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公元1054年,宋仁宗皇祐六年,秦州防禦使趙宗實來到眉山書院,接他那已經5歲的兒子趙頊回秦州過年。一年沒回家的小趙頊興奮地不得了。
高興得手舞足蹈的小趙頊直到臨走纔想起,他走了他的醬醬怎麼辦?然後使勁從趙宗實懷裡伸出小手,想讓沈絳抱着:“醬醬,和我們一起回家過年好不好?”
沈絳看他可愛的樣子真逗,吸溜着鼻子,大眼睛滿懷期望地看着他,家?傻孩子,那是你的家,你和你爹爹的,不是我的,我跟去算什麼。我的家,永遠也回不去了。
沈絳想自己的表情一定很寂寥,不然那壞脾氣的趙宗實不會突然伸手過來示意他叫他拉着他的手。又不是女孩子,幹嗎要拉着。沈絳把頭歪向一邊,紅着臉,故意不看那比自己大了很多圈的手。
“去我家過年吧。”趙宗實看他不理會自己也沒有生氣,反而用沒有抱着趙頊的手,扳過沈絳的肩膀,笑着看他。沈絳逃無可逃,只能低着頭,答應了他的邀請。於是三人共乘烏雲,頂着料峭寒風往秦州方向去了。
“嗚嗚,審元兄,今年的年夜飯我們倆吃什麼啊?”沈絳身後,留下鬱悶的章契和眼神深邃的唐神醫。
沈絳抱着小趙頊,趙宗實則環着沈絳,烏雲擔負了兩個人的重量仍不減速度,果然是良駒。
小趙頊因爲知道了父親要帶他回家,高興得一晚上沒睡着覺,現在在沈絳懷裡倒睡得香甜。陰冷的寒風從耳邊呼嘯而過,颳得沈絳手腳冰涼。
趙宗實爲了說話能讓沈絳聽清楚,貼在他耳邊問他:“冷不冷?”熱氣縈繞在耳邊,讓沈絳一個勁兒的癢,害他打了個寒顫,這小動作讓趙宗實理解成了冷,變把披風拉到前面,改住了沈絳和小趙頊。沈絳看不見路,生怕自己掉下去,掙動地想出去,卻被趙宗實摟得更緊。“別怕,不會讓你掉下去的。睡會吧,晚上就到了。”什麼?要到晚上?那自己這腿怎麼受得了?真是不騎不知道,一騎真要命,腿叉開着難受死了。
沈絳正在哀悼自己不知道是風吹的還是騎馬騎的,已經有點失去知覺的腿時,烏雲長嘶一聲突然停了下來,還好趙宗實摟得緊,不然沈絳連同懷裡的小趙頊就真被甩出去了。
“怎麼了?”沈絳感覺氣氛有點不對,便不顧趙宗實的阻止,從斗篷中鑽了出來。
剛露個頭的沈絳就聽見了周圍的抽氣聲,還有人罵到:果然是對野鴛鴦,小娘子還挺俊。
暈,把他當女人了?沈絳悲哀地想到。不對,現在不是考慮這個的時間,這麼多人他們莫非是傳說中打家劫舍的土匪?而自己和這少年、孩童就是他們的小肥羊?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他們的馬速度這麼快,土匪是怎麼看到他們,又用何種通訊方式聯絡,再聚集伏擊他們的?
怎麼辦?沈絳看了一眼趙宗實。
趙宗實已經把手放在了劍柄上。不要啦,沈絳急忙按住他的手。會影響孩子的,沈絳對趙宗實使使眼色,示意他小趙頊已經醒了,正睜着大眼睛看着一切。
那你說怎麼辦?趙宗實收了手,看着沈絳。
“大哥,在大哥面前他們倆還敢眉來眼去,實在沒把大哥放在眼裡啊。”這個時候一個沒長眼睛的小嘍囉拍馬屁似得舉報他倆有姦情。
沈絳真汗了,這明明叫心領神會,怎麼就變成眉來眼去這麼低俗了?
“奶奶的,不把老子放眼裡,都給我抓起來!”土匪頭子發話了,於是一堆土匪從四面圍了過來。
“醬醬,我好怕。”小趙頊雖然淘氣卻也沒見過這仗勢,沈絳趕緊抱緊他,“沒事,有爹爹呢。”這個時候沈絳對趙宗實無條件的信任讓趙宗實心頭一熱。拉過沈絳護在身後。
“對了!”沈絳突然有了主意。“老大,我們做個遊戲吧,如果你猜對了,我們就給你一件身上最值錢的東西,如果你猜錯了,就放我們一個人,三次機會,怎麼樣?”趙宗實覺得沈絳這樣說,土匪老大根本不可能答應,準備好了戰鬥。
“我把你綁了也能得到你身上的東西,我爲什麼要答應你?”老大十分鄙視沈絳這個提議。手下們正要綁他們。
“等等!第一,你不一定打的過這位少俠,第二,打劫是犯法的,但是如果是我們心甘情願給你的,就不算,光明正大總比犯法好吧。第三,你不答應莫非是怕猜不到?”沈絳先慢條斯理地羅列着猜謎的好處,再拋出殺手鐗:懷疑老大的智商。一般做老大的都怕在手下面前丟面子,所以他肯定會答應。沈絳可是搞心理的,平時不用這特長害人已經是社會的造化了,現在可讓他逮着可以欺負的對象了。
“不答應你個小娘子,還以爲老子怕了你呢。”趙宗實一倒,這土匪還真不是一般的笨啊。
沈絳笑得詭異,連男女都分不清楚,還能猜的過我?“那好,老大,第一個問題哦,和你的職業有關係哦,小偷與強盜,猜一個成語。”嘿,趙宗實看了沈絳一眼,和強盜猜成語,不是明擺了欺負他們麼。
“奶奶的,知道老子沒學問,還猜這個。”土匪頭子有點不高興。“哎喲,女子無才便是德,莫非老大您比我這小女子還不如麼?”沈絳扮了一個可愛的表情,着實震到了大家,趙宗實第一次看見沈絳這麼可愛的表情。又有點生氣,覺得這表情給土匪看有點浪費。
沈絳也是豁出了色相,真是虧大了,爲了不讓小趙頊看到血腥的場面,他可真是費盡心思啊。
“奶奶的,罷了,老子這題認輸,不過說好了,下題不能猜成語的。”看來沈絳這美人計有效果啊。
“嗯,好吧,那第二題,你每天早晨醒來時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麼?問題簡單吧?”沈絳眯着眼睛樂呵呵。這老大可美了,他做什麼這女娃娃怎麼會知道,不是白送他一道麼。於是老大故意說了個葷的:“當然是摸摸被臥裡的娘子的屁股咯。哈哈哈哈。”衆嘍羅也跟着起鬨着笑。
沈絳顯然知道他肯定會這麼齷齪,連臉都沒紅,“錯!”
“奶奶的,你又沒在我被臥裡,你怎麼知道我錯?”
“我當然知道了,因爲所有人都在醒來時的第一件事是睜開眼睛。”
“咚……”沈絳好象聽見了身後有人腦袋撞到了地上的聲音,不會是可憐的小趙頊吧。
“奶奶的,老子怎麼沒想到。”
“老大您一定會說話算話的哈。”沈絳怕土匪臨時變卦。
“廢話,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反悔了?”沈絳心裡暗罵:沒文化真可怕啊真可怕,說話都那麼沒建設性。
“老大果然說話算話,那我要出第三題咯, 一頭牛,向北走50步,再向西走50步,再向南走50步,倒退右轉,請問牛的尾巴朝哪兒?”
“猜不到。”老大在一旁指天畫地的比畫了半天后,終於憋出這個答案來。
“朝下咯。”哈哈哈果然笨,現在可以走了吧。沈絳拉着趙宗實,準備上馬。
“慢着!”突然一個精瘦的男人大喝一聲。“老大,放走了那男的,咱們不好交代啊。”
沈絳“咦”了一聲,在土匪眼裡,是男人的只有趙宗實,那麼目標就是衝他來的咯?打劫只是個幌子,嘿,虧他還陪他們玩這老半天,和着被忽悠了。沈絳義憤填膺地瞪了趙宗實一眼。喏,找你的。
趙宗實倒是實在,抱沈絳上了馬,示意沈絳先帶趙頊走。
沈絳不幹,悄聲說:“他們怕是敵國奸細,要殺你這防禦使,還是我留下來吧,等你帶了人再救我。”
趙宗實聽了一愣,眼色深邃地看着沈絳一會兒,“唉,你哦……快走吧,帶這頊兒走,我能應付的來。”
然後趙宗實華麗的一轉身,迎着寒風,執劍而立,風吹動的紅色披風格外顯眼。
沈絳看他胸有成竹,不想拖他後腿,於是帶着小趙頊策馬衝過人羣。沈絳第一次騎馬,怕掉下去,不敢回頭看,只聽得後面慘叫聲一片,看來身後是一片修羅地獄。
“醬醬,爹爹不會有事吧?”小趙頊巴巴看着沈絳。眼裡都是擔心。
“嗯,你爹爹他武功高強吉人天相,不會有事的。”沈絳安慰着小趙頊,也安慰着自己。
“原來我在你心目中這麼厲害?”沈絳突然感到背後一熱,有人落在了馬上,抱着他的腰。
“這麼快?都處理了?”沈絳聽的得出是那武功高強的趙宗實的聲音。
“嗯。”
“血味好大,你沒受傷吧?”沈絳在前面看不見身後溫熱的身體是否受傷。
“你不怕?”趙宗實怕自己的暴力嚇到沈絳。沈絳想,自己爲什麼要怕?古人都這麼弱不禁風?好歹他也是從小看警匪片長大的,有什麼可怕的。想到警匪片,沈絳想起了他的以前,他的媽媽,他在1000多年後的生活,不禁有點懷念。
“不怕啊,見多了……”沈絳感覺腰上的手收緊了些,有點喘不上氣兒。
“怎麼了?受傷了?”沈絳向後仰頭,剛好看見趙宗實棱角分明的側臉。
趙宗實見他仰頭看他,把頭低下來,狠狠地啄了沈絳的脣……
“疼!”沈絳很震驚,他,他什麼意思?
“在應天府大牢受苦了,以後不會了,你不要這樣折磨自己。”啊?應天府?莫非是沈子謙的過去?是了,上次在秦州,這趙宗實也是說沈子謙是罪人之子的。沈絳覺得自己有必要弄清楚,不然以後莫名其妙地被株連,自己還不明白呢。
唉,沈絳就這麼謀劃着怎麼套趙宗實話又能不被他發現破綻,完全忘記了他剛纔被一個男人用親吻的方式懲罰了一下。所以以後他要被吃了,也是自己活該。
三人經歷了這許多,不敢耽擱,連夜奔回秦州,既然有人敢伏擊他們,秦州就必有大亂。
誰知道三人進了防禦史府,竟得到的消息是邊關風平浪靜,城內人心穩定。完全不象有事的樣子。
趙宗實似是想到了其他可能,便安慰着沈絳帶着趙頊先去睡覺,自己則去了書房。
沈絳看着他離開的背影,覺得雖然兩人共患難過,那身影卻仍舊很遙遠。“醬醬,你累不?我給你捏捏吧?”沈絳覺得小趙頊臉上彷彿都是諂媚。沈絳捏捏趙頊的小臉,“說吧,你有什麼圖謀?小壞蛋。”
“唔,”小趙頊嘟了下臉,“沒有嘛,醬醬今天還和我睡好不好?”這孩子,在書院的時候是沒地方讓他睡,才放他和自己一起睡的,現在在他家,有地方了,卻還愛和自己膩着,真是可人疼,從小就沒娘照顧。
“好啊,不過你路上睡了一路,晚上睡不着,不許鬧我哦。”沈絳笑着拉趙頊進了屋。
隔天,沈絳央了趙宗實,拿了守城將軍的文書,帶着守城將軍的兒子,堂而皇之地登上了那他宵想了很久的秦州關防城樓。
“哇,真高!”沈絳看着這剛剛放晴的藍天,萬里無雲,對面是一望無際的沙漠,滿目蒼涼,沈絳突然想到了那被後晉皇帝石敬塘送給契丹的燕雲十六州應該也是這般恢弘卻蒼涼着吧。。
“醬醬,醬醬!那亮亮的是什麼?”小趙頊指着最遠處那蜿蜒的河流問沈絳。
“是隴川吧,塞外人的母親河。”沈絳其實也不知道。
“風大,回去吧。”沈絳覺得趙宗實總是喜歡突然出現在他身後嚇他。
趙宗實把他那紅色的披風披在了沈絳身上御風。
突然利箭之聲破空而來,千鈞一髮之即,趙宗實推開沈絳,箭就擦着沈絳的胳臂飛過,狠狠插在牆上。
趙宗實想要順着箭來的跳下去看,“宗實!”沈絳叫住了他。
“不要去,他們的目標是你。”沈絳指指身上那鮮紅的戰袍。是什麼人?三番兩次的要置趙宗實於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