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你被騙了。”顧菀沒好氣的說道，“商人重利，他跟你非親非故，又不知你身家背景，沒有想巴結你，那憑什麼把店鋪低價賣給你？就憑你長得帥？”
“你，”龐祈玉一時語塞。
“我先前以爲你家羊湯店生意不好，是沒選對位置。”顧菀看看門外，熙熙攘攘的人流，卻 “你說的對。”老孫頭一拍大腿，頗爲扼腕，“我每天在門口守着，就算出聲招呼，也沒幾個客人進來……那依姑娘的意思，是哪兒出了問題？”
“做買賣，最重要的是看你的東西賣給誰。”面對老孫頭，顧菀要和氣多了，“你們這羊湯，味道雖好，卻不精細，吸引不來那好面子的人。此爲一錯。價格雖廉，但就一般吃食來說卻又貴上許多，一般平民百姓就算想吃，打聽了價錢也會退避三舍，此爲二錯。”
“羊肉本就不便宜，再下去就沒有賺頭了。”龐祈玉頗爲不悅，“那你覺得如何破局？”
“要解決也簡單，一是做大，一是做小。”顧菀伸出一根手指，“做大就是換個地方，再添些本錢，把飯莊裝修的富麗堂皇點，再多請幾個陝地廚子，做些個高檔的食肆。”
“我若是有錢，還用你來想辦法。”龐祈玉沒好氣的說到，不知道爲什麼窮逼的話，卻被他說的理直氣壯，十分喜感。
“好吧，那還有一個辦法。”顧菀收起手指，喝了口羊湯，“那就換地方，走下層路線。”
“可你說窮人吃不起。”龐祈玉不是故意槓，看不知道爲什麼，只要看到顧菀，就有些上頭。
“窮人和窮人也是分很多種的。像是你們這片居民區，白天在家的多是老弱婦孺，她們不賺錢，也捨不得花錢，兩三個餅子都能打發的事情，爲什麼要花十文錢買羊湯？但你換了碼頭，驛館旁邊，可又不同了。那邊多是精壯漢子，乾的都是力氣活，需要肉食補充氣力，你這肉又多又實惠，比去館子裡吃飯划得來的多，所以他們若是想要改善生活，必然會三五成羣過去。”
“這個好！”老孫頭當下眼睛一亮，撫掌稱是。
龐祈玉心裡頭認同，但是面上卻不願意輸給顧菀，是以只抿着嘴坐在那裡不說話。
“還有，”想着自己畢竟還要求人，把人得罪完了也不好，還是送佛送到西吧，於是顧菀繼續說道，“如果真的想要掙錢，在加上一文錢一份的羊湯吧。”
“一文錢？”老孫頭大驚，“那可要折本啊。”
“不是你現在的這種，多兌點水，用剩下的大骨熬，晝夜不熄火，允許人用自帶的餅子泡就行。”顧菀解釋道。“碼頭上還有很多窮人，他們買不起肉，只買得起一兩文錢的湯。你家做羊肉，原本就有剩下的大骨，也就是費點柴火的事情，但對於那些人來說，能在勞累之際時喝上這麼一碗熱的，也足以解乏。”
“加上！”不等老孫頭質疑，龐祈玉就拍了板，“這是在做善事。”
“沒想到你還有幾分善心”龐祈玉回頭看到顧菀，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有些彆扭的誇獎道。
“誰說我是好心。”顧菀好笑的問道。
“你不是……想着那些窮苦人？”龐祈玉語氣遲疑。
“再瘦的羊，也能薅下毛來，你沒聽過薄利多銷嗎？說不定到時候賣湯湯水水的錢，比你們賣羊肉還賺呢。”顧菀翻了個白眼，然後又說道，“這不過是籠絡人心罷了，這些人平日在你家只喝湯，那等他們有錢了，想要吃肉的話，會選擇哪裡？”
“肯定是我們家。”老孫頭美滋滋的搶答，彷彿已經看到了嘩啦啦的銀子流進來。
顧菀點頭，龐祈玉這才意識到自己會錯意，一時不知道是羞惱，還是氣憤，最後只能憤憤不平的轉過了頭不看她。
果然蛇蠍心腸。
“姑娘說，除了我們本身開店的問題外，原本這家店還有問題？”老孫頭解決了最重要的事情，這纔有心情問一些不那麼重要的事情。
“對。”顧菀點頭，“天上不會掉餡餅，那店主只憑賞識就將店低價賣給你們，中間肯定有貓膩，要不然就算客人少，也不會少到這個程度……我懷疑這家店有問題，你們最好調查一下。”
“我也付出了努力。”龐祈玉忘記自己要高冷，堅決不跟顧菀再說話的打算，不服氣的反駁。
“每個人都能做到的努力沒有拿出來講的價值。”顧菀冷笑了一聲，龐祈玉又被氣到，再度轉過頭去不說話。
“哎哎，顧姑娘說的有道理，少爺你也跟着人家多學學，你不是天天說三人行必有我師嘛。”老孫頭在旁邊打圓場，越打見龐祈玉臉越黑，於是腳底抹油的溜了，“我的那鍋饃好像快出鍋了，你們聊，你們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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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孫頭離開，只留下龐祈玉和顧菀兩人坐在那裡，顧菀見逗弄的夠了，於是笑着伸出手去扯他的衣袖，“哎，好了啊，別生氣了啊。”
“哼。”龐祈玉冷哼了一聲，一副我很生氣，哄不好的樣子。
顧菀見狀，縮回了手，託着腮揶揄的調侃道，“喂，你該不是在裝生氣，而趁機賴賬吧。”
“誰賴賬了！本公子是那樣的人嗎？你之前讓我幫忙騙那個老婆子，我不是還是幫你騙到了？”龐祈玉一點就炸，立馬轉過來，目光灼灼的瞪着顧菀，“你想要做什麼？說出來！本公子立刻、馬上給你辦妥。”
“我想要知道是誰負責審理我爹的貪腐案？”顧菀笑眯眯的說。。
“我一介白身，哪有資格去打聽這種大事。”龐祈玉呼吸一滯，臉色鐵青，“我辦不到，你換個。”
“唉，既然如此，那你幫我把帕子拿回來？”顧菀調戲的問道。
“這個我也辦不到。”龐祈玉磨牙，“你這是成心刁難我？”
“這叫什麼刁難，你家中沒有兄弟姐妹吧？”顧菀做出一副自怨自艾的樣子，“那可是我的貼身之物，要是被什麼臭男人拿了，說我跟他私相授受，敗壞我的名聲，要我嫁給他，那你讓我怎麼辦纔好？”
“你還當是以前。”龐祈玉下意識的反駁，說出這句話之後，才意識到自己的話有多傷人。
顧菀愣了下，有片刻的恍惚，但當她回過神來時，臉上的笑容卻恢復了往常的從容，“瞧你這話說的，我就算不是顧半城的女兒，沒有砸死人的嫁妝，但憑我的美色，難道就不值得人貪一下嗎？”
她的手輕輕的撫摸過自己的臉頰，明明是個自戀至極的動作，卻十分好看，讓龐祈玉失神了片刻。
顧菀雖然嘴上說着自怨自艾的話，臉上卻是滿不在乎，讓一時猜不透她話裡的真假。
不過她所說的話，倒是也教人無從反駁。
當她是顧半城的嫡女時，代表着連京城王公貴族都趨之若鶩的財富，所以自然不少人想要偷了她的隨身物品，做個私相授受的把柄，好將這尊金娃娃贏回家。
可現在沒了那份財產，龐祈玉不知道她全盛時期有多麼美豔，但粗布亂服不掩國色，她在黑暗中彷彿會發光一樣，讓髒亂的小鋪子也顯得宜人了起來。
她的美貌並不因爲貧窮而減弱半分，相反，還因爲貧窮，而變得更加誘人。
因爲這多高嶺之花，變成了可以任人隨意採擷私藏的玩物了。
想起衍王當時的眼神，龐祈玉莫名的不舒服了起來，下意識的就張口說道，“既然知道自己招蜂引蝶就小心點，別讓那些人找到你的蹤跡，否則怕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我知道。”顧菀一愣，龐祈玉雖然最毒又欠打，但人……是真的善良。
她沒想到自己在這個時候還能聽到關心，十分不適應，迅速的轉移話題來掩飾自己的尷尬，“既然你這麼好人，就順便幫我一個忙吧。”
“你要做什麼？”龐祈玉警惕的看着顧菀。
“其實也沒什麼大事，”顧菀有些羞澀的在桌上畫圈圈，“那個，我有家店，剛好在坊邊上，所以想在自家後牆上開個門……你能不能跟衙門通融下？”
龐祈玉都做好了她會提出匪夷所思的刁難，卻沒想到她提了個這麼小的要求。
“開門？”龐祈玉總覺得這裡面有坑。
“對啊。”顧菀點點頭，一派純良，“律法規定不允許靠近道路的坊市私自開牆，所以我才找你幫忙。”
龐祈玉沉吟不語，顧菀見狀再度使出撒嬌大法，“你就幫幫我吧，這對你是舉手之勞，對我可是生死攸關。”
“我得想想。”龐祈玉這句話也不全是推脫，這事情要跟衙門打交道，他自是不可能用爺爺的名頭去辦這種事的，多半還得麻煩周舜。
龐祈玉不想要欠人情，上次答應顧菀演戲，用“貴人”的身份糊弄她那個惡鄰居時，就已經拜託周舜用他舅舅的關係關了一回人，這次要在張口，那小子非要打蛇上棍的跟上來不可。
龐祈玉正想勸顧菀換個條件，卻沒想到顧菀早一步看出，做出不屑的樣子嘲諷道，“事不過三，你這樣辦不了，那也辦不了，還好意思說什麼不管我有什麼心願都可以達成。”
“誰說我辦不了！”龐祈玉果然被激的上頭，當下就答應了。“告訴我地址，然後回去等消息吧。”
“好的。”完成今天的主要任務，顧菀鬆了口氣，立刻變臉，甜甜的笑着幫龐祈玉倒了杯茶，“哎呀，龐公子英明人物，我就知道對你是小事一樁，一定沒問題的。”
龐祈玉十分舒服的接過了茶一飲而盡，當然沒有忘記在心裡鄙視。
呵，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