,拉拉饅頭胳膊,柔聲和顏悅色問:“饅頭聽話,快跟我講,你剛纔都看見什麼了?饅頭說實話,饅頭有饅頭吃。”
饅頭捂着臉,從指縫間瞅見朱四喜慈眉善目,有如觀音菩薩顯靈模樣,小心探問:“饅頭說實話,饅頭真有饅頭吃?”
“當然了,”朱四喜輕撫饅頭臂膀,甜言蜜語,“饅頭最乖了,饅頭最聽話,饅頭有饅頭吃。說,剛纔都看見什麼了?”
饅頭聽朱四喜柔聲似水,漸漸放鬆下來,小心翼翼朝她胸口斜眼瞥而去,垂涎三尺:“饅頭,饅頭,兩個饅頭…….”
“啊?!”朱四喜一見饅頭色眯眯模樣,氣得身子震顫,獅子大開口,張牙舞爪,劈頭蓋臉,亂舞狂魔,朝他一頓暴揍狠罵,“混蛋蛋蛋蛋蛋蛋蛋蛋!偷看老孃洗澡,老孃扁死你你你你你你你!”
“秦少傑!秦少傑!你給我滾出來!”朱四喜重手拉着饅頭衣襟,猛踹門進秦少傑書房,怒髮衝冠,“秦少傑,看看你們撿來的混蛋瘋子,竟敢偷看我洗澡!”
秦少武正在秦少傑房中與他聊天,見朱四喜連門都不敲,火冒三丈衝進來興師問罪,面現不悅之色,起身正色道:“朱大人,你怎麼說也是讀書人,豈可出口罵人?什麼混蛋瘋子,人家有名有姓,叫饅頭。”
饅頭聽了拍手傻笑,指向朱四喜胸口,“對,對,饅頭!饅頭!”
朱四喜狠捶他頭,聲色俱厲,“死瘋子,你給我閉嘴!”
朱四喜上前一步,朝秦少傑拍案怒喝,口沫橫飛,“秦少傑,我告訴你,這裡是衙門,不是善堂!這瘋饅頭把後衙塗得面目全非不說,還偷敢看我洗澡?!這死瘋子罪大惡極,你今天必須把他送走!”
秦少文在隔壁聽到爭吵之聲,忙過來查看,“哎呀,怎麼回事?大晚上的鬧什麼呢?”
朱四喜一把將饅頭推到秦少文面前,“這個死饅頭,偷看我洗澡!”
秦少文一愣,“哦?饅頭,你偷看朱大人洗澡了?”
饅頭掩頭,連連擺手,“沒有沒有,我在玩捉迷藏…….”
“呸!”朱四喜一口唾沫噴得他七竅生煙,“大半夜的,哪個傻子還跟你玩捉迷藏呀!”
“誒?饅頭,你怎跑到這兒來了?”秦八卦樂呵呵跑了進來,“哦,原來你躲到書房來了,怪不得我怎都找不到你。”
饅頭似見到救星,忙指向秦八卦,委屈不已,“就是這個傻子,他跟我玩捉迷藏!”
“饅頭,別胡鬧!”秦八卦搔搔腦袋,不好意思道:“二位大人,小的晚上沒事兒幹,就跟饅頭鬧着玩呢。誒?饅頭,你的臉怎麼了,咋青一塊兒紫一塊兒的?”
饅頭弱手指向朱四喜,“她,她打的!”
秦八卦小心檢查饅頭傷勢,一臉唏噓,“唉呦,朱大人,饅頭一個瘋子,您打他幹什麼呀?哎呦,下手還這麼重,可別破相了。哎呦,饅頭啊,你怎招惹朱大人了?”
饅頭捂住自己被□□的圓圈,嗚嗚咽咽,“我想吃她的兩個饅頭,她不讓!小氣鬼,嗚嗚!”
“你閉嘴!”朱四喜氣得身子直顫,舉拳又要揍他,“偷看我洗澡,你還有理了!”
秦少文忙攔住她,和顏勸道:“朱大人,饅頭偷看你洗澡,的確是他不該。可你也知他是瘋的,又何必跟他一般見識呢。消消氣,大人不記小人過。”
秦八卦也躬身賠笑勸解,“朱大人,不過是爲了兩個饅頭,您至於麼,趕明兒我賠給您兩個熱騰騰的大饅頭就是。”
見朱四喜氣鼓鼓,一副不肯善罷甘休嘴臉,秦少傑撇撇嘴,在旁哼哼唧唧,“呦,大家都是男人,不過是看了一眼,至於這樣小氣。”
朱四喜一嘴難對三口,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側目見饅頭朝自己連做鬼臉,一副有恃無恐,狐假虎威模樣。朱四喜氣得身子亂顫,撒潑耍混道:“我不管!我今天必須把這瘋子趕出縣衙!你們誰敢攔我,我就跟誰同歸於盡!”
秦少傑翻個白眼,一拍桌案,大唱反調:“朱四喜,你好歹也是雞飛狗跳縣的父母官,連一個可憐的瘋子都容不下,真是讓天下恥笑,百姓心寒!我秦少傑乃一縣之長,百姓父母,我今天定是要管饅頭的事!朱四喜,你聽着,我就是饅頭的再生爹孃,你休想動我兒子!”
“饅頭別怕!”秦少傑上前一把搭住饅頭肩膀,“饅頭,你說爹講得對不對?”
饅頭倚靠在秦少傑懷中,大鳥依人,甜蜜溫暖,“對,爹!”饅頭轉頭又望望朱四喜,衝她兮兮傻笑:“爹說得對,娘!”
“閉嘴!”朱四喜火氣噴涌,怒目狠瞪,摩拳擦掌,劍拔弩張,欲將饅頭五馬分屍,書房中氣氛瞬時凝結,一場硝煙戰火即將引爆。
這時,秦少英哼着小曲兒,溜溜達達着走了進來。他不知眼前局勢緊張,還自顧自地叨唸着,“唉呦,四弟,四弟,我今天貪便宜,在菜市場買了一籃小酸梨兒,回來一嘗,哎呦,那個酸呀!誒,大哥二哥四弟,你們都嚐嚐,嚐嚐。”
秦少英側目見朱四喜正站在門邊,忙遞給她一個,“哎呦,朱大人也在呀!來,吃個小酸梨兒。這秋後的梨,咋還這麼酸呦!”
秦八卦忙衝秦少英擠眉弄眼使眼色,低聲提醒,“三少爺,三少爺,別提小酸梨兒,別提。”
秦少英一愣,“英”言無忌道:“爲什麼不能提小酸梨兒呀?這小酸梨兒可是雞飛狗跳縣的一大特產,咱們的鎮縣之寶呀!”
“別提,別提…..”秦八卦咧着嘴,連連擺手,側目去看朱四喜,只見朱大縣令一聽小酸梨,臉色黑中泛紫,紫中泛青,青中泛白,白中泛黃,黃中又泛黑,一來回換了好幾個顏色,胸口陣陣噁心,胃中酸水波濤洶涌,突然“嗷!”地一聲,噴涌嘔吐,捂口奪門而逃……
秦少英滿頭霧水,望望她背影,蘭花指疑翹,“誒,朱大人怎麼吐了?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