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天谷。
距離當初仙宗齊結攻打這裡時間已經過去半個月,每十天更換三派圍困奪天谷。現在輪到九離門、朝真門和峨嵋。
靈虛子沒有來,而是派了靈石子和靈儀子帶隊。朝真門則仍然是掌門崖疆子親自領隊,峨嵋則換了峨嵋四劍。
三派加在一起共出動了百多位長老,分成兩批,每六個時辰輪換,不當值的時候都在奪天谷百里外的一處山谷裡打坐歇息。除了這些人,一百多名崑崙長老時刻在奪天谷周圍上空巡邏,他們直屬崑崙,每三天輪換一次。
這樣的兵力雖不是很多,但已經足以圍死奪天谷。
峨嵋四劍經過新人大比那件事後收斂許多,這些年很少在外走動,專心修煉,居然都結了金丹,正式晉升爲長老。與十六年前相比,他們行事穩重多了,此次帶隊,碰到事情必定請示朝真門的崖疆子和九離門的靈石子、靈儀子。
一大早,他們就向九離門和朝真門營地走來,詢問當天安排事宜,這五天來每天如此。
靈石子是很納悶的,他們的師父——亦陽子老兒最是看不起九離門,雖然峨嵋四劍一直對他很是尊敬有禮,但靈石子心裡多多少少還是有所保留的。
照樣安排了當天巡邏看守事宜,峨嵋四劍抱拳離去。紫霄劍朱雪卻拖拖拉拉的落在了後面。
靈石子正待出去找靈儀子,卻見帳篷簾子一掀,朱雪去而復返。
他納悶的道:“朱雪賢侄還有事麼?”
朱雪未語臉先紅,吞吞吐吐的道:“師伯的六弟子楚宏聽說已經晉升長老了,這次卻沒有來麼?”
靈石子心裡納罕萬分,老六什麼時候在這峨嵋高足心裡留下影子了,想想就撓頭,老六卻是情緣牽扯太多!不過這樣正好證明自己這弟子優秀,老臉有光!
他呵呵笑道:“他有事沒來,興許下回輪值的時候會來吧。”
“哦,這樣啊。”朱雪有些失望,訕訕的紅着臉走了。
朱雪走出帳篷,差點一頭撞在一人胸膛上,擡眼一看,正是師兄白繯劍青穹。
青穹已經聽到了師妹在向靈石子打聽楚宏,心裡簡直要氣炸了,咬牙切齒低聲道:“好好好,這麼多年師妹對那小子還是念念不忘,虧我一心對你!”
朱雪的臉頓時漲成醬紫色,對青穹,她卻是不假辭色,眼珠子一瞪道:“你混說什麼呢!我不過是問一下,你就多心成這樣子!小雞肚腸,你還是男人麼?哼!好狗不擋道,讓我過去!”說罷猛的一推青穹。
青穹猝不及防,被她推了個趔趄,看着朱雪揚長而去,究竟不甘心,急忙追上去,嘴裡低聲下氣道:“師妹你聽我說,我不是這意思……你等等……”
靈石子在帳篷裡從頭聽到尾,暗暗搖搖頭,“這姑娘,吃着碗裡的看着鍋子裡的,老六看上她纔是怪事!”
朱雪昂頭一徑飛上天空,朝自己負責的地段飛去,後面是緊追不捨的青穹。
兩人一前一後飛了百多裡,朱雪實在忍不住了,轉頭道:“你跟着我幹什麼!”
“師妹,是我不好,剛纔是我多心了,你原諒我好不好?我們還像以前一樣好麼?”青穹低聲下氣賠不是。
越是這樣朱雪越是看他不順眼,蛾眉倒豎喝道:“一點沒男人氣概!怪我瞎了眼,竟然答應跟你好!你再這樣小心我一腳把你踹下去!”
“師妹,我聽你的都聽你的,我一定改,只要你不生我的氣。”青穹一個勁作揖打躬,死纏不放。
朱雪火上胸膛,真恨不得一腳把他踹下天空,心底暗暗怨恨自己,不該答應跟他好。以前看着還好,現在看他簡直像條哈巴兒,一天到晚搖尾乞憐的纏着自己討好自己,哪有半點男人血性!
她知道不打發他卻是不行,不然不知道纏到什麼時候,只好按捺怒氣不耐煩的道:“我原諒你了。趕緊做正事去,不然出了岔子連我都要被師父責罰。”
“是是是,只要師妹原諒我就好。”青穹看着眼前嬌豔欲滴的朱雪,心裡大動,腆着臉上來抱着她響亮的親了一口。
朱雪怒得胸膛起伏,猛的推開青穹,罵人的話衝到嘴邊卻改成了:“還不快去!”
“是,我的好師妹娘子!”青穹立時變得喜氣洋洋,歡天喜地的飛走,還不斷回頭朝朱雪招手,良久身影才消失。
朱雪臉色一下子陰沉下來,嘴裡喃喃道:“怎麼辦?這樣沒血性沒趣味的男人怎麼過一輩子?我當初是不是豬油蒙了心,怎麼會答應了他?真是要命!那個楚宏,多有男子漢氣概!青穹跟他提鞋都不配……”
她想到這些事,連巡邏都沒了心情。
三派和崑崙各守一個方向,南方這裡正是屬於峨嵋派巡邏看守範圍,中間有一里寬的區域是屬於朱雪自己的看守範圍。朱雪飛到這裡,心裡鬱悶無比,底下一帶鬱鬱蔥蔥的森林,忍不住飛了下去,靠在其中一棵大松樹上呆呆地想着心事。
突然心裡一動擡頭看去,她看到一雙燦若星辰、深邃無比的黑色眼眸。注目這雙黑色眼眸的主人,朱雪剎那腿都軟了。
天底下竟然有如此絕色的男人!
深藍色披風裡是一襲銀白長袍,襯出他英挺的身姿,修長的雙腿,那張輪廓分明顛倒衆生的俊臉不但不帶一絲脂粉氣,反而英朗無比,脣角誘惑的朝上彎出一個微微的美妙幅度。注視着這個完美無瑕的男人,朱雪簡直連呼吸都呼吸不了。
整個仙宗找不出比他更帥更有風度的男人!就連公認的仙宗第一美男子靈儀子都比不上他。
朱雪情不自禁的問道:“你是誰?”
男人微微一笑,笑容幾乎讓朱雪窒息,他道:“我是誰不重要,但我知道你是誰。你是峨嵋四劍的紫霄劍朱雪仙子。仙子,你果然名不虛傳,你很美。”
看着眼前俊朗無比的美男,朱雪簡直有些自慚形穢,臉慢慢紅了:“這位師兄客氣了。對了,你屬何門何派?道號是?”
男子身形突然逼近朱雪,轉眼緊貼朱雪,散發的男子氣息幾乎讓朱雪頭暈目眩。他微微一笑,舒臂攬住朱雪的腰,俊臉慢慢俯了下來。
朱雪惶急的道:“別……”聲音卻是小得像蚊子,連掙扎都未曾掙扎。
男子熱氣全都噴在朱雪臉上,嘴脣幾乎貼在了朱雪的耳根。他道:“朱雪仙子,你很好。我想我們還會再見的。”
他猛然鬆開朱雪,騰身飛上天空。
朱雪芳心大亂,一句話衝口而出:“別走,你還沒說你叫什麼名字呢!”
“在下蕭如水。”男子揚長而去,一道藍光消失在天際。
朱雪想到剛纔他把自己緊緊抱在懷裡的那幕,整個身子不由發軟,她無力地靠在松樹上,使勁一幕幕回想剛纔情景,直到最後一幕。
朱雪驀然站起,差點失聲驚呼,旋即醒悟過來捂着自己的嘴。
老天,自己竟然放走了魔宗妖人!那男子身上明明是魔功功法特有的陰力波動!
但是,他修爲比自己高很多,卻沒殺自己,難道他真的對自己一見鍾情?朱雪臉像火燒一樣發燙。
蕭如水。朱雪深深把這個名字記在心底,從此這個男人這件事成爲她心底最深處的秘密。
而奪天谷裡,也有人久久仰望着天空。
青琴子心底道:“如水,爲了你我什麼都做了,你可千萬不要拋下我。”
她出了一會兒神,找青易子去了。
青易子正在發愁,玄戌子料得沒錯,奪天穀人數最多的是低階弟子,這些弟子負責炮製草藥、維護藥圃等日常雜務,修爲都不甚高,都需要吃飯進食。存糧很快告罄,辟穀丹一批批的加緊趕煉也不夠,何況這些低階弟子並不能一直靠服用辟穀丹活着。
青易子正急得走來走去,像熱鍋上的螞蟻。
見青琴子走進來,他急忙迎上來道:“師妹,到底該怎麼辦?仙宗已經擺明要圍死我們,如果我們倆不出去給個說法,他們肯定不會走。現下存糧已經沒了,師妹,你快拿個主意啊!”
青琴子剛送走情郎,心情很差,聞言橫眉怒目道:“師兄,你就是軟弱!怕什麼,難道他們仙宗真敢把我們藥宗趕盡殺絕?不如這樣……”她附耳低聲說了一陣。
青易子聽完怔怔的,良久才道:“這樣不好吧?”
“有什麼不好的!這樣才能給我們解決難題!”青琴子冷笑。
一個時辰後,奪天谷裡突然傳出青易子的話聲:“哪位師兄在外主事?請聽青易子一言。”
崖疆子、靈石子、靈儀子立刻來到奪天谷正上方,同時趕緊差人去報宗主玄戌子。
崖疆子沉聲道:“朝真門崖疆子在此,請說。”
“我們奪天谷已經與仙宗劃清界限,你們卻不依不饒!那好,我們現在出來了,請你們讓開一條路!”
崖疆子一怔,這麼容易?傳音問靈石子道:“他們要出來,我們怎麼辦?難道真打?”
靈石子眉頭大皺,半晌緩緩傳音答道:“先別動,拖到宗主老人家來再說。”
兩百多三派長老和崑崙長老立刻拉攏了包圍圈,齊聚奪天谷正上方,人羣低頭俯視着下方的奪天谷。
一陣青光閃過,大羣人跑了出來。
衆人低頭一看大愣,是千餘修爲很低的低階弟子,這些弟子個個揹着包袱,甚至連飛都不會,嘴裡都在大叫:“谷主命我們離開,我們是無辜的,請仙宗各位尊長放我們一條生路啊!”
“截住他們!裡面肯定有奸細!”崖疆子大叫。
不知是誰先動手了,轟隆一聲巨響,一道法寶閃光迅疾劃過人羣,緊接着好幾道閃光劈下。血雨紛飛慘叫聲此起彼伏,人羣就像割麥一樣大捆大捆倒地,鮮血在地面上淌成一條鮮紅的河。一些僥倖沒死的奪天谷低階弟子嚇得栽倒在地,抱頭大哭,連逃都不會了。
靈石子大叫:“別動手!都別動手!”
“好個不要臉的仙宗!這就是你們的仁義之師,連我們可憐的低階弟子都不放過!奪天谷跟仙宗勢不兩立,死戰到底!”
青易子的大叫響徹羣山,之後又是無聲無息。
靈石子跺腳:“到底是誰不停號令先動手的?”他轉身怒目身後的長老人羣。
人羣死一般的靜。
良久靈儀子緩緩道:“沒人,我看得很清楚,不是我們的人動的手。是奪天谷自己。”
衆人大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