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2 刻意爲難
楊思睿畢竟只是個十六歲的少年,和爹孃分別一年後重見不過是說了幾句話又被勒令陪着楊若兮去了紅石縣,如今都站在家門口瞭如何等得到進去通報的門房迴轉,反正他對御史府的一草一木盡皆熟悉,只是聽了人說老爺在外院會客,便迫不及待的往會客廳衝了進來。
“爹、娘,我和姐姐回來了!”楊思睿回頭看了一眼施施然緊隨其後的楊若兮,放心的幾個大步邁進了客廳:“我可是有好好照顧姐姐,沒讓她瘦……”
話到此處戛然而止,因爲他看到了客廳中的另外兩人。但,爲什麼見着他了遊冥和玉瑾然會是喜形於色,自己爹孃反倒是神情尷尬難看?
“參見太子殿下、嘉義侯!”不管私交如何,這兩人的身份品級擺在那兒,楊思睿屈膝一跪,就待行個大禮;遊冥已是上前兩步托住了他的身體連呼免禮,一時間兩人倒是熱絡非凡。
玉瑾然伸長了脖子往門外看去,方纔他可是聽見楊思睿說是和楊若兮一起回的京城,這麼看來,楊若兮指定就在後面;換庚帖這件大事總算能夠順利完成了。
楊若兮的腳步都已經邁上了客廳前的臺階,突然卻是一轉身:“春生,老爺在此會的客人一定是男客,我就不進去了,待會兒老爺問起來你就說我一路上水土不服身子不舒服,去院裡歇會兒。”
說完拉着秦小米快步繞過了能瞧見外面的飄窗。像是逃難似的往後院奔去。
她聽到了楊思睿進屋後的招呼,不想現在就面對玉瑾然,至少在她心裡怒火正盛的時期不想見着玉瑾然。
再說客廳裡的幾人都心知肚明楊若兮這一回來換庚帖一事可就逃避不了了,也都心情複雜的盯着門口,想要搶先給楊若兮暗示自己的心意;可等啊等,也沒見着一片衣襟。
衆人不禁面面相窺。還是玉瑾然反應快。幾步走到了門邊往外看去,除了候在外面衆人的小廝,哪裡有半個女人的影子?
“你們家小姐呢?”玉瑾然認識春生,自然不用旁人代勞。
“小姐啊?!”雖然不是楊思睿或是楊逸傑詢問,春生還是照着楊若兮的吩咐說了一遍她想到的說辭,其實心裡還是不解爲何自家生龍活虎的小姐會突然“水土不服”?看了一眼玉瑾然那不輸於自家少爺的俊美面龐,春生自我註解道:原來小姐是害羞了!
“‘水土不服’?!”楊逸傑瞅了一眼楊思睿茫然的神情。嗤道:“怕是不想見有的人吧。”
遊冥略略尷尬的輕咳了兩聲:“既然紅石縣主這時候回府正說明了她和嘉義侯的緣分不淺,不如早日換了她二人庚帖,本宮也好儘快回宮交差,畢竟父皇和母后都還等着消息。”
“換庚帖?不是提親的時候換庚帖嗎?今兒兩位來提親怎的彩禮都不帶上一些?”楊逸傑明知道推諉不過,可還是不想讓玉瑾然這麼痛快過關。
提親禮不都被你收進倉庫了嗎?
這句話遊冥和玉瑾然都聰明的沒去揭穿,非但如此,遊冥還伸手解下了隨身的一塊羊脂白玉佩交給了玉瑾然:“本宮作爲瑾然的長輩。這塊玉佩就算是本宮爲瑾然準備的提親彩禮。”
玉瑾然接了玉佩。從懷中也掏出了一塊他準備了多日的紅絲血玉,上面金黃色的絲絛挽成一個奇怪卻好看的結釦,若是楊若兮在此一定會認出來這塊玉佩便是許久之前她和玉瑾然相遇那日讓玉瑾然拿回去討好心上人的那塊玉佩,只是不知道玉瑾然怎麼會沒將這玉佩如人猜想的送給洛千蝶。
將一紅一白兩塊玉佩都握在掌中,和着庚帖恭敬的遞到了楊逸傑的面前:“岳父,這便是今日小婿前來的提親禮了!雖然是薄了一點。但卻是小婿的一片心意。”
“既然是你的心意便好。”楊逸傑很容易的便從玉瑾然清澈的眸中見到了他的認真,一時有些動容。正如遊冥和艾貴妃對玉瑾然的觀感,他也是覺得如此單純的人難能可貴;但想到要將女兒嫁給這樣沒腦袋的傢伙,他的心情又有幾分鬱卒,真真是複雜至極。
接過兩塊玉佩和庚帖,楊逸傑轉交給了韓雪,“這個你拿到內院給若兮吧,讓她準備好庚帖,待會兒太子殿下和嘉義侯用過午膳後一併帶走吧。”這意思,是留遊冥和玉瑾然在御史府用午膳,然後再將庚帖置換,提親禮總算是堪堪完成了。
然而,沒等玉瑾然高興得太早,轉身的楊逸傑便陰着臉端了那杯怪味茶送到了他嘴邊:“既然你叫我一聲岳父,那我就託大喚你一聲瑾然!如今你身上還帶着傷,爲了讓大婚早日舉行,你最好先養好了傷,不然別怪我不願意將女兒嫁給一個病秧子。”
爲了表示自己不是病秧子,爲了證明他有在好好努力恢復健康,也爲了方纔追出門之際瞧見的那一抹纖細的湖藍色身影,玉瑾然接了茶水一飲而盡,順道的,也將遊冥的茶水給喝了個底朝天。
這樣的毅力倒是讓楊逸傑刮目相看,再給他添茶之時便也沒多加爲難;只是在用膳的最後不經意的提到,若是玉瑾然三日後背不出楊老太爺生前最愛的一本《史記》,指不定楊老太爺的在天之靈便不同意這門婚事。
楊思睿見着玉瑾然有些不以爲然的臉色偷笑了一下,也裝作不經意的嘆道:“爹來京城一個月了,聽說‘京城詩仙’的名頭沒?要是祖父在世,指不定還會自得他的眼光出衆呢。”
“你是說穆家那二小子?哼,就他。”楊逸傑雖然要打壓玉瑾然的風頭,但他卻更生氣穆清風的絕情;對於穆清風的“才情”,楊逸傑分析了他全部的詩作,得到了一個結論:這些詩作的確都是傳世佳作,但絕非一人所作,且許多語句不通之處,或是乾脆差了半闕。
“爹,今早穆二公子還請了我和姐姐用膳,姐還誇了他詩作得不錯。”楊思睿是誰也看不上,人家穆清風好歹還有真才實學,能考個進士出身;而玉瑾然除了父母餘蔭還剩下什麼?
“詩做得好能當飯吃?要是你喜歡別人請你用膳,我包下整個雲來樓,你想吃多久吃多久!”玉瑾然聽不得有人誇讚穆清風,酸溜溜的拋出了討好小舅子的橄欖枝,說到請客吃飯,他的豪爽勁從來不差。
的確,姐姐也說過吟詩作對屬於傷悲春秋,這樣的人多是風花雪月一點不務實;這一點倒是和玉瑾然的論調不謀而合。可楊思睿纔不想讓玉瑾然得意,這該怎麼辦?以手托腮想了想,總算是幫楊若兮想到了一個考驗。
“其實吧,我知道我姐喜歡什麼?”說着不屑的對玉瑾然哼了一聲,以示他覺得玉瑾然絕對不會是楊若兮喜歡的那種人:“我姐喜歡自食其力,會賺錢養家的人!”
這樣的要求其實不管是放在什麼時代都是女子選夫的一個基本要求:你連自己都養不活,何談養家餬口?
偏偏玉瑾然便是這樣的人,他只知道伸手要錢,並大拋大撒的花錢,楊思睿這麼說也帶着些認命後的規勸;畢竟,雙方換過庚帖,這門親事便算是定下來了;要是玉瑾然還像以往那麼不着調,楊若兮的日子又會好到哪兒去?
遊冥對於楊家的這態度也是樂見其成,玉瑾然就是被捧得太過,壓根忘記了應該找個正事做着,玉家這種態度不亞於“捧殺”,他和艾貴妃要是多言說不定還會適得其反,反倒是楊家人這麼逼上一逼說不定還能逼出點效果來。但見着外甥被人明裡暗裡擠得難以開口,遊冥依舊是心軟了,清了清喉嚨,道:
“思睿放心,瑾然做了你姐夫之後定然不會讓你姐姐失望的。先不說他現在領了銀翼營校尉的官職和二等爵位的俸祿就足以養家;我父皇還將從大皇兄手裡接過來的那些鋪子裡挑選兩個給他,就算他自己不做生意拿來出租那也是一筆不小的收入。”
特權階級就是這點好,遊冥這麼一算,玉瑾然每月的收入可比楊逸傑父子的都多,養家餬口自然綽綽有餘;楊逸傑父子倆還能說什麼?只有將那本《史記》送給玉瑾然,就當做是了定親禮的回禮。
玉瑾然帶着本《史記》回府的事情也被遊冥當做笑話和順和帝說了,順和帝當下便哈哈大笑說應該將那本書換做《宋禮》,讓玉瑾然好好學學禮儀,他雖然欣賞赤子之心,但也承受不住玉瑾然這樣的胡鬧啊。
而西皇后艾婉聽到此事後卻又是生了一陣的悶氣,多少名門閨秀擺在眼前,她那一根筋的外孫怎麼就認定個棄婦呢?不過想到她同意玉瑾然娶楊若兮爲妻的那些個條件,她默默的將適合玉瑾然的閨秀名單收在了梳妝檯中,指不定有一日就重新用上了呢?