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12月12日,夜。
藉着夜色掩護,唐孟瀟乘小船悄然逃離南京。
當初召開新聞發佈會時有多豪邁,這時候就有多狼狽。
要是讓當初的那批記者看見這幕,肯定會毫不猶豫的收回首都瘋子的綽號,然後給唐孟瀟送一個首都騙子的綽號,真騙子。
唐孟瀟不光是騙了記者,更騙了金陵戰場的國軍將士。
跟着唐孟瀟一起逃走的,還有金陵的一部分高級將領,其中包括中央軍校教導總隊的桂率真,開完會之後就沒有返回部隊,只是派了個傳令兵回去傳達,然後就撇下部隊自顧自逃命。
消息傳開之後,金陵城內的國軍頃刻間崩潰。
將近十萬國軍潰兵猶如潮水般涌向下關碼頭。
然而,下關碼頭的大部分船隻都已經被鑿沉,僅剩的少量船隻也被高級將領們開走。
於是,國軍潰兵又如潮水般回到了金陵城內。
他們扔掉武器,脫掉軍裝,還搶了城內百姓的破衣爛衫換上,紛紛躲進國際安全區。
金陵,淪陷了。
……
四行倉庫東樓,二層團部。
嚴峻將正在充電的華爲mate60pro手機從其中一口塑鋼箱的充電接頭上拔下來再點亮手機屏幕。
只見時間已經來到1937年的12月12日傍晚八點多。
作爲一個穿越者,嚴峻很清楚接下來將會發生什麼。
所以即便是存在很大風險,嚴峻仍決定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嚴峻目光投向團部的南牆,之前南向是成排的窗戶,但是現在已經成了全密閉的三米厚鋼混牆。
說全密閉也不對,還是留了不少射擊孔以及瞭望孔。
但是這些狹窄幽深的射擊孔以及瞭望孔顯然不足以給大樓的內部空間提供足夠的光照。
好在四行倉庫已經重新通了電,有燈光照明。
相比一個月前,整棟大樓的一二兩層都變得狹窄逼仄了許多,其中的原因也很簡單,四周的牆壁都加厚了足足兩米。
這就使得四行倉庫的牆壁厚度達到了三米之多!
而且加厚的部分也同樣採用了整體式框架結構。
都是先用鋼筋搭好整體式框架,然後澆灌水泥。
每次看到這個強化後的大碉堡,嚴峻腦子裡邊總是會想起南天門上那個變態的樹堡。
毫不誇張的說,此刻四行倉庫的一二層大廳連同地下掩蔽所,其堅固程度相比南天門上的樹堡已經有過之而無不及。
彌國空軍想盡了一切辦法也沒奈何得了南天門上的那座樹堡,所以嚴峻有理由相信,憑鬼子航空兵的那點技術水平,就更加不可能奈何得了隱藏在四行倉庫內的大碉堡。
唯一讓嚴峻有些擔心的是中國銀行大樓的碉堡。
由於材料人工尤其是工程技術人員短缺等原因,導致兩座大碉堡沒有辦法同時施工,現在四行倉庫的碉堡已經峻工,但是中國銀行大樓的碉堡纔剛開工,距離峻工至少還要二十天左右。
如果日軍在這二十天內動用大口徑艦炮羣又或者重磅航彈對中國銀行大樓發起轟炸,大樓遭到摧毀就是大概率事件。
好消息是,直到現在爲止鬼子都還不知道他們在造要塞。
這不能不說是個奇蹟,因爲嚴峻十分清楚過河前來投奔的愛國青年中肯定隱藏着鬼子奸細。
所以他覺得打造要塞的秘密根本掩蓋不了太久。
然而弔詭的是,直到現在鬼子都還被矇在鼓裡。
其實這就只是個意外,嚴峻的猜測其實並沒錯,過河前來投奔的愛國青年中確實藏了奸細,而且不只一個。
這些奸細都是日本內務省特別高等警察課派的。
只不過,特高課下達給這些奸細的任務是暗殺,而且暗殺對象也是十分明確,那就是嚴峻,謝晉元都沒有列爲目標。
得承認,日本內務省的高層還是有一點眼力的。
考慮到任務的艱鉅性,特高課嚴禁刺客幹別的。
所以,即便是明知道淞滬獨立團正在打造要塞,潛伏的幾個奸細也沒理會,只是耐心等待。
但是一直也沒等到動手機會。
嚴峻遠比他們想象中更謹慎。
腳步聲中,謝晉元、楊瑞符、楊得餘還有雷雄等四個營以上主要軍官魚貫入內。
謝晉元道:“參謀長,是不是金陵已經淪陷了?”
“嗯,金陵剛剛已經淪陷了。”嚴峻沉聲說道,“接下來鬼子肯定會在金陵開啓血腥的屠殺計劃。”
謝晉元等人聞言頓時間神情一凝。
嚴峻又道:“所以我們必須有所行動。”
“參謀長你說吧,我們該怎麼做?”楊得餘沉聲道。
嚴峻目光轉向謝晉元,肅然說道:“團長,你立即通過廣播發表公開演講,警告日軍不要在金陵亂來,他們如果敢亂來,我們就針對淞滬的日本僑民發起對等的報復行動。”
聽到嚴峻說對等報復,衆人神情越發凝重。
“啊?”謝晉元急道,“參謀長,你真打算這麼幹?”
謝晉元說話還是比較委婉,因爲他知道他這個團長其實僅僅只是名義上的團長,嚴峻纔是淞滬獨立團的話事人。
楊瑞符說的就很直接:“拿淞滬的日本僑民做要挾,勢必會激怒日本政府,繼而有可能導致日軍提前發起總攻,可是現在中國銀行大樓的要塞纔剛剛開始營建,離建成之日還早呢,這一來,豈不是置我1營上千官兵於必死之境?”
楊得餘便有些不高興:“參謀長這麼做肯定是有他的道理,我們照做就是了,有啥好說的?”
雷雄連忙出來打圓場:“參謀長,我們不是質疑你的決定,只是覺得這麼大的事應該慎重。”
“我問大家一個問題。”嚴峻道,“當兵打仗,是爲什麼?”
“爲了國家!”謝晉元、雷雄還有楊得餘幾乎是同聲回答。
楊瑞符的答案卻跟其他人不同,他大聲說道:“爲了領袖!”
不過剛說完,楊瑞符就意識到不對,當即轉過頭有些錯愕的看着謝晉元他們三個,什麼情況?不應該是爲了領袖?
嚴峻笑了笑,說道:“1營長,咱們淞滬獨立團不是88師,所以也用不着掩蓋你心中最真實的想法,我知道你並不是爲了領袖,所以大聲說出來就是,沒必要遮遮掩掩。”
“呃……”楊瑞符這下真有些吃驚。
參謀長伱這樣說常委員長真的好嗎?
還有謝晉元、雷雄你們是怎麼回事?
我離開部隊不過一個月,這就改姓了?
但是,楊瑞符內心真覺得嚴峻說的沒錯。
作爲直系出身的舊軍官,楊瑞符真心覺得常委員長不咋滴,要不是仗着有江浙財閥給他撐腰,拿錢收買了直系的許多中堅軍官,當年他們真的未必會輸給北伐軍。
謝晉元到底是常委員長的嫡系門生,嚴峻說得這麼直白,還是讓他感到有些刺耳,當即岔開話題:“這些沒用的就不說了吧,參謀長你還是說正題吧。”
“好,說正題。”嚴內一正臉色說,“咱們當兵打仗,就是爲了保家衛國,可什麼是國家?”
楊得餘大聲道:“參謀長你說過,國是千萬家,家是最小國!”
“對!國即是家,家即是國!”嚴峻肅然說道,“日寇已經從四面八方包圍了金陵城,城內的十幾萬個家庭幾十萬同胞正面臨日寇屠刀的威脅,這時候我們能坐視嗎?”
“當然不能坐視。”楊得餘的價值觀已經越來越跟嚴峻趨同。
“爲了百姓,爲了國家,爲了民族,就算全團拼光也是值當!我們當兵不就是爲了保護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