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安進公司的時候楊靜已經到了,正坐在位子上玩手機。
以往這時候她都會主動跟常安打招呼,但今天不一樣,只顧悶着頭,把常安當空氣。
常安覺得這樣也好,她對別人的私事並不感興趣,而剛纔路口那一幕實在尷尬,還不如彼此都揣着明白裝糊塗。
之後幾天楊靜也沒再跟常安有什麼交集,就連午飯都不一起吃了,跟前段時間“熱情洋溢”的小跟班簡直天差地別,但別以爲楊靜能閒下來,她似乎比之前更忙。
忙着收禮,忙着約會,忙着利用工作時間躲在安全出口的樓梯上跟人聊語音或者視頻。
穿衣打扮也越來越時尚,小皮靴,呢大衣,每天化得漂漂亮亮地來上班,晚上再像花蝴蝶一樣飛出去,當然,也總算有幾千元的名牌包和上萬元的首飾傍身。
在其他同事眼裡,楊靜這女孩似乎在短短几天之內變得洋氣耀眼,甚至現在連走路說話都帶了一種揚眉吐氣般的自信。
當然,別人都自覺認爲這些轉變全部源於楊靜換了個新男朋友,且這個新男友不僅有錢,還特大方。
在一週之後第三次楊靜拎着十幾杯星巴克的咖啡回來請同事喝時,終於有人開口調侃:“小楊,現在可不得了了啊,幾百元咖啡隨便請,看來這次新男友的經濟實力真的很雄厚,回頭哪天帶來公司給我們看看唄。”
楊靜也不躲閃,拎着咖啡像蝴蝶似地穿梭在辦公室,一邊分給同事一邊回答:“有機會肯定帶來給你們看,但現在還不行,再等等。”
“見你男朋友還得等啊?怎麼,怕帶出來被我們搶走了?”
“不是,怎麼可能!”
“那還有什麼原因?莫不是你新男友長得太老太醜不好見人?”某同事像開玩笑似地駁了一句,衆人樂得跟着都起鬨。
辦公室裡充滿了笑聲和咖啡的濃香,但楊靜臉色並不好看。
她分不清這些人是真心祝福還是藉機挖苦,但不要緊,她統一可以歸結於“女人的妒忌”,對,她們肯定是妒忌,妒忌她找到了一個有錢且捨得在自己身上花錢的男人。
剛好咖啡分到常安那裡。
常安當時正捧着一杯熱水,目光幽幽,似局外人一樣冷眼旁觀這一切。
楊靜目光與之相撞,就那一瞬間,她心裡突然冒出羞恥感。
太可怕了,這麼長時間,就算她犯了錯或者選了這條路,從未產生過任何羞恥感,可唯獨觸及常安眼神的時候無地自容。
她當時的眼神該怎麼形容呢,沒有蔑意,沒有質問,有的只是乾乾淨淨的漠視,楊靜卻從這種漠視中覺出羞恥,羞恥之後便是隨之而來的憎憤。
很好,她肯定看不起我,但是她有什麼資格?
一個樣樣都不缺的富太太,又有什麼資格取笑她,取笑她爲美好生活而作出的犧牲與努力?
她不懂,所以她亦沒有權利來批判。
數秒眼神交匯之後楊靜心裡已經蓋棺定論,她認定常安已經鄙視自己了。
“咖啡!”楊靜還是很自然地將一隻紙杯擱到常安桌上。
常安看了眼,手裡依舊捧着杯子。
“抱歉,但我這幾天胃裡不舒服,謝謝!”
其實她都是用跟平時一樣的態度和口氣,但楊靜卻體會出另外一種意思。
她不喝自己買的咖啡?嫌髒還是怎麼?有意思麼?真矯情!
“不喝拉倒,扔了吧!”
楊靜直接拎起那杯咖啡扔到常安桌邊的垃圾桶,“撲通”一聲,瀟瀟灑灑一個動作,棕色液體從裡面滲了出來,很快弄髒原本還算乾淨的垃圾桶。
之後楊靜心裡倒像喘了口氣,覺得自己再也不用仰她鼻息。
可憐常安被她這態度驚到,莫名其妙吶簡直!
爲這事她心裡還有些不舒服,晚上在家用微信跟周勀“吐槽”。
周勀起初沒回復,直到常安躺牀上快睡着的時候纔回了一句:“你也就面冷心軟,其實從一開始就不該搭理她。”
常安想想更委屈,明明是楊靜來主動搭理她的好不好?可轉念又覺得自己或許真的太容易被情緒左右,不好不好,得改!
她自我反省了一下,打算這事到此爲止。
那邊周勀又發了一段信息,卻是另外一個話題。
“元旦的時候你說想讓我過年陪你再去一趟梵蒂岡,這兩天要是不忙的話看下酒店和航班。”
言下之意春節期間他會陪她去嘍?
常安看完“嗖”地從牀上坐起來。
“你現在方不方便接電話?”這次她發了語音。
那邊也用語音回:“方便。”
常安便直接撥了電話過去,等兩秒,那邊接通。
“喂…”周勀一貫偏沉的嗓音。
常安直入主題:“你具體什麼時候開始休假?”
周勀:“除夕,但除夕那晚應該不能出門。”
這個常安知道,按照慣例除夕兩人都需要去江宅過,自結婚那年起就一直這樣。
常安計劃了一下,常望德那邊也得去一趟。
“好,除夕我們去看爺爺和爸媽,初一再陪我去趟豐蠡,我們定初二走好不好?”
“可以!”那邊不假思索地回答。
春節出遊計劃就在這數分鐘之內確定,常安心裡還有些小激動,緩了一會兒,那邊一直沒聲音。
她先主動問:“你什麼時候回來?“
似乎聽到了很輕微的笑聲,之後是周勀依舊低啞的嗓音。
他說:“想我了?”
常安:“……”
周勀:“嗯,到底想不想?”
常安揪着被子的一角,料子都快被她扯爛。
三十多的人了居然還總咬着這種幼稚的問題不放。
周勀:“常安?”
常安又氣又急,把臉埋在膝蓋上,蹭了兩下。
“想…吧。”
猶猶豫豫,支支吾吾,含含糊糊,但腔調裡的細微顫音還是聽得清清楚楚。
周勀拿手揉了下臉,看着酒店外面泛冷的月光,嘴角弧度上揚。
“我明天晚上的航班,早點睡,晚安。”
常安一夜好眠,第二天神清氣爽地去上班,結果剛出電梯就見走廊過道里擠滿了人。
大早晨整棟寫字樓的人都不工作全跑這來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