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從第一次踏進皇城司的衙門後,葉青就做好了被人利用的準備,也在做好了長留大宋一輩子的準備。
但當趙構以近乎於無恥的威脅跟恐嚇,來答應葉青爲他賣命時,葉青心裡多少還是有些不舒服的。
畢竟你趙構可是一個堂堂的太上皇,即便是想要利用我,也不至於這麼拐彎抹角吧,直來直去不好嗎?大家都是有身份……呃……好吧,是趙構是有身份的人,用不着使這種權謀之術吧。
“是不是對朕如此相逼心有不滿?”趙構收回扶着樹的手,剛纔那一臉嘆息、悔恨的孤寡老人,轉眼又變成了一個精神矍鑠、睿智隨和的老人。
“末將不敢,只是末將擔心能力有限,無法完成聖上您的差事兒。”葉青躬身說道。
“朕即然選了你,就相信你能做到。何況……你真以爲朕只是想要利用你?你覺得你有讓朕利用的資格嗎?”趙構嘴角扯出一抹不屑的笑意,而後繼續背手往前走。
葉青無語,好賴話都讓你說了,我還能怎麼着?你有權有勢,自然是你說的有理咯。
“你護衛燕家時,隨手殺了金使的八名手下,你真以爲金人就沒有要求朕,把兇手交出來?朕如此做,也是爲了保護你,朕是不想讓我大宋鐵血男兒,再如同嶽武穆一般,爲了大宋江山拼死拼活,到了最後,還要死在自己人手裡。你想過沒有,如果朕不提拔你,不讓你爲朕所用,你覺得你還能活多久?更何況金使也死在了我大宋臨安,兇手如今又找不到,到時候金人要是遷怒於你,你該如何是好?”趙構站在一塊太湖石前,撫摸着太湖石的紋理,而後繼續說道:“朝廷做了很多對不起大宋男兒的事兒,但……此一時彼一時,朝廷不能再錯下去,不能再寒了我大宋好兒郎的心了,朕也是因爲愛才,才把你提拔到了皇城司。”
“末將多謝聖上提拔之恩,末將必將知恩圖報,末將將永生銘記聖上的恩賜,末將願爲聖上……。”葉青一臉正容,趙構的一番話,信個三分就好了,沒必要全信。
但也不能說趙構說的沒錯,畢竟如果金人真的認真起來,以發兵爲由要給兩名金使、八名金兵報仇的話,到時候朝廷頂不住金人發兵的壓力時,必然是要把自己這個殺死八名金兵的兇手,親手送給金人的。
當然,前提是在找不到刺殺那兩名金使兇手的情況下,所以這件事兒不論怎麼看,最後都是自己被送到金人手裡,畢竟,兩件事兒可都是葉青自己一個人乾的。
而且更爲重要的是,大宋自從偏安一隅之後,又不是沒有幹過這種事情,岳飛、宇文虛中兩人,便是前車之鑑,都是因爲在金人的逼迫之下,被自己人謀害致死。
所以擺在葉青眼前的路,看似很多,實則只有一條,那就是在皇城司好好的爲趙構賣命,至於以後是死是活,這就要看造化,或者是看他自己如何自救了。
趙構煩躁的揮揮手,打斷葉青的話語道:“這種屁話就不要在朕跟前說了,相信你也明白,朕不在宮裡召見你,而選擇在這裡召見你的意思,這件事兒朕知、天知、地知,還有你知,如果再有他人知曉,就別怪朕翻臉不認人。”
“可……。”葉青皺着一張臉,您是太上皇沒錯,但您好歹得講理吧?
“可什麼?”趙構眉頭一皺,鬚髮皆白之下,依然是有一股讓人不可抗拒的威嚴。
“可……可末將還不知道聖上您想讓末將做什麼。”葉青想攤開兩手、聳肩做無奈狀,但面對嚴肅的趙構,還是忍住了肢體上的衝動。
“此事兒王倫會跟你商議的,以後朕需要你們皇城司做何事兒,自會讓王倫通知你。”趙構背手嘆了口氣,多少有些像是卸下了,壓在心頭的沉重包袱一般。
“那這樣的話,豈不就是末將還沒有知道,就已經有……四人知道了?末將這死罪是不是……有點兒冤……。”
“滾!”趙構突然冷哼一聲。
毫無防備的葉青嚇了一跳,急忙行禮後便一眼不發的準備離去。
“給朕滾回來!”趙構看着要快步流星離去的葉青,嘴角噙着一些笑意再次哼道。
葉青身形一愣,隨即便面無表情的轉身,再次走到趙構跟前行禮道:“聖上請吩咐。”
“給你點兒顏色,你還想着開染坊了?王倫跟隨了朕多年,朕難道還信不過他?出他嘴入你耳,若再有其他人知曉,朕定當饒不了你。”趙構這退休的天子,算是在一個穿越者的面前,做出了一絲的讓步。
“末將多謝聖上體諒。”葉青心頭一喜,急忙繼續行禮。
短短的時間內,他已經不知道對着趙構行禮多少次了,先不說趙構覺不覺得煩,自己都有些煩這些冗長、繁雜的禮節了。
“你覺得這座空置多年的宅院如何?”悠悠然然,走到最初亭子裡坐下後的趙構,看着站在對面不遠處的葉青問道。
“真好,末將估計這輩子都不太有機會住得起了,不過看看也挺好。”葉青打量着四周,花香鳥語、幽靜高貴的花園,發自肺腑的說道。
這樣的宅院,在後世,完全可以當成一個小型的公園,來供百姓們晨練、大媽大爺們早晨、黃昏提上音箱跳廣場舞了都。
“皇城司已不是最初的皇城司,三司之中,就屬皇城司衰敗的最快,雖然其中大部分都還是當年背嵬軍的中堅主力,但如今的皇城司讓朕很失望,所以你切不可讓朕對你失望。”趙構示意葉青在他對面坐下。
葉青有些不敢置信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最後趙構耐着性子、冷着一張老臉確認的點了點頭,葉青纔敢謹小慎微的在趙構對面坐下。
約莫一個時辰的相處,葉青原本最初的緊張也早已經消失不見,所以對於正常情況下,看起來還算是隨和的趙構,也就不是那麼害怕了。
好在葉青在家,經常跟着白純學些茶藝,雖然是抱着搗亂的心態,跟錦瑟在那裡鬧着玩兒,但時間一長,倒是也學了一些泡茶、以及煮水的技藝。
所以當趙構讓他爲其沏茶時,一開始還有些拘謹的葉青,隨着趙構滿嘴陸羽的《茶經》:慎勿,使涼炎不勻。論沸水,一沸不用,三沸太老,而取二沸則恰好。
“萬丈紅塵三杯酒,千秋大業一壺茶。看不出來,你竟然還懂一些茶道?”趙構端起茶杯先是嗅了嗅,而後滿意的喝了一口後誇讚道。
“多謝聖上褒獎。在家無事兒時,偶爾會跟着白……末將嫂嫂學習一些茶藝。”葉青謹尊白純教的:奉茶爲禮尊長者、備茶濃意表濃情。
“即然你覺得這府邸不錯,而且也放置了多年,這樣吧,不妨這幾日,搬到這邊來住吧,地契等,朕會讓王倫幫着你辦好,親自交到你手上。”趙構端着茶杯,雙眼帶着不容葉青拒絕的警告說道。
“這……聖上,末將不是想那個……什麼,只是末將家裡算上末將才三口人……。”葉青心中一慌,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不假,但趙構這手玩的太陰了啊。
明着這是君恩天賜,但稍微一細想,完全是要控制自己的家人來要挾自己的節奏啊。
“無妨,丫鬟下人有的是,你如今也是皇城司副統領,府邸若是差了,豈不是讓人笑話朝廷小氣?此事兒就這麼定了,退下吧。”趙構根本不給葉青解釋的機會,不由分說、態度極其強硬的端茶送客。
面對趙構那張翻臉比翻書還快的老臉,葉青無奈,只能在心中嘆口氣,而後行禮轉身離去。
巨大的影壁前,王倫也已經站在了影壁旁,正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顯然這傢伙心裡很清楚,這一切都是安排好了的,他的本職工作,就是現在,把趙構讓自己做的事情告訴自己。
“葉統領對府邸可還滿意?咱家多說一句話,聖上可是從不曾如此對待過誰啊,您可要懂得感激聖恩纔是。”王倫虛請,而後率先從諾大的府門走了出來。
兩人行走在巷深境幽的平坦街道上,王倫繼續呵呵笑着道:“下雨的時候府門前會有些積水,但也不甚打緊,葉統領若是高興,不妨就笑出來?”
葉青聽着王倫這貨的話,心裡頭是更加鬱悶了,回頭看了一眼那硃紅色的大門,陽光下燦爛威嚴,石獅子彷彿雄兵天降,鎮守着那大門。
“中貴人,我家算我就三口人,您說我要這麼大宅子有什麼用?而且……要不您還是先說說聖上讓我做什麼吧,不然這心裡不踏實,七上八下的。”葉青指了指胸口,苦笑着說道。
王倫聽着葉青的語氣一愣,顯然他並不知道,其實這府邸是趙構硬塞給他的,而且還是半威脅半恐嚇着,逼迫葉青不得不接受趙構的旨意。
“這……聖上沒跟您說?”王倫有些吃驚,但那張臉卻怎麼看,怎麼都還是像掛着笑容。
“說……說什麼啊?”葉青愣了下,而後把剛纔跟趙構談話的內容,七七八八的跟王倫學了一遍。
學完之後,王倫看葉青的神色這一次是真正的變色了,趙構對於葉青的親近,超過了他王倫的想象不說,而且還以岳飛爲引,如此看來,聖上對眼前的葉青期望可是高過了自己的預期啊。
“這麼說來,因爲嶽將軍的前車之鑑,葉統領是怕自己步其後塵?”王倫停下腳步,試探着葉青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