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政與衛明對視一眼,兩人走上前。
還不等他們發問,就看到不遠處,有一羣人突然闖進來。
領頭的十分顯眼,一身紫灰相間的太監官服,身後跟着兩隊彪形大漢,頭帶紫帽,要配環刀,氣勢洶洶的衝了進來。
楚政與衛明悄悄站到楚清秋身後,四隻眼都盯着來人。
他們都認識,這夥人在江南西路突然竄起,抓了很多人,抄了很多家,在洪州府的惡名已經是無人不知。
一些賓客也認出來,不少人站起來,退躲到一旁。哪怕是楚清秋身邊這些洪州府的大人物,有幾位臉色也不好。
楚清秋高大並不瘦弱,他寒着臉,雙眼都是怒火。
他楚家的大門,不是誰想進就能進的,他的壽宴連宗澤,周文臺都沒請,更何況被人闖進來。
“呵呵,好熱鬧啊,咦,還有不少熟人……”
李彥手裡拿着浮塵,蒼白的臉上都是笑容,聲音齊大,在這安靜,空曠的前廳更是突兀。
楚清秋臉色慢慢恢復,面無表情的走出來,盯着李彥,沉聲道:“還是第一次有人強闖我楚家,你這是來抓人,還是來抄家?”
李彥笑呵呵的環顧一圈,雙眼眯成一條線,道:“楚翁言重了,這不是聽說楚翁壽宴,想來沾沾喜氣。對了,楚翁怎麼沒有請咱家?是覺得咱家是個閹人不配,還是覺得咱家是個小人物,登不上楚家的高宅?”
這兩樣都有。
沒人會說出口。
不等楚清秋說話,李彥就看到了楚清秋身邊不遠處一個大胖子,大聲笑道:“這不是趙員外嗎?您放心,您兒子的事包在我身上,最多一個月,保證給您放出來,咱家說話算話。”
李彥的笑容,是一種‘滿意’的笑。在場的都能看出來,是這位趙員外花了讓李彥足夠滿意的代價,才能在一個月後救出他的兒子。
趙員外臉上笑不是笑,哭不是哭,僵硬的極其彆扭。
“李彥,你憑什麼隨便抓人!”
有人早就看不下去了,拍案而起,對着李彥怒喝:“還有一千畝良田,五千貫錢,你這是敲詐勒索!”
很多人被嚇了一跳,又暗自快意。
這李彥,在洪州府短短時間,已經抓了數十人,抄了十幾家,被他敲詐勒索的明裡暗裡更不知道多少。
不過,看着李彥身後的二十多緹騎,沒有第二個人跳起來。
李彥臉色又蒼白了幾分,慢慢的轉過頭,看向這個人,似乎是仔細了分辨了一會兒,在一片安靜,無數人的注視中,李彥突然笑呵呵的道:“是你啊,我記得,你祖父好像是在元豐年間的慎刑司做事的,什麼官職來着?對了,你們家的家產,就是那段時間暴增的,你那個兄長,先在在哪裡,在江州府?來人,去請哪位姓陳的回來。”
“是!”
他身後的緹騎應命,轉身就大步離去。
這位陳員外還沒來得及反應,一衆人就聽到門外的馬蹄聲,似乎有一大隊人馬,正在快速離去。
這位陳員外臉色頓時難看無比,怒吼道:“姓李的,有本事就衝我來,你憑什麼亂抓人!”
別說其他人了,就是楚清秋都陰沉着臉,雙眼冒火。
他沒想到這個李彥這般明目張膽的,在這麼多人面前,說抓人就抓人,這哪還有一點王法!
李彥好似沒有看到那些吃人的目光,與那陳員外笑呵呵的道:“咱家憑什麼抓人?你們陳家家大業大,是怎麼來的?萬畝良田,數十萬家資,這些,就是你們全家做十輩子的官都沒有這麼多俸祿,你們的家資怎麼來的?還有,你們的家資,是多少貪污受賄,強取豪奪,是多少百姓的血淚?別說抓你們了,就是將你們這些人全部都斬立決了,冤枉的估計沒一兩個。”
“你斬一個我看看!”
楚清秋面色如鐵,大步走出來,直衝到李彥面前,大喝道:“我楚家乃書香世家,清貴士人,絕不怕你構陷!你要是有本事,將我們全都抓走,全都殺了!我楚清秋要皺一下眉頭,不得好死!”
楚清秋擲地有聲,也激起了在場所有人的憤怒。
“還有我!我李家祖上從太祖,太宗定鼎江山,南征北戰,絕不怕死!”
“算我一個!家祖當年從真宗抗遼,戰死沙場,何等壯烈,我不能丟了祖輩的臉!”
“我們楊家世代忠良,爲國盡忠,今日居然受一個太監屈辱,今日就算不死在你手上,也要自縊於宗廟!”
“要殺要剮,現在就來!”
有人直接脫掉衣服,站到了李彥面前,面露決然,要慷慨赴死。
楚家壽宴,來了近百人,這些人被激起了怒火,將李彥與他帶來的八個人團團圍住。
李彥哪裡見過這樣的陣仗,本以爲能嚇住這些人,沒想到這些人反而悍不畏死了。
那八個緹騎更是拔刀,將李彥護在中心。
其中一個有些害怕,擔心被這些憤怒的人羣毆致死,急急的道:“公公,要叫外面的人進來嗎?”
李彥不止帶了這八個人,外面還有不少,哪怕之前走了許多。
李彥驚恐萬狀,直接怒叫道:“反了!反了!來人,來人,都給我進來,把他們都咱家抓了!”
李彥一聲怒吼,本就在進來的緹騎,更加快速的衝進來。
“閹宦!”
“我跟你拼了!”
“奸賊!我們跟你拼了!”
在場的賓客們怒了,哪裡還忍得住,一擁而上,全都撲向李彥。
“啊……造反了!造反了!”
李彥大叫,還是被人羣打倒在地。
緹騎驚怒,全力衝進去,要護住李彥。
緹騎有六七十人,楚家賓客有近百,一時間,偌大的楚家前院,陷入混戰,大喊大叫,亂作一團。
楚清秋,楚政,衛明也未能倖免,被糾纏了進去。
楚家的下人也加入戰鬥,一時間,南皇城司的緹騎,居然陷入了下風。
“反了反了!叫人,叫人!回司裡叫人!”李彥被人護着,躲在一個角落,鼻青臉腫,驚恐萬狀的大喊大叫。
“公公,咱司裡沒多少人了。”他身前的緹騎被揍的也不輕,一隻眼通紅,不停的眨。
李彥頓時急了,忽然又喊道:“去知府衙門,知府衙門,找周文臺,快去,讓他派人來!”
有緹騎聽着,要偷偷的從門口跑。
“逮住他們,別讓他們跑了!”
憤怒的賓客們,哪裡肯讓,一羣四五十,甚至五六十的半百,舉着老拳就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