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體投地
李淵帶着兒子建成、世民及一衆部下登上北岸,換上馬車往盟津城而去?.
文
字txt下
載李世民腿有傷不能騎馬,安排了一輛舒適的馬車。
天已漆黑一片,馬車跟隨在李淵的馬後前行。雖然坐在馬車上,可依然顛簸,那白天才被陳破軍一箭射斷了小腿骨的左腿,在這顛波中傳來一陣陣揪心的疼痛。
李世民勉力坐着,一手掀開馬車簾子,看着一旁馬上面上壓抑不住激動之情的父親。父親被裴寂等一衆李家的文武大臣如衆星拱月一般,而在父親的身邊,大哥建成緊隨其後,也被衆臣拱衛。
坐在陰暗的馬車之中,他冷冷的打量着自己的這位長兄,李唐的世子。建成離父親是那麼的近,此時一身紫色的華麗長袍,他甚至能看出長袍的裡面還隱隱有內着皮甲的痕跡。大哥建成比他大了十歲,和陳破軍卻是同一年所生。雖然與陳破軍比起來,自己的這位大哥沒有陳破軍身上的那種殺伐果斷的英武之氣,也沒有那種縱橫睥睨的英雄之氣。
但是李建成自幼生於關隴貴族門閥之家,且又身爲國公府嫡長子,深受貴族教育。雖不像他一般曾經在遼東戰場上血腥撕殺磨練,但是李建成卻極像父親。他外表英俊,且又待人溫文爾雅,禮賢下士,在河東也是深得李唐部下喜歡。只是越是如此,李世民的心裡就越不舒服。
特別是看到此時的李世民金冠紫袍,鮮衣怒馬,一副翩翩貴族世公子的樣子,他就更加氣的真咬牙。他爲了李家多少次出生入死,刀山箭雨,腥風血海。甚至揹負着世間的諸多罵名,而且爲此還斷臂毀容。可到頭來呢,大哥只因早出生,就早早被定爲李家的繼承人,甚至如今還是唐王世子。坐享他拿命換來的這一切,他的心中萬分不甘。
他眼前又浮現起了幼時的情景,無論他做了什麼,都不如大哥建成,他總是會做的更好,引得父母親的關注和稱讚。這麼多年過去了,他終於比大哥更出色,做的更好,也爲李家立下更多的功勞,可又有幾個人看到這些。眼下自己瘸着一條腿坐在這馬車之中,大哥卻被衆星拱月一般的圍在父親身邊。
李世民恨恨的放下了簾子,昏暗的馬車之中只有他一個人,他擡起右手,大拇指輕輕的轉動着中指上的一枚紫色寶石戒指。戒指很漂亮,那紫色的光芒如同一陣霧氣般蘊繞在手上。
不過這並不只是一枚普通的寶石戒指,實際上這是一枚空心的戒指。那顆紫色的寶石下,有一個小小的空間。此刻,裡面就藏着已經被磨成了微細粉末的紫色毒藥。他輕輕的用拇指推起那紫色寶石,又一次的檢查了一遍那一小撮紫色的致命毒藥。最後滿意的將寶石又安回原位,今晚,他就將用這些,來了結與陳破軍的恩怨。當然,如果有機會,他也不會介意在大哥李建成的酒杯裡放上一些。當然,他不會蠢到也用這種毒藥,在他的衣袖中還縫了幾個隱密的小口袋。現在,那口袋中就有一包誰也不知道的備用毒藥躺在那裡,如果有機會,到時他就會讓他那個大哥,跟着陳破軍一起去做個伴。
馬車停了下來,外面傳來侍衛的聲音,“將軍,已經到了。”
幾名侍衛擡着一個軟榻,欲將他擡進盟津城。
夜風銳利,夜風銳利,充滿黃河河水的氣息,刮過盟津的城頭,傳出低語。盟津城牆上火把搖曳,沿着城牆還有一圈營地,營地裡篝火熊熊,彷如滿天星星墜落凡塵。夜空漆黑無月,只有幾點寥寥星辰懸掛天空。
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李世民站在那裡收回目光,心裡暗暗唸了一句。
盟津城的城門並不高大,不過三丈三餘,但是此時,這個小小的盟津城上城下,卻是遍佈着河北的兵馬。城樓上旌旗密佈招展,點點的火把照耀下,整齊的河北軍士密立城頭,懷中的長槍閃着幽幽的光芒。
城門已經洞開,護城河上的吊橋也已經放下,但是城門口那一隊隊整齊的河北將士,持矛挾刀,橫眉冷對,卻讓他對這個黑洞洞大開的城門生起一種寒意。看着這城門,總讓他有種有去無回的感覺。
父親與大哥已經在城門前下馬,他在柴紹的扶持下下了馬車,他遣走擡着軟榻的侍衛,決定獨自進去,纔會是深得更有些誠意。於是李世民在一隊隊河北軍士的注意下拄着柺杖,在柴紹與李孝恭二人的攙扶下,一瘸一拐的踏上了吊橋,穿過了城門洞,進入了滿城熱鬧的盟津城。
城中的將軍府,今晚是陳破軍的設宴之地。
八名河北守衛打開厚重的朱門,噪音和強光頓時穿出,李世民看了看自己狼狽的模樣,心中大感滿意,推開了柴紹與李孝恭兩位好友兼得力部下的攙扶,拄着拐,一瘸一拐的走進了這間熱鬧喧囂無比的大宅。
在杯籌交錯的碰撞和席間低聲的交談聲中,遠遠的他就聽到了王世充的,“陳王英雄蓋世,臣等今後唯陳王馬首是瞻,誓死追隨!”的恬不知恥的馬屁聲。
大廳寬敞無比,原本這是將軍府的大堂,此時卻已經被用作了宴會的場所。站在廳中末首,距離高高在上的陳破軍最上首,足足有近二十丈之遠。廳中四周都生着一個個的火炭盆,讓這廳中絲毫感受不到三月春寒的冷峭,唯剩下溫暖如故。
廳中樑上垂下一條條粉色的紗帳,光可鑑人的大廳石板上,在陳破軍的位下,左右各擺着兩溜長長的座位。兩邊四排,一張張的小几坐墊上,此時坐滿了陳、唐、鄭三家的文武將士。其中河北的將士單獨居於陳破軍右側兩排位置,而唐、鄭兩家的主臣則一家一排。勢力更強的王世充率着部下居於前,他父親李淵與大哥建成則帶着裴寂等文武居於後。
宴會纔剛剛開始,一隊隊的侍衛奴僕端着一道道酒菜往來穿梭,金黃的烤羊,香氣騰騰的烤乳豬,甚至是普通百姓一生都不太可能有機會吃上的牛肉、牛筋等。除此外,靠近着黃河,宴會上自然也少不了諸多河中鮮燴,紅燒、清蒸各式皆有。
宴會乃是分餐之制,人人面前一張小几,此時已經擺滿。
赴宴的人差不多都已到齊,唯李世民與李孝恭、柴紹三人在最後。李世民向着父親那裡張望了一下,在父親與建成之下,坐着的是裴寂,裴寂之下才有一個空位。他知道父親這麼安排,必然是免得他位置太前,引得陳破軍注意。而柴紹與李孝恭兩人的座位則還在後面,已經快排到了李唐那邊的末位。
“孝恭、嗣昌,你們也去就座吧,我自己一人過去就行了。”
李世民單獨向前走前,遠遠的就能看到陳破軍正舉杯邀飲,滿懷大笑,說不出的得意。他一邊慢慢一瘸一拐的前行,右手拇指一邊微微不可察覺的又撫摸轉動了一下中指上的寶石戒指。
一心望着最上首的陳破軍,李世民忘了關注腳下。當他走過廳中過半時,他右側外邊的羅士信看着他突然冷笑了一聲,與左右的秦瓊和程咬金兩個兄弟笑了一笑。
李世民一條腿包的嚴嚴實實,此時一隻獨臂還要撐着一隻拐,走出路來說不出的彆扭艱難。可爲了達到目的,他還是一步一步的撐着,臉上還得裝出請罪的姿態。原本喧囂的大廳,在李世民那篤篤的柺杖聲中,終於漸漸安靜了下來。
衆人不再交頭接耳,也不再竊竊私語,都將目光停留在了李世民的身上。白天李世民剛剛因桀驁不馴,對陳破軍不敬,惹得陳破軍一箭射斷了他的左腿,狠狠的侮辱了他一把。衆人不明白,纔剛剛過了半天,怎麼這個歡慶的時刻,李世民居然又出現了。
過了今夜陳破軍就要回河北了,王世充不願意再出什麼意外,他還等着陳破軍幫他對付李密。這個時候看到李世民上來,不由的端着酒杯疑惑的看着李淵,不明白這個老狐狸,又在搞什麼。
高高的上首之位,陳破軍看到李世民走了進來,臉上露出了不可察覺的譏笑。雖然還不太確定長孫順德送來的那封信上所說的真假,但陳破軍早就在一直防着李家父子,對李世民又豈會大意。此時看到李世民像是突然變了一個人一樣走了進來,他心中卻是已經完全相信了長孫順德的那封信上所說了。
手中端着酒杯,陳破軍長身而起,對着李世民微微一笑,“二郎有傷在身應該在家好好靜養,怎麼卻跑到這來了?”
李世民一瘸一拐的繼續前行,一邊儘量裝着態度誠懇,姿態低下道,“卑職深感以往對陳王多有不尊敬,現下特來負荊請罪...”
他話還沒有說完,卻不防腳下羅士信突然伸出了一條腿攔在前面。結果一腳絆在了上面,頓時重心不穩,一個前僕,手中柺杖已經撒手,整個人如狗啃泥一般的摔了個五體投地。
“砰!”的一聲重重響起。
緊接着又是“啪”的一聲清脆的聲音響起,李世民那條剛剛纔接好的左小腿,啪的一聲又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