託了司機強大人脈和八卦存儲的福,等車子繞過竹林,眼前那一棟白牆灰瓦的別墅瞬間就讓導演眼前一亮!
“肯定就這裡了!”
審美不會錯的!
就是吧……後期維護不好,門口花壇看着光禿禿的,實在像是美玉有瑕。
而等導演下車站在院子門口,那種美玉有瑕的遺憾就瞬間消失了。
——沒別的,就是院子裡真的好農家,沒有山水造景,沒有雕樑畫棟,就是個特別特別寬敞的農家大院。
對比起來,門口兩個花壇都不算什麼了。
兩隻橘貓擠擠挨挨從門口路過,看到陌生人,擡頭瞅了一下,又嗲裡嗲氣的“喵”了兩聲,轉頭毫不猶豫的跑了。
而屋子裡,七表爺聽到動靜出來了,看見三個中年男人一人拖着一個老大的行李箱在門口探頭探腦,不由問道:
“你們是……”
“你好!”導演眼睛一亮:“宋檀是住這裡是吧?”
“對,”七表爺點頭:“有什麼事嗎?”
這瞅着也不像談生意啊!誰家談生意帶那麼大的箱子?
導演瞬間高興起來:“是這樣的,我們是之前跟他籤合同的那個劇組,過來看看場地景色合不合適,合適的話這就叫演員過來趕個花期,拍一陣。”
主要是圖個花期,不然這種事完全可以叫場景導演過來慢慢選慢慢看,沒必要他還親自拖着一些簡單的取景設備過來。
七表爺倒是聽說過這件事。
但——
“我怎麼聽說你們籤的是河灘呢?河灘現在啥也沒有啊!”
倒也不是啥都沒有,蘆葦的綠芽都已經抽的老高了,草場上的牧草也長得鬱鬱蔥蔥。
只是一邊種蓮藕的場景可算不上美了,而且下週就要下大雨了,哪有什麼景色可拍呀?
他年紀大,對拍攝什麼的不太懂,可想也知道人家找窮山村,肯定是圖天然美景的。
現在時間不對呀!
這可叫導演傻眼了,這老人家怎麼不知變通呢?
這又不是什麼景區,簽了河灘,村裡順帶其他地方拍一拍不也是正常嗎?
他還想再說什麼,但七表爺已經拿出了電話:
“喂,檀檀啊,家裡來了人說是來拍景兒的……”
導演:……
不知道爲什麼,明明是一貫的操作,但突然卻心虛起來。
……
等宋檀回來時,就見三個大老爺們兒搬着小板凳坐在院子裡,手裡端着一杯微黃的茶水,三個行李箱乖乖巧巧的豎在一邊,莫名竟生出幾分拘謹感。
宋檀不由有些好笑。
隨後她也好奇:“要提前拍嗎?我記得當初籤的合同說的是4月中旬到五月底?”
而且……
雖然她也同樣不太懂拍攝,但一個劇組取景,只來這麼三個人嗎?導演趕緊說道:“宋老闆,是這樣的,我們之所以提前過來,不是爲了拍河灘,而是想先看看你那山上的景色。”
說起自己的專業且看到了正主,導演瞬間恢復自信,而後滔滔不絕:
“是這樣的,你也知道,咱們是個仙俠背景,需要大量的原生態景色,而且搭配上後期製作,會呈現出一種仙境的狀態。”
“當初跟咱們籤河灘呢,也是看中那個地方符合我們的一個場景。”
“但是我那天在網上看到你們家直播,山上開的那些個花樹,這也很符合我們另一些場景啊!”
他激動起來,比比劃劃,手舞足蹈:
“所以我就趕緊來看看,如果可以的話,趁着花期把這些拍完,咱們劇組就不用另外找地方了。”
他的態度倒是很懇切,身後跟着的兩個大老爺們也同樣殷殷期盼的看着宋檀,只恨不得立刻就衝上山。
但宋檀卻皺了皺眉頭:“你們拍攝,是指你們三個去拍一拍景色嗎?”
“不會不會,絕對不會這樣敷衍的!”
“我們先來看看景色怎麼規劃,合適的話就會安排劇組過來的。”
導演甚至從隨身的挎包裡掏出大大的分鏡本:
“山上的場景具體還沒看,但我從直播間裡看到,簡單做了一下構想——”
“你看哈,我看到你們山上有那個藥木瓜花,這個花我知道,花瓣一碰就掉。到時候那個男二站在樹下,鼓風機在這邊吹……”
“癡情男配你知道吧……這紛紛揚揚的花瓣就是他蕭索的心!”
“這個梨花也很美!我們的男主剛好塑造的是一個美強慘的狀態,被誤會,被冤枉,衆叛親離,喜歡的人狠狠傷害他……他一身白衣或者黑衣——這個得看看後期畫面——但白衣肯定有層層血跡和傷痕。”
“總之呢,不管是白衣還是黑衣,雪白的梨花瓣灑落在身上,他一邊吐血,一邊踉蹌行走……”
“還有這個這個!桃花!桃花林!我看樹都不太高,剛好適合女主男主還有一些個配角在裡面追逐奔跑……”
“對了,還有一場打戲!凌波微步登萍渡水,但咱們渡的是桃花枝……”
導演的腦子裡只有藝術,此刻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幻想當中:
“到時候特寫鏡頭推上,主角腳下輕輕一點,桃花花枝帶着露水顫巍巍的,而人卻已經飛上半空……”
身後兩個大老爺們兒也跟着沉浸下去,整個人的神色都憧憬起來。
“還有啊,我看種的還有石榴,雖然現在沒開花,但不着急,等開花滿山勝火的時候……”
他呼啦啦翻着分鏡本,驕傲之情溢於言表:“看看這段!剛好可以拍一個癡情男配死在這樹下的場景……”
“那種宿命感!那種衝突……”
宋檀默默的合上了分鏡本,面無表情。
導演不經意間瞥到了她的臉,原本手舞足蹈滿臉激昂的狀態,不知爲何一層層收斂起來,最後又重新拘謹下去。
拘謹的同時他還忍不住納悶:
我纔是導演啊,難道我不是珍貴甲方嗎?
可爲什麼看着這個年輕女孩子,整個人感覺束手束腳的啊?
下一刻,充滿着他才華的分鏡本被還回來。
三月的暖陽天兒,導演聽到了好冷酷好無情的一句話: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