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 掉進狐羣的豬(上)

日頭西斜,白色的炊煙在巒曲縣上空飛舞,忙碌卻一年並無盈餘的大周良民們三三兩兩的扛着農具,趕着牲畜慢慢的穿過城洞,返回各自的家。

隨着這一波波的農人一起進入的巒曲縣的還有一輛精緻的雙驅馬車,車兩邊是六名騎着俊馬的護衛。在這隊分外引人注目的馬車行進城內沒多久,同樣也是一輛雙驅但護衛更多的馬車也進入了城內,這讓經過改革的巒曲縣匪幫探子們不得不加快腳步,探尋這兩波人馬的來歷。

瀰漫天要求赤烈熾在三天至七天內必須攻下濟縣,這讓無法與人商議的赤烈熾坐立不安,派出去的探子沒有送回多少有用的信息,這就使得赤烈熾根本不清楚瀰漫天打得是什麼算盤。

赤烈熾不反對自個成爲棋子,但他要做一枚清楚自家處境的棋子,若是稀裡糊塗的被人下到一處死地,那他這枚棋子就必須反抗起來。只是現在他根本不知道執棋的人要把他下到哪一處,也就無從反抗及做出佈署。

大管家草志兒急匆匆的跑進院落內,敲響書房的門,“少爺,光州流影城前來拜訪。”

“流影城?哪個山頭的?”赤烈熾正煩着,口氣有些不耐的說道。

“少爺,此人的山頭極大。”草志兒看着一手將巒曲縣權力結構翻了個的少爺,小心翼翼的說道。

赤烈熾對這紛紛憂憂的勢力分佈極爲頭疼,但卻也沒辦法,大周王朝的國運走到現在己是疲軟,只需一個導火線就能引發整個局勢的動亂,現在就看哪個諸候做出頭鳥了。

大周的諸候們形成一個很奇怪的局面,那就州內的諸候可以互相吞併,但州與州之間卻不能吞併,否則就暴露出其有一統天下的意圖,最終被天下各諸候聯盟圍攻。這也是爲什麼鐵騎幫逃入隴州後,光州的諸候不敢派大隊追擊。

但不追擊不表示沒有手斷斬草除根,這個流影城就是光州流氏諸候派出來的後續手段,只是赤烈熾不明白爲什麼會找上自己。

“莫非老子有王八之氣不成?”糾結的赤烈熾不得不以此來自嘲。

流影城與赤烈熾的年齡相差不多,這就讓赤烈熾吃驚不小,他才十七歲,而流影城也就是長他一歲,這一歲之長就練到了中品一流。這一方面說明流影城的資質極佳,另一方面也說明光州流氏諸候的家底豐厚。

流影城顯然也對赤烈熾的年輕表現出吃驚,不過在諸候家裡長大的孩子自然懂得掩飾自己。除非是天下七大諸候之子會讓天下人尊敬外,其餘的諸候之子,在種天下諸候多如狗的大周朝,身份不比赤烈熾這個匪王之子尊貴多少。

流影城顯然也知道出了光州,他這諸候之子的身份並無多大用處,因此微微一個欠身行了個禮,讓赤烈熾不得不還了個禮,分主次坐下後,流影城並不開口說話,而是將一柄扇子從袖袋中取出,輕輕的放在桌子上。

草志兒疾步上前取過扇子,返身退後將扇子放在赤烈熾面前。

赤烈熾前世並不是一個高雅之人,也不是一個淵博之人,到了這一世就更自然是個文盲,因此他直愣愣的望着扇子。

對少爺的底細略有所知的草志兒趕緊俯身說:“少爺,此爲五行火扇,由五行礦製造而成,看來流氏諸候有求我等。”

這不廢話嗎?沒有所求人家一個諸候之子跑到這窮鄉僻壤來做啥。

若沒有瀰漫天告知鐵騎幫的來歷,赤烈熾估計也會迷迷糊糊的就收下這禮物,但現在知道了,自然就清楚這禮物有些燙手。

收回注視火扇的眼光,赤烈熾想了想後也不轉圈子,他實在對這時空的勾心鬥角有些煩,“少候,請恕我直言。”

聽到此處,流影城抱拳行了下禮,這也就是讓赤烈熾直言。

“禮真TM的多。”在心中罵了一句,赤烈熾還了個禮後繼續說:“你的來意,我自是知曉,但我巒曲匪幫實力想來少候前來之時己探聽清楚,那麼。。”

流影城見赤烈熾露出詢問的表情,輕笑一聲說:“**王,本少候此次前來自無讓你匪幫擊殺鐵氏餘孽的意思,只是想借助你匪幫的名頭。”

借名頭!其實就是借一張皮,或者說是師出有名。根據不成法的俗例,諸候不得跨州攻伐。因此,光州流氏諸候若想將鐵騎幫擊殺,就必須將人馬調集到隴州內,藉助隴州內的某個勢力的名頭出兵,無論達沒達到目的,必須在一個月內撤回原地。

兵雖可調,糧草卻不可調,這也就造成了若想跨州做戰,就必須得到當地勢力的糧草支持,這就是借名頭。當然,當地勢力也不是沒有好處的,除了在錢財方面外,若是跨州做戰的諸候成功,則當地勢力會全盤接收諸候打下來的地盤。

不過諸候們又不是傻冒,打下的地盤雖不能直接管理,卻可找出管理人員,派出探子慢慢的滲透,直待時機成功就可輕易的收取果實。

聽赤烈熾說要與幫內人商議,流影城也不催促,行禮後帶着隨從就離去。

赤烈熾還沒等着召集手下商議,送流影城出去的草志兒又匆匆的跑進來,“少爺,幫主夫人來訪。”

“拷。”赤烈熾破口大罵。

要知道前世的時候,他是一個極爲簡單的人,倉庫管理在有電腦幫助下是一件極爲簡單的事情,只需要記錄進出貨,清點存貨等業務,然後就有大把的清閒時間看小說,睡覺,YY。

一頭豬被放到一羣狐狸中,這頭豬自然不適應。但爲了避免被狐狸們生吞活剝,這頭豬就不得不開始扮狐狸,只要一天不露出豬尾巴,就能保住自個的小命。

赤烈熾這頭簡單的豬現在就是很無奈的開始扮狐狸,雖然扮得非常拙劣,但好在他總算是在開始扮了,若是再不扮,周圍的狐狸們就會露出狐狸尾巴發動攻擊。

池敏仍然是那清冷的打扮,藍紗隨着她的呼吸輕輕起伏。按理說赤烈熾得出來迎接,但池敏現在在幫內並沒有什麼地位,更何況赤烈熾己舉起旗織表明支持瀰漫天,爲避免被那50名鐵騎衛打小報告,赤烈熾也只好乖乖的坐在主座上,等着池敏進來,盈盈朝他行禮,然後他回了一禮。

赤烈熾有些不明白這些狐狸的想法,若是想讓他重新支持的話,池敏就不該這麼大經旗鼓的進來,那個流影城也是如此,這裡可是有50名鐵騎衛的,也就是有五十雙瀰漫天的耳目。

當然赤烈熾不認爲自己這頭異世來的豬會聰明過人家,他猜測這些人如此旗幟鮮明的前來拜訪,似乎在探測一種態度,而這個態度的主人不是他赤烈熾,而是瀰漫天。

“鐵氏餘孽?”猛得赤烈熾想起流影城之前說的話,這四個字代表着一些信息量。其一,光州被滅的諸候是鐵氏,其二,前任幫主姓鐵,其三,鐵石湯死了,瀰漫天繼任。

隱隱感覺自個似乎抓到些苗頭,卻被池敏的話打斷了思維。

“**王,此次前來是想問幾個有關令先翁的事情。”

“令先翁?”在腦中思索了半晌才明白是指自個的便宜死鬼老爹赤無慈。

對於自家的老爹,赤烈熾其實知的不多,但又不好把事推給草志兒等忠僕,只能面無表情的等着池敏的下文。

池敏的問題有些不着邊際,她詢問赤無慈生前的一些習性,包食習慣以及娶過幾房妻妾等等,對話時間前後不超過十分鐘就起身離去,搞得赤烈熾一頭霧水,心就更糾結。

“以後叫俺糾結哥。”赤烈熾轉頭對草志兒說了這句話,讓忠僕莫名其妙。

“達,達,達。”沒有訪客,赤烈熾也沒有離開主廳堂,坐在那裡重新拾起之前被池敏打斷的思路。

瀰漫天接手鐵騎幫,流影城來訪要借名頭,這兩者之間有什麼聯繫呢?

“鐵氏餘孽?”赤烈熾低聲說出這四個字,猛得他一拍桌子,“流影城要招攬瀰漫天,以達到斬草除根的目的。瀰漫天的態度不明確,迫使流影城要藉助名頭進行兵力威嚇。”

得出這結論卻讓赤烈熾更爲煩燥。

借,若是瀰漫天最後的選擇是忠於鐵氏諸候,那麼自家的結局會很慘。

不借,流影城可以幹掉自己,另扶起一個代理人,然後再達到借名頭的目的,自家結局同樣很慘。或者流影城找其餘三個堂主借名頭,而瀰漫天最後的選擇是服從流氏諸候,自個家結局還是慘,瀰漫天不會介意殺了自個討好新的主子。

夜深,巒曲縣鐵騎分堂內十幾道黑影偷偷摸摸到來到後院處,搬來早就預置好的梯子,次第爬了出去,然後發狂的朝城門處奔去。城門的主事人早就換成了自家的忠僕,城門開出一條縫隙,所有的人匆匆出城消失在黑夜中。

天明,巒曲縣新任堂主,匪王赤烈熾與他的十七名忠僕失蹤的消息傳播而開。

流影城聽到此消息後搖頭一笑,對手下說:“此人果然是鼠輩。”

池敏聽聞此消息後,嘆息一聲沉默不言。

瀰漫天聽聞此消息後,下達了新堂主的任命。

赤烈熾等人失蹤的消息傳達到其餘三縣後,三縣的堂主們選擇了與赤烈熾同樣的作法,捲走所有的錢財,帶着一衆手下鑽入了周圍險峻的山峰中。隨後瀰漫天任命了新的三個堂主,由此鐵騎幫順利掌控了潮海府及下轄四縣。

赤烈熾等失蹤十七天後,鄰近的隴州石城府黑品勢力突然跨府攻擊鐵騎幫,雙方發生激戰,鐵騎幫失利,全線潰敗。石城府黑品勢力欲接手原屬鐵騎幫勢力之時,卻被一股新出來的黑品勢力阻截。

要說新也不新,這股黑品勢力就是十七天前鑽進山裡做野人的原盜王孫臥軌的手下們,也就是赤烈熾及另外三個匪王。受此時的交通影響,赤烈熾並沒有通知另外潮海府的匪王,但這三個匪王都是人精,一聽到赤烈熾避到山內重新當大王,就知道會發生重大的變故,同時收到風聲鐵騎幫要收拾他們,自然也選擇與赤烈熾同樣的做法。

不過赤烈熾是首先進山的,在時間多出三天的,由草志兒,楊胖胖,勞徒等忠僕分別將駐在山裡的山賊勢力全部整合起來,憑着從巒曲縣捲走的錢財倒也聚起了數量衆多的山賊。

當然能夠有此影響力也是因爲赤烈熾披着黑品匪王的名頭,鐵騎幫被來乍到,還沒有辦法對潮海府內的山賊勢力進行收服,這些山賊集團自然仍然拜服在孫臥軌的威名下,赤烈熾進山一召喚就順理成章。

而後另外三名匪王也跑進山內,收羅的山賊數自然不及赤烈熾,爲了生存不得不帶齊人馬跑到巒曲縣內的“惡狼峰”內拜會赤烈熾,獻上財物後,共推赤烈熾爲新一代強盜之王,由此隴州潮海府出現新盜王——赤烈熾。

山裡的發生着權力重組,山外同樣也發生着利益爭奪,待山裡內外都搞定後,山裡的想出山,而山外的要接收,雙方自然又碰撞在一起。

不過雙方都屬於黑品勢力,打了幾仗後,由隴州七府首府隴城府的黑品盜王沖天炮出面調和,最終由隴州潮海府每年向隴州石城府上貢爲條件,換取了由新盜王赤烈熾重掌隴州潮海府。

看似簡單的權利改組,內裡卻有很多的門道,這是赤烈熾率衆進入潮海府城的時候,從各方面收集來的情報得知的。

隴州共有七府四十六縣,每府皆有一名盜王,鐵騎幫推翻盜王孫臥軌勢力,建立了隴州由黑品勢力掌權數十年來第一個隴州幫派,自然引起了隴州其餘盜王的側目。但鐵騎幫的勢力卻是極爲強大,單獨由一府攻擊過來是沒有任何勝算,若是聯合起來彼此又缺乏信任,因此鐵騎幫最終還是立派成功。

但隨後鐵騎幫又發生了幫主死亡的意外,瀰漫天新任幫主後就急切的收回四縣權力,同時光州諸候勢力**。赤烈熾扔包袱逃竄,其餘三名匪王緊隨其後,迫使光州流氏諸候不得不去向與潮海府相鄰的石城府黑品借名頭,由此纔出現石城府攻打鐵騎幫的事件。

流氏諸候能夠打翻鐵氏諸候其實力不是吹的,更何況鐵騎幫僅僅是原鐵氏諸候的一個軍隊,實力懸殊之下自然潰敗。

此後流氏諸候藉助石城府黑品勢力,要掌握潮海府,沒料到之前扔包袱的赤烈熾聚集起數千的山賊,憑着地理熟悉度,不斷的騷擾,攻擊,更因爲山賊們都是本土人士,鄉里鄉親的,自然就使得石城府接收的速度變慢。

赤烈熾的打法自然是由毛爺爺創立出來的遊戲戰法,不論管不管用,反正打不過就繼續鑽到山裡去。

隴州有七府,首府的盜王沖天炮自然不願意石城府勢力變大威脅到他,因此聯合其餘的幾名盜王向石城府施壓,而石城府的盜王其實也無意接收潮海府,他在借名頭給光州流氏諸候時,己經賺飽了。

石城府的盜王也不是腦殘,自然清楚流氏諸候要插中隴州,因此接到衆盜王的信函後,順水推舟接受了調解,最終又賺了十年的上貢。

這場看似鬧劇般的潮海府爭奪戰由此塵埃落定。

獲利者:石城府黑品盜王冠英傑,潮海府新任盜王赤烈熾。

失利者:原潮海府盜王孫臥軌,光州鐵氏諸候餘孽鐵騎幫。

無得失者:光州流氏諸候。

其實要說流氏諸候沒有得失也不正確,至少達到他們跨州做戰的目的——斬草除根。要知道諸候間的關係錯蹤複雜,若是鐵氏餘孽在隴州紮了根,難保有一天會打回光州,就算沒有贏,也會給光州的流氏諸候帶來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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