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楚天涯這神情,蕭玲瓏心裡就清楚了七八分。
“又被我說中了吧?”蕭玲瓏就笑,“蘇東破有詩云,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我們這些人,十幾萬人,全都像是棋子一樣的被你擺弄來,擺弄去。其實你的目的,根本就不在棋盤上。而是要把這盤棋,下給別人看。”
“哎呀,郡主殿下,你真是我肚子裡的蛔蟲啊!”楚天涯呵呵的笑,“這一點恐怕就連白詡也未曾想到,你又是怎麼想到的?”
“呸!你纔是蛔蟲!!”蕭玲瓏噁心的直啐。
“哈哈,請郡主賜教?”楚天涯就笑。
“那還不簡單,因爲我根本就不關注什麼演習什麼勝負,還有勞什子的奇襲戰術、陰謀陽謀,我全不在乎。”蕭玲瓏淡淡道,“我只在乎你。”
楚天涯看着她,微微的笑。
蕭玲瓏也微笑,臉上稍有一點發紅。這種直白的話她很少說出口,自己聽了也有些怪怪的。
“說得沒錯。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楚天涯笑談道,“當一個人對一件事情太過投入時,往往就容易忽略其他。演習這件事情鬧出的動靜很大,第一個要求就是讓每個人把它當作真正的戰爭來對待。就算是白詡這樣的聰明人,也會不知不覺的把自己陷在這演習當中,從而忽略了演習的真正意義所在。”
“你就是在向朝廷、向西夏、向金國展示軍威,對嗎?”蕭玲瓏低聲的道。
楚天涯努了一下嘴示意噤聲,這種話不要當衆說出來。
蕭玲瓏會意的點頭,也就不再言語了。
因爲她知道,這纔是當今河東義軍的最高“軍事機密”。她看出來了,楚天涯的真正意圖不光是要練兵,更重要的一個用意,是要用這場演習來展示河東義軍的軍威、表達誓死固守太原的決心,從而,影響到金國的戰略!
如果金國即將南侵,就不得不仔細考慮太原這條通道是否可行。他們不光是在這裡折過一陣,而且現在這裡有了一個楚天涯,他能把整個河東的武裝力量都牢牢的擰成一團。相比於去年,現在的太原肯定更硬、更固、更難攻拔。
完顏宗翰如果要報一箭之仇、打通太原通道,就要投入更加龐大的兵力纔敢來。而且,能否打下還難說!
再加上楚天涯剛剛會晤了時立愛,對他是連唬帶詐的心理戰術。
前後結合起來一琢磨,蕭玲瓏感覺楚天涯的最終意圖,就是要讓金國放棄攻打太原!
沒錯,是這個意圖!
走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楚天涯等人的上空突然傳來一聲尖利的鷹唳。衆人擡頭一看,是一隻蒼鷹。阿奴善長此道,一眼就認出那是貴人的海東青,伸手就將它招了下來。
“主公,請看!”阿奴從海東青的爪子上取下一條布絹。
楚天涯接過來一看,是一條黑色的絹布,上面寫着“黑軍元帥焦文通”幾個字。
楚天涯頓時大笑,“好嘛!青衛不辱使命,將黑軍主帥擊殺了!”
“那他們現在羣龍無首了,不是正好擊潰?”身邊衆人道。
楚天涯笑着直襬手,“雖然青衛成功的刺殺了焦文通,但黑軍真正的領袖與靈魂是白詡。這小子一天不死,黑軍就一天不會潰敗。按原計劃撤回太原!”
“是!”
……
午時,楚天涯已經抵達了太原城下。他就率領人馬在以往勝捷軍的軍營裡安扎了下來。張孝純早已收到楚天涯的信令,派了人馬在這裡接應,營房之類的東西早就準備好了。大軍很快就安頓了下來。
而且張孝純帶來了幾個熟人,何伯、貴人、螣蛇,以及焦文通。
“嗬,你們怎麼全陣亡了?”楚天涯接到他們就笑。
焦文通上前一步抱拳拜道,“主公鬼謀神算,師父更有好手段,焦某萬不能及,輸得心服口服!”
楚天涯一聽他這話就知道他不服氣,也就猜到了何伯用的手段肯定夠卑鄙無恥,當下就笑了起來,“二哥,你這是一肚子苦水沒地方倒啊!”
焦文通也尷尬的苦笑,“焦某真是死得冤哪!”
衆人都笑了起來。何伯就撇着嘴道:“眼下你這算是不錯的了,死了還有地方喊冤。真要是上了戰場變成了一堆爛肉,你跳起來喊個冤試試?”
“好了老爺子,不必數落二哥了。”楚天涯笑道,“演習進行到現在,其實已經可以結束了。”
“啊?”衆人無不驚愕,“還沒正式開打呢,怎麼就要結束了?”
“因爲,目的已經達到了。”楚天涯神秘的笑了一笑,“剩下的工夫,我們需要到真正的戰場上去打磨與提高。演習,已經實現不了了。”
衆人迷茫不已,蕭玲瓏則是站在楚天涯身邊抿着嘴偷笑。
“嘿,郡主似乎想到了什麼,可否跟咱們大家夥兒賜教一下?”何伯納悶的追問道。
蕭玲瓏笑道:“事關河東義軍的最高機密,我可不敢亂說。還是你們幾位重要頭領去青雲堡軍機堂細下商議吧!”
衆人一愣,楚天涯就笑,“別聽她胡說,什麼最高機密?真要是最高機密,還能讓你知道啊?”
蕭玲瓏就翻白眼,“我還不稀罕知道呢!”
焦文通早就急不可耐了,連忙問道:“主公,倒底是什麼重大事宜?莫非是有敵**情?”
“那倒不是。”楚天涯微笑道,“別被蕭郡主誤導了,其實真的不是什麼機密大事。蕭郡主所指的,就是演習的真正目的。”
“真正目的?”焦文通等人愣了愣神,“不是反覆強調多次了,熟悉戰爭、揚長避短麼?”
“當然,這是目的之一。”楚天涯呵呵的輕笑,說道,“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我們要向天下展示一下河東義軍的軍威,和誓死守衛太原的決心。”
“哦,原來如此……”衆人恍然,心中又想,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嘛!
蕭玲瓏就在心裡罵:還在隱瞞呢,真是個滑頭!
但是她不說了。什麼叫分寸,她還是懂的。
稍後大家飲宴了一場,然後各自睡去。從山上下來趕了半天了山路,楚天涯也有點累,便準備小睡一覺。
楚天涯剛剛蓋上被子,蕭玲瓏就在他身邊坐下了,揪着他的鼻子就擰了一把,恨恨道:“你真是越來越滑頭了,什麼事也瞞着別人!”
楚天涯當然知道她指的是什麼,便呵呵的傻樂,“有些話是不能說破的,不然就有可能壞事啊!”
“我知道。”蕭玲瓏鬆開了手,說道,“這種事情,其實是隻可意會不能言傳。能想到的人自然能想到;想不到的,你告訴了他也是沒用。我就覺得,你肯定是在給遠在千里之外的完顏宗翰與時立愛傳達什麼信息。等他們得知了這些信息,就有可能改變軍事戰略,改變行軍計劃。”
“你小聲點!”楚天涯呲牙咧嘴的故作緊張。
“呵呵,你也有怕的呀?”蕭玲瓏就笑,“不是我非要過問你的事情。在這種事情面前,你是主公我是屬下,我是不該問的。我就是想知道——你不會又想去冒什麼險吧?”
楚天涯一怔,“我冒什麼險啊?”
蕭玲瓏把臉一板,“你真以爲我傻嗎?——以你的性格,你從來不會幹無意義的事情。這樣大動干戈的搞了一場演習,卻未動一刀一兵就宣告結束了。除了青衛出去執行了一下任務,再就是你和白詡鬥了幾下心眼。很顯然,白詡就是在配合你演戲,你們兩個還真是默契,把所有人都矇在鼓裡!”
楚天涯直咧牙,“你知道得太多了!”
蕭玲瓏又好氣又好笑,又來來揪楚天涯的鼻子,被他躲開了。她說道:“其實我早就懷疑,你和白詡肯定有什麼密謀了。當然,是針對金國的重大謀略。這個我不會問,也不敢問。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又要冒險去做什麼事情了?”
“沒有、沒有。”楚天涯很認真的擺手說道,“你或許也猜到了,我就是想讓金國膽怯,不敢來犯太原。那樣我就能騰出兵馬來,東出黃龍谷前往河並截堵金兵!——這就是我這次演習的真正目的。白詡讓焦文通嘗試了一下潛伏太行山突襲數百里,我也讓青衛試了一下刺殺敵酋。如果金兵來犯,這種神不知鬼不覺的偷襲與暗殺就是他們最害怕的,不是麼?”
蕭玲瓏怔了一怔,然後點了點頭,“這麼說,十幾萬人只是給焦文通與青衛這少數人打了鋪墊?”
“可以算是,也不全是。”楚天涯說道,“大體的戰略,與局部的戰術,必須是相輔相成的。從戰略上講……”
“停,我不想聽這個。”蕭玲瓏打斷了他,“我只想知道,你會不會是有了什麼絕密的軍事計劃,要去親自冒險?這是我第三次問你了,我希望你說實話。”
楚天涯嘿嘿直笑,“說了沒有,就是沒有。你信不過我?”
蕭玲瓏盯着他,一雙美眸之中靈氣逸動,也飽含關切與眷戀。
“沒有最好。”她輕輕的吁了一口氣站起身來,“你睡吧!”
楚天涯也暗暗的吁了一口氣躺了下去,心中暗忖道:哎呀,老婆太聰明瞭,還真不是什麼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