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樹浦,日軍華中方面軍司令部。
參謀長冢田攻將剛剛擬定好的甲字作戰命令遞給鬆井石根。
鬆井石根接過命令只是掃了一眼,兩撇弔梢眉便微微一跳,他只要在這份作戰命令上籤上自己的名字,就能即刻生效,同時也意味着金陵城內的幾十萬中國人被判了死刑。
不論男女,無分老幼,一律都會被殺光!
見鬆井石根遲遲不簽字,冢田攻還道他是在猶豫。
當下冢田攻便黑着臉說:“大將閣下請不要猶豫,在金陵執行甲字作戰命令是爲了迫使只那政府投降,儘快結束事件,免使帝國陷入一場曠日持久的消耗戰中,影響國運。”
“冢田君,這點用不着你來提醒。”鬆井石根陰惻惻的掠了冢田攻一眼,隨即拿起了鋼筆,準備簽名。
不過就在鬆井石根要簽名的時候,副官忽然進來。
“大將閣下,你最好聽一下廣播,只那軍有演講!”
鬆井石根當即擱下鋼筆,揮手說:“打開收音機。”
副官走上前打開收音機再一招手,翻譯官張本凡一便點頭哈腰的走進來,站到鬆井石根身邊。
收音機裡很快傳出謝晉元的聲音。
張本凡一便趕緊將其轉譯成日語。
“淞滬的市民們,全中國的同胞們,還有海外的廣大僑包們,大家晚上好,今天是民國26年12月12日傍晚的七點半鐘,在這裡,我有個沉痛的消息要告訴大家。”
“國府的首都,金陵,已經淪陷了。”
“這是我們剛剛從金陵國際安全區得到的最新消息。”
“不過大家不用悲傷,金陵雖然淪陷了,但是淞滬仍未淪陷,我們淞滬獨立團仍還在抵抗!”
“千千萬萬的國軍將士仍還在抵抗!”
“日寇意圖滅亡中華,註定是妄想!”
“此外,我還要在這裡提出嚴正警告。”
“即將進入金陵的小日本給我聽好了,還有鬆井石根老鬼子,也給我聽好了……”
張本凡一說順嘴了,一下子沒能收住。
“八嘎!”聽到這裡,鬆井石根沒什麼反應,但是站在他身後的副官卻鏘的一聲抽出軍刀,架在張本凡一脖子上。
張本凡一當即就嚇得噗嗵一聲跪倒在了地上。
不是我,我只是轉譯,我就只是個翻譯而已。
……
武漢行營,士林官邸。
壞消息一個接着一個從金陵傳來,參加金陵保衛戰的部隊也一支接着一支失聯。
常委員長的心也一點點沉入谷底。
直到此刻,常委員長終於後悔了。
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下令死守。
早知如此,當初就應該提前疏散城內民衆。
早知如此……可惜這世上沒有後悔藥可買。
就在常委員長懊惱不已時,錢默尹忽然一路小跑進來說:“委座你快聽下廣播,謝晉元在演講!”
“謝晉元?”常委員長聞言一愣,隨即心下又有些慍怒,你不過一箇中校團附,廣播演講上癮了是吧?
不過常委員長還是示意侍從把收音機打開。
裡邊立刻傳來謝晉元帶有梅州口音的官話。
“即將進入金陵城內的小日本給我聽好了,還有鬆井石根老鬼子也給我聽好了。”
“戰爭,理應是軍人之間的廝殺。”
“無辜的平民百姓不應該被波及。”
“倘若日軍在金陵城內屠我同胞,則我淞滬獨立團必定在淞滬發起對等報復,屠盡虹口以及楊樹浦之日本僑民!”
“他日登陸琉球四國,也必將屠盡彼國民衆!”
“總之,倘若日寇不遵國際規則,膽敢加刀兵於平民,則必遭我中華之嚴懲,勿謂言之不預也!”
說到這,謝晉元的演講戛然而止。
常委員長的臉色卻變得極其難看。
凡事就怕比較,謝晉元發表這番廣播演講,卻把常委員長置於一個十分尷尬的境地,他是跟還是不跟?
跟着發表演講,不過是拾人牙慧。
可是不跟的話,豈不是輸給一箇中校團駙?
謝晉元只不過是箇中校團駙就敢公然警告日軍及華中方面軍司令官鬆井石根,他常某人身爲國府領袖反倒不敢?
好半晌,常委員長才恨恨的說道:“讓彥及儘快寫出一篇嚴正的廣播演講稿,中央通訊社也儘快準備。”
常委員長最終還是決定發表演講。
雖然遲,但是態度還是要擺出來。
……
楊樹浦,日軍華中方面軍司令部。
“八嘎牙魯!”副官再次抽出軍刀架在張本凡一的脖子上。
張本凡一怕得要死,卻又不敢躲,只能夠謅媚的點頭哈腰。
“佐藤君,這又不是張桑的原話,你拿他撒氣算怎麼回事?”鬆井石根看上去神情如常,似乎並沒有受到影響。
“對對對。”張本凡一連連點頭,“我就只是轉譯,轉譯。”
佐藤勇這才反應過來並向張本凡一致歉道:“張桑,剛纔多有冒犯,還請包涵。”
“不不不,不敢當。”張本凡一雙手連搖。
鬆井石根卻拿起桌上擺着的甲字作戰命令,再拿起鋼筆刷刷的簽上自己的名字,遞給冢田攻然後說道:“立即將甲字作戰命令轉發給上海派遣軍以及第十軍,各師團支隊立即執行。”
“哈依!”冢田攻一頓首,接過作戰命令轉身離開。
目送着冢田攻的身影走遠,鬆井石根又幽幽的說道:“嚴桑還有謝桑,我倒要看你們如何報復?”
鬆井石根壓根沒把謝晉元的警告放在眼裡。
區區一箇中校團駙,多少人槍啊?警告我?
別說一箇中校團駙,即便是換成常委員長出現警告,他鬆井石根也是同樣不會放在眼裡。
……
北四川路2121號,司令部。
三樓會議室正召開作戰會議。
開會的原因很簡單,前田律已經察覺到苗頭不太對。
一個多月的前哨戰,淞滬特別陸戰隊堪稱戰果輝煌,但是敵人正變得越來越強也是事實。
“羽田君,伱先說。”前田律示意羽田一郎先發言。
羽田一郎頓首哈依然後說道:“大概從十天前開始,我就感覺到只那軍的戰鬥素養開始快速提升。”
“他們的反應速度變得更快。”
“各種技戰術動作更加嫺熟。”
“最重要的是他們的槍法進步很快。”
“最直接的證據是,我們的傷亡數正在急劇的增長。”
“而最爲麻煩的是,他們佈置的詭雷也變得越來越難以防範,正是由於這些詭雷的存在,嚴重的干擾了我們的追擊行動,我們再想獵殺他們就變得極其困難。”
“好了,羽田君你可以走了。”
打發走羽田一郎,前田律又無比誠懇的對衆人說道:“司令官閣下還有諸君,我必須向你們誠摯的道歉,我的判斷錯了,我原以爲經過一個月左右的獵殺,可以基本上將只那老兵獵殺殆盡,剩下的只那新兵將變得不堪一擊,但事實並非如此……”
大竹茂夫哂然道:“我早就說過這個戰法不行。”
“夠了!”吉田幸太郎打斷大竹茂夫,又說道,“前田君的戰法雖然未成功,但是我們也並不是毫無收穫,至少幫助我們獵殺了超過三千隻那兵,然而自身的傷亡卻微乎其微。”
頓了頓,又說道:“還有,這一個月的前哨戰也很好的掩護了工兵部隊作業,使得兩條地道已經成功抵近到四行倉庫以及中國銀行大樓五十米內,最多再過十日即可實施爆破!”
好傢伙,敢情鬼子這邊也是雙管齊下。
都不是省油的燈,都是明招暗招並出。
正開會,一個參謀快步走進了會議室。
“司令官閣下,華中方面軍司令部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