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國柺子馬三倍於嘯騎,焦文通與衆將士血戰墊後,損失慘重。
焦文通自己,也受了幾處傷。雖不致命,但也人馬染血,眼看氣力將竭。
“我等武夫,自當馬革裹屍還!”焦文通一邊奮力廝殺,一邊用怒吼來鼓舞他手下兄弟們的士氣,“能與弟兄們戰死一處,焦文通,三生有幸!”
“誓死追隨焦二哥!!”
還活着的嘯騎嘶聲的怒吼迴應,如同迴光返照一樣,斗然爆發出兇猛的戰力,對團團包圍他們的金國柺子馬,發動了拼死的反撲。
金國騎兵已經快要踏碎了大半個中國,儼然就是方今天下之師”的代名詞。嘯騎在南國可算是一頂一的騎兵,但與柺子馬相比,也就能殺個不相上下。
畢竟,女真人是以馬背爲家、以戰爭爲業的遊牧人,他們從小就浸騎術與戰鬥之中,又豈是尋常的騎兵可以比肩的?眼前的這撥嘯騎的頑強與兇狠,已經是出乎金國將領的意料之外,連連稱奇——想不到南國,還有這樣的騎兵!
朱雀等人護着許翰,終於進了東京城內,大門馬上緊閉。迎面奔來無數的兵馬,荷甲執槍威風八面的將他們七八個人圍了起來,如同一羣餓狼堵住了落單的孤羊。
與此同時,城外的戰圈越拉越小,焦文通等人已是完全落入了包圍圈。金人的用意相當明確,走漏了幾個人逃進東京城池,已是無法挽回;那麼剩下的這些人,一個也不能放過!
“全部剿殺,一個不留!”
柺子馬的將領下達了命令。
看着身邊越聚越多的柺子馬,越來越多的兄弟倒下,焦文通悲從心中起,怒從膽邊生,咆哮如雷的瘋狂廝殺了弓箭,他就用青雲長刀四下劈砍,人馬染血如同從地獄中走來的勾魂夜叉。
篤!”
三枚箭,同時從焦文通的身後空門襲來,不約而同的紮在了他的脊背上!
“二哥——!!!”身邊的嘯騎發出了撕心裂肺的慘叫。
焦文通渾身抽搐嘴裡已經噴出了血來,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用箭之人,死於箭下……焦某,死得其所!”
“二哥!!!”
數名嘯騎拼死衝到焦文通身邊,用血肉之軀爲他抵擋如惶的飛矢,慘叫聲中三人斃命。
“焦某到死還有你們這樣的兄弟相陪……無恨矣!”
“主公,焦某無能,只能來世再爲你牽馬墜鐙了!”
……
一騎如白電,飛也似的衝進了戰團之中。左右的金國柺子馬無法阻擋,竟讓他像刀切豆腐一樣的紮了進來。一撥騎軍約有近千人,在他的率領之下勢無可擋的殺進了戰團,生生的撕裂了柺子馬的包圍圈。
緊接着,又有兩騎追隨於後一併殺了進來,三將呈品字型圍在了焦文通的身邊,殺退一圈柺子馬。
焦文通已落馬,朦朧之中看到一名神武青年落到他身邊,將他抱了起來。
“張憲王貴,救人先走!”那青年將焦文通交給另外二人,自己再度提槍上馬,濃眉倒豎怒槍長吟,“某來斷後!!”
憲與王貴應了諾,雙騎將焦文通擡起並馬而行。另有一圈騎兵從旁護送,如同旋風一般就往戰圈外殺去。金國的柺子馬居然擋不住他們,任由他們在戰圈裡殺了個通透。
餘下的嘯騎們驚詫不已——大宋還有如此驍勇的官軍騎兵?!
“敢問將軍高姓大名?”
“某家岳飛是也!”岳飛一邊率軍殺敵,一邊道,“爾等可速速撤退,某來斷後!”
“岳飛!——大恩不言謝,我等先去追隨焦二哥了!”嘯騎們打了個呼嘯,集體調轉馬頭去追張憲與王貴。
金國柺子馬的將領看到這副情形,既是惱怒又是無奈。眼看就要擊潰焦文通,自己也是拼到了氣力將盡,不成想殺了一撥又來一撥。此處離東京城池較近,萬一城中殺出無數兵馬,自己死傷太大極是不划算。
於是,柺子馬鳴金撤兵了。
岳飛麾下千餘騎兵雖然數量稀少,但卻是一股體力充沛戰力強悍的生力軍,眼看柺子馬撤退,岳飛既然沒有見好就收,居然率領這撥人馬掩殺了過去!
金國將領氣煞了!
“漢兒好不知死!!”
翻身又回來,與岳飛戰作了一圈。
城外的戰鬥再次陷入了水深火熱之中。焦文通剛剛慘烈的撤退,馬上又換作了岳飛與之周旋。
或許是在東京城內憋得太久太狠,岳飛等人就像是一羣放出了牢籠的野獸,渾然無懼的與柺子馬拼死對戰,人數雖然不及對方一半,但絲毫不落下風!
東京城內,則是另一番驚心動魄的景象。
城外大戰,城內不可能不知道。很自然的,守禦使孫傅也得知了情報,急忙趕到了西門來查看。不看不要緊,剛好瞅到焦文通一箭穿死了在城頭祈求神兵的道人。
孫傅既驚且怒,何況他早就知道城外的是官家派出的突圍密使許翰,那麼護送他回東京的必是楚天涯的人!
這夥人如此拼命的要回東京,定是要掀起一番血雨腥風——孫傅用屁股思考也能想到,目標很有可能會指向他!
於是,孫傅毫不猶豫的下令緊閉城門不許放這夥人進城。
沒成想,負責守衛城門的開封知府“老東西宗澤”膽大妄爲的自作主張,不僅打出城門放進了許翰,還派出一撥兵馬去助戰救人!
許翰歇斯底里的暴怒了!
他調來了三千禁軍死堵西門,並下達了格殺令,見了許翰二話不說,砍下人頭前來請功——並下令,捉拿抗命犯上的宗澤!
城外刀光劍影屍血飄飛,城內,同樣是劍拔弩張殺氣騰騰!
“上箭——”
號令一下,三千禁軍拉開了弩弦,對準了剛剛走進城內的許翰與朱雀等人。
歷經艱辛死傷無傷,好不容易進了東京城內,卻又面臨着自己人的格殺。
“混蛋——!!!”玄武等人要氣瘋了,準備魚死網破的殺將上去,拖一個墊背不虧,殺兩個有得賺。
“住手!!!”
一聲奔雷怒吼從旁傳來,一彪人馬快馬奔來。爲首一員披甲的老將鬚髮皆白迎風疾舞,身後跟着一羣禁衛騎兵,還有兩個黃門宦官。
“官家有旨——宣許翰覲見!!”
老將蒼老雄渾的聲音如同驚雷落地,讓所有的禁軍手下都猶豫了起來,不少人收起了弓弦。
“宗澤,你假傳聖旨,該當死罪!!”
禁軍叢中闢開了一條道兒,一名中年文仕樣的紅袍官員走了出來,氣急敗壞的指着那員老將,“本相方纔從官家那裡領了鈞旨前來,要將私通敵寇的逆賊許翰人等格殺勿論,你又從哪裡搬來虛假聖旨!!——來人,先殺宗澤,再殺許翰!!”
衆禁衛軍哪敢不聽號令,咂咂咂的一片響,箭頭又轉過來對準了宗澤。
“天使在此,孫傅,你看看清楚!!”宗澤面對三千利箭非但不懼,反而義正辭嚴聲如奔雷,擡手指向身邊的一名黃門宦官,那宦官手中果然捧着一卷杏黃的卷軸。
孫傅一看,心中大緊,怒吼道,“定然有詐——聽我號令,放……”
一個放字未嘗說完,孫傅的動作斗然定格,眼睛瞪得如同銅鈴牛眼。
一個渾身墨黑的人影不知何時落在了孫傅的身邊,手中一枚短匕,絲絲的往下滴血。
“我乃天子心腹近衛,朱雀。奉官家密令,誅殺弄臣孫傅。”朱雀昂然而立,舉着手中的匕首,“此乃天子所賜殺賊匕首,衆將士見此匕首,如朕親臨!”
當場,不僅僅是無數將士愣了,就連玄武、許翰與宗澤,都愣了——這是哪裡冒出來的一個人啊,還是天子近衛?
許翰的反應畢竟快一拍,他當場就給跪了下來,以頭磕地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宗澤等人頓進醒悟,立馬跪倒,高呼萬歲。
孫傅已死,眼前又是天子賜物又是聖旨駕臨的,羣龍無首的禁衛軍哪裡還有別的主張?
於是,一圈圈的禁衛軍如同浪濤一般的跪倒下來,山呼“萬歲”。
朱雀高高的舉着那把在她臉上劃過一個醜陋十字的亮銀匕首,古怪冷酷的面具下,她嘴角上揚,笑了。
“宗老將軍,請你速派兵馬出城抗敵,營救城外的友軍!”朱雀儼然就把自己當作了真正的“天子密使”,毫不客氣的發號施令道,“餘下將士,死守城頭嚴陣以待,謹防金賊攻城!”
澤尺許長的白鬚根根抖擻,雷聲應諾,大手一揮,“衆將士,出城迎敵!”
黃門宦官渾身發抖一臉迷惑的走到朱雀面前,將那份聖旨卷軸交到了朱雀手中。
看這小黃門的臉sè就已是一目瞭然,朱雀不用展開來看就知道,這肯定是一份假的聖旨。說不得,老將宗澤也是一個妙人,在這危急關門,想到了“假傳聖旨”這樣的絕妙神計。
二人心照不宣的對視了一眼,馬上分頭各自忙碌。擠在城門邊的三千禁衛軍,也很快散去。
許翰與玄武等人不約而同的如釋重負,又同時不可思議的看向那個平常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的朱雀,眼神,如同朝拜天上的神明。
“主公有令,不惜一切代價,護送許相入得東京見到官家。”朱雀走到衆人面前,淡淡的道,“許相,請吧!……官家,就在皇宮裡等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