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這一輩子都後悔的決定。
我急急忙忙的回到家,沒敢去醫院,照了照鏡子,發現鼻青臉腫嘴角流血。衣服都破了。我先洗了臉,找出乾淨衣服,然後坐在沙發上發抖,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想來想去,只有先給父親打個電話。
“爸,我可能殺了人了……“
父親幾乎是一口氣跑回家的,看到我本能的就舉起手要打,看看滿臉傷痕的我最終那一巴掌沒落下來,而是輕輕的撫摸着我被打腫的地方問:“疼不疼?”
驚恐委屈下的我本做好了捱揍的準備,但是父親的這一舉動倒叫無法硬挺。“爸,嗚嗚……”我大哭起來:“爸,我殺了人了”!“先別急,跟我詳細說說是什麼情況";。我就把和柳強打架然後失手打死他的事兒說了一遍,父親聽了邊嘆氣邊跺腳。“爸,我怕……”我怯怯的說。“你現在知道怕了!不好好學習,整天給我惹事兒,我,我怎麼生出你這麼個東西。你去收拾收拾東西,一會我陪你去自首。”父親斬釘截鐵。“爸……”我心想完了,父親要大義滅親。“快去!”父親加重了語氣,我無奈,只好去收拾些換洗的衣服,準備蹲局子。
父親長嘆一口氣,進了自己的臥室。我收拾了衣服,在客廳等着,手腳一個勁兒的哆嗦,不知道未來的牢獄生活會是什麼樣的。聽到父親給110打電話我的心跟着一顫一顫的,忽然我覺得不對,父親和警察說的話……
“是的,我是殺的,我送兒子去學校,他們欺負我兒子,我拿磚頭自衛失手把他打死了,我太害怕了,沒敢報警就跑了。嗯嗯,好的,我會去自首的,但是能多給我會時間嗎,我母親病了,我去看看他就去,不,不,已經出了人命,我必須得處理好身後事,不,不,那我再聯繫你吧……”聽到這裡我再也忍不住,衝進臥室,抱住了父親。
“爸, 我去自首,不能讓你替我頂罪!”
父親扳開我的手,眼圈也紅了:“你雖然不爭氣,可你畢竟是我的兒子啊!我就你這麼一顆獨苗啊!我不能讓你進去受罪啊!”頓了頓,父親又說:“你這是誤殺,不是故意殺人,出去躲些日子,等風平浪靜了再回來,我給你頂罪,也頂不了幾天,他們很快就能查出來。這幾天你要快跑,找個沒人認識的地方。”
爸……我有近十年沒叫過一聲爸媽,沒叫過一聲爺爺奶奶了,這十年了這幾個稱呼在我的心底就是一根根的鋼針,想到哪一個都鑽心的疼。母親的愛細微繁瑣,父親的愛宏大深沉,以至於可以不顧原則,寧願讓犯罪的兒子當逃犯也不願他去坐牢。我捲起最後一支菸,有些想吐,眼淚流不出,只能幹張嘴,任嗓子眼疼。
父親塞給我一大沓子錢。“現在去取錢也來不及了,這些錢你帶上,以後所有的都靠你自己了。不要寫信不要打電話,一年兩年之後就回來,一會天一黑,你就趕緊走,不要坐車!”
“爸,我想見見奶奶。”我提出最後的要求,父親想了想,答應了。父親打電話借了輛車,把我帶進了醫院:“見了你奶奶,就說掉騎車掉坑裡摔的,聽到沒有。”父親囑咐我,我忙點點頭,即使父親不這麼囑咐我也不能告訴祖母真相啊。
到了病房,祖母看到我渾身是傷鼻青臉腫的的時候表現的不是心疼而是震驚,母親和祖父急急忙忙的問我是怎麼回事,我含糊的說下水道沒井蓋一不小心掉進去了。母親心疼壞了,恨恨的說:“市政上的那幫人就是吃屎的!”祖母什麼都沒問,而是很堅決的說:“你們都出去,小平你留下我有話跟你說!”臉色凝重,祖父父親母親一看不知道怎麼纔好,只好聽祖母的話出去了了。
“小平,我給你的玉呢?”壞了,我一摸脖子,玉沒了。混亂之中可能掉了。
“奶奶,可能掉下水道里了……”我囁嚅道。
“你過來,聽奶奶說。”祖母的眼淚泛起淚水:“小平,我知道你出事兒了,這是命啊!搬家也沒有把你的命改了啊!我苦命的孩子!”祖母哭了,我只好勸慰:“奶奶,哪有事兒,您別瞎想。”祖母痛苦的搖搖頭:“小平,我的乖孫,咱們的緣分淺薄,今日咱們的緣分盡了!雖然你不說,但是我知道你肯定是出了大事兒了。你記住這四句話‘大路奔東南,鞋底自磨穿;至親實時孽,一家卻無緣,’,你今天晚上要走,就奔東南走,直到你的鞋底自己斷開的地方,你就在那裡住下,不要回來,在那裡一直等,有一天會有人去找你的,他是個很厲害的人,能救你一命,你要耐心的等,到第十年你生日的時候他就會去找你了。你要記住,別和家裡聯繫,我說的這些話也別告訴你爸媽。等那個高人告訴你後兩句話的意思,到時候你再和你爸媽聯繫。”
祖母的這些話把我驚呆了。怎麼祖母會未卜先知知道我今天有難?
”奶奶,我真的要呆十年嗎?那樣我還不如死了呢……”祖母一把捂住了我的嘴:“我的乖孫!難不成讓我這個白髮人先送你嗎!你安心的去,我明天就做手術等你回來團聚!”我聽祖母這樣說,,才止住悲聲,答應了。祖母吩咐一聲“去吧!”我心內大悲,恭恭敬敬的跪下給祖母磕了三個響頭:“奶奶,一定等我我回來!”祖母重重的點頭。
我出了病房,母親伏在父親肩上壓抑的痛哭,看我出來拿手指着我說不出話來,不輕易表露感情的祖父竟也老淚縱橫。我此刻真好似萬箭穿心痛恨自己年幼無知惹下這塌天大禍!我又面向祖父和父母跪下:“爺爺,爸媽,孩兒不孝,這麼大了,不但不能爲你們分憂反而讓你們爲我擔心!今日一別,不知何日再見,惟願你們保重身體,等我回來再好好孝順你們!”母親一把抱住我,喊了聲“我的兒啊”就再也說不出話來,眼淚浸溼了我的後背,我此刻眼淚也似斷了線的珠子止不住的淌,父親把我和母親分開,眼圈紅紅的說:“時候不早了,快走吧!等風聲過了就抓緊回來!”我答應着,一狠心,背起行囊,跑出了醫院。
那一夜,我跑一陣走一陣哭一陣,悽悽然似喪家之犬,惶惶然如驚弓之鳥,奔着東南大路一口氣走下去,一直走到天亮,走到一個農村,在那裡的柴火垛了歇息了小半天,然後接着上路。從此之後,家裡的消息,再也沒有。
走了大約七天的時候,在現在這個城市的邊緣上,我穿的鞋鞋底突然就啪的斷了,我更加傷心,祖母的話應驗了,那我真的要在這裡等十年!
無可奈何我在這裡生活了下來,臨走的時候父親給了我大約兩萬塊錢,前兩年我還能應付,租了簡單的平房,過着深入簡出的日子,好在周圍也沒有太在意我的。第三年的時候錢差不多花完了,我只好辦了個假證開始打工,然後認識了當時智商爲負值且溫柔婉約的前任,其實她有個好聽的名字叫夏芝雪,是外地來打工的,人非常漂亮。當時我只是餐館服務員,可是她就是看上了我。我爲了掩護自己的身份,剛開始虛與委蛇,後來我想有她在身邊的話許多事不用我出面就可以,因此高興的接收了她。但是因爲我在的那個飯店要升我當大堂經理辦理社保,需要真正的身份證了,我無奈辭職。從此一遇到要真正身份的時候我就要換工作,於是硬是把好脾氣的芝雪磨成了潑婦。但是,即便現在已經鬧的如此,如果我的身份清白的話,我會好好愛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